看著泛紅的天空，明羽喃喃道︰「我們與崩壞的戰斗，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明羽的聲音很低，仿佛在自言自語一般。
可符華知道，這個問題是問她的。而且，明羽問的也只是他為之戰斗的理由。
若這只是試卷上的考題，那麼答案很簡單標準——「為世界上一切美好而戰」。
但看著身前一臉頹唐的少年，她卻怎麼也無法把這句話說出口。
盡管這個口號很響亮，也曾激勵過無數的女武神為了這個世界而戰。可在這種時候，它又是如此的空洞。
為了這個世界上可能存在的美好，就需要一個個花樣年紀的少女們來進行所謂的拯救世界的事業，背負著所有的痛苦與絕望。
而這，怎麼也談不上是美好。
盡管明羽絕對不是什麼柔弱的少女，但在面對世界的殘酷時，他也堅強不到哪里去。
絕大多數女武神都在背負這一切，承擔著崩壞帶給她們的傷痛，卻將美好留給其他人。
這，便是所謂的「女武神」！
在成為女武神之前，她們就明白自己所要面對的是什麼，也做好了接受這一切的準備。
當踏上這一條路的時候，她們就有了覺悟。為了世界的美好，她們甘願承擔這不美好的一切。
為了世界上一切美好而戰，是絕大多數女武神的答案。
可符華明白，這絕對不會是明羽的答案，至少現在不是。
為何而戰？
由于經歷的不同，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理由。
所以，這是一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問題。
而對于眼前的這個人，符華卻是有些看不懂。
從外表看來，明羽似乎很好懂，幾乎一眼就能看透。可若是細細看去，卻又會發現這一切都只是表象，這個人的內在只有一團迷霧。
在漫長的歲月里，她遇見過許多人，見識過眾生百相。盡管記憶早已模糊不清，可像這樣簡單而又復雜的人，也實屬罕見。
沉默了半晌，符華淡淡的答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在我。緣由如何，只能求諸己心。」
「己心嗎…」明羽低語道，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額頭。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個多月了，從一開始的恐懼和揣揣不安，到進入聖芙蕾雅後的安寧祥和，再到如今的心灰意冷，不知不覺便已經經歷了這麼多了。
他心里一直很明白，這個世界絕對不像表面看起來這麼平靜。盡管它表面看起來也不平靜，全球各地的崩壞事件層出不窮，但波濤下的暗流更加的洶涌。
正是因為知道這個世界的危險，心中缺乏安全感，他才會謀劃侵蝕之鍵地藏御魂，才會籌謀和上仙搭上線。
在那個即將到來的亂世里，他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而他唯一能信賴的，只有自己的實力而已。
論起努力程度的話，他自問在聖芙蕾雅中也能排在前列。
但和其他人為了改變世界而奮斗不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為了能夠在亂世中生存下去。
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個英雄，也從未想過去當英雄。
他只不過是個普通人，有點小自私和小貪心，只想守住自己那小小的一畝三分地。
哪怕如願以償的得到了侵蝕之鍵，他也沒想過用這份力量去改變什麼。
就連加入女武神部隊的事情，也只是出于和德莉莎的交易而已。
若是讓他自己選擇的話，他肯定就會在聖芙蕾雅一直待到兩年後劇情正式開始了。
但到了現在，他已經無法再平靜的待在聖芙蕾雅了……
曾今，他覺得自己孑然一身，不曾理解那些女武神對于崩壞的仇恨。但當看到熟識的同伴犧牲時，他才明白那種失去的痛苦。
才知道，「崩壞降臨」是個多麼令人絕望的詞語。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過逃跑。
神之鍵可以舍去，一身的實力也不重要，但唯有那種生命逝去的痛苦和無能為力的絕望，他再也不想經歷了！
原本的驕傲被現實擊碎，也讓他看清了自己的弱小。
只要他還留在崩壞的戰場一天，就遲早有一天會再次面對這樣的無助與痛苦，甚至連他自己都可能會死在哪片未知的土地上。
而如果他選擇逃離的話，則至少還能有兩年的平安日子可過。運氣好的話，苟到世界末日也不是不可能。
且憑他如今的實力，哪怕失去了神之鍵，在一些小型的崩壞事件中也並非毫無還手之力，至少生存下去不是問題。
在犧牲的英雄和苟活的懦夫之間，他寧可選擇後者。
他相信，生與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活著某些人的心里與活著這個世界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可每當他想要下定決心的時候，紗織被崩壞獸的甲葉刺穿的場景、莉婭握著靈刀自盡的模樣，便紛紛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並愈發清晰起來。
白色的獸群奔騰而過，一座座小鎮與城市變成廢墟，紅色的液體匯聚成一條條小河，染紅了整片大地……
諸如此類的景象在他心頭浮現，令他不禁猶豫起來。
雖然從任何方面來說，崩壞的肆虐與他都沒有任何的關系。即便有人在崩壞事件中死去，也不能怪到他的頭上，他也無需為此而感到自責。
哪怕是最嚴苛的人，也不能因此而苛責于他。
畢竟，他也終究只是個人類而已，承擔不起一整個世界的美好。
可若是他能多殺死一只崩壞獸的話，或許就會有更多的人幸免于難，在未來的某次崩壞事件中活下來。
便如第十六小隊一樣，如果他能更強一些，早一些掌握神之鍵，那結局或許就會不同。
而這，是他所能夠辦到的。
隨著思慮的加深，明羽不由閉上了眼楮，眉頭也隨之緊皺起來。
當兩種思緒此起彼伏的時候，整片血海也激蕩起來，數十米的巨浪無風而起，向著兩人狠狠拍打了過來。
看著猶自閉目沉思的明羽，符華知道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嘆了口氣，她站在了明羽前方，迎向了那延綿不絕的巨浪，右拳微微收縮在身側，龐大的崩壞能向著那一只縴細白皙的拳頭匯聚。
下一刻，拳出如風，成百上千道拳影在一瞬間轟出，將巨浪從中央撕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