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北海拼死擊敗伊克敵後,匈奴軍隊也棄甲曳兵,作鳥獸散。
仿佛揭示了強大的匈奴王庭的分崩離析。
事後,大武軍隊打掃戰場時,發現了陳北海與伊克敵對拳時留下的痕跡。
兩人一退一進,將地面壓出了一道寬三尺,長十三丈的深痕。
這道長印陷地一尺,光滑平整,有士兵刀刻斧鑿,不能添新痕。
士卒皆驚為天人。
且不談旁人如何贊嘆、景仰——那些都與陳北海無關了。
此時他已經抽身軍隊,悄然自北地南下。
一人一馬,信步閑游。
他經過了許多地方,見識了許多人和事,也領略到了一個更真切、更廣闊的武朝。
一路上,他並未遮掩自己的行蹤,因而不少武林中人得知了他的動向。
江湖上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畢竟在曾經的武林盟會上,陳北海力挽狂瀾,令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記住了這位少年宗師。
征戰三年,他在江湖上銷聲匿跡。
很多人以為他死了。
不過除了幾位知情人外,其他人並不清楚陳北海的目的。
他們只感慨于後起之秀的再現。
也有人想要挑戰他。
不過他們的願望注定要落空了。
京城,一個老太監從後宮中走出。
傳出一道消息。
神武帝莫衍即將出關,欲約戰天下群雄。
隨後,舉國震驚。
畢竟,在眾人眼中,莫衍儼然數十年未動手,甚至不少人認定他已經老死了。
一百四十歲的老頭,還能動彈麼?
許多人質疑。
就算還活著,能稱得上天下無敵嗎?
更有人不信。
但是,無論如何,他們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來,盡皆放下手中之事,不顧風險,紛紛動身。
暗潮涌動。
……
落山之巔。
一截裹在布衣中的瘦削軀體盤坐于地,雙臂從袖間垂落,無聲無息,宛若一尊死物。
正是莫衍。
「據說他已經不吃不喝,不呼不吸,在山上待了至少十日。」
王幫主對身旁的老婦和女孩說道。
女孩十八九歲的年紀,一襲素白色的齊胸襦裙曳至腳踝,懷中抱著一只肥碩的灰兔,面容嫻靜明艷。
他們站在離莫衍二十丈遠的地方。
莫衍周身二十丈內,無一人敢駐足,亦無鳥獸。
二十丈外,放眼望去,有丐幫長老、海鯤幫主等,也盡是些蜚聲世間的宗師。
在他人看來,神武帝確是坐化了。
然而,王月明身為丹境大宗師,方能瞧出冰山一角。
在他的感應中,莫衍儼然已經超月兌了武學的範疇,進入了一種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境界。
非生非死,卻亦生亦死。
辛苦修行幾年,王幫主發現自己同他仍然有著天淵之別。
當然,雖然自忖不是對手,他依舊抱著挑戰莫衍的打算,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只不過,當莫衍身邊的老太監開口後,他便退避三舍,並令手下屏退他人。
「陛下在等待一個值得他出手的對手,王幫主欠了幾分,還請稍稍耐心些吧。」
這話氣人嗎?
自然。
就差直說神武帝沒把他放在眼里。
王幫主不是泥捏的菩薩,他也有火氣。
但作為武人,他不想錯過一場曠世之戰。
莫衍與他等待的對手。
他忍住了。
還令其他人不得打擾。
否則早就有不知死活者上前挑釁了。
遽然。
人群如漲潮般向兩側推開,中間現出一條數丈寬的通衢大道。
但見一個身高八尺的人影緩步走近。
此人身披大氅,赤腳踏在地上,雜亂長發垂落肩頭,面容不修邊幅,看上去二三十歲年紀。
不像是什麼強者。
這種打扮的人,不說十之八九,三五個武夫間至少有一個。
但又沒人攔他。
不。
確切地說,是沒人注意到他。
就在這群武人或是交談、或是注視著神武皇帝時,這個男人就從他們身邊經過。
而他們竟然如同夢游般自動分開,卻沒有意識到。
王幫主也沒能察覺到。
直到他走到自己身前。
他才感應到有人接近。
「你是……」王幫主頓了頓,覺得有些熟悉,又不敢確定,「陳北海?」
「正是。」
他抱拳行禮後,將目光投向幫主身邊的女孩。
「素素,三年過去,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緊接著,少女的眼淚奪眶而出,淚珠順著明淨的臉頰滾下,帶著哽咽的哭腔抱住了陳北海,「嗚嗚,你怎麼才知道回來……」
感受到胸前陌生的柔軟觸覺,陳北海身體一僵,無奈地將大手輕輕放在少女的後背,哄嬰兒般拍撫起來。
「負心郎君,你可知道咱們的白閨女等你多辛苦!」一旁的王媽不合時宜地憤懣斥責。
這潑辣的婦人可不管對面是不是丹境宗師,她只知道自己心疼的後輩,成日茶飯不思,郁郁寡歡,衣帶漸寬。
她本來打算把白靈素的養成個白白胖胖的人物。
沒想到養得比從前高了,卻也瘦了。
不告而別,一去三年,陳北海也有自己的考量。
畢竟他是異世界的旅人,背負著沉重的壓力,難以考慮男女情長,因而有意斬斷與少女的羈絆。
可當陳北海瞅見她梨花帶雨的泣容時,又覺得心中一觸,驟然生出一些悔意。
他當真能在闖入別人的生活,在她人心中佔據一席之地後,又決然抽身離去嗎?
更何況,在不知不覺間,白靈素的身影也多少有幾分映入他心里了。
這里畢竟不是晉江紅袖,非兒女情長之地,且不展開了。
白靈素面薄,只一會便放開了,退到一邊,面色羞紅地說道︰「我知你這武痴,定是為了莫衍前輩而來,我不攔你,你且去吧!」
說罷,陳北海也不推遲,轉身走向神武帝。
一連七步。
每一步落下,後方武人都感到心頭一重,一陣莫名的恐慌襲來。
仿佛身側有一頭蘇醒的巨獸。
王幫主忽的猛吸一口氣,他只覺周身的空氣變得無比粘稠,仿佛鉛汞一般,阻塞了他的呼吸。
陳北海已然站定,離莫衍不過一尺。
「前輩,匈奴單于已經伏誅,晚輩特來此地,還望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