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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之後, 便是拍攝火場戲的日子了。

這場戲的主要場景是走廊——雜物間,林飛羽飾演的「阿光」從救生艇回到油輪上,一路跑過起火坍塌的船艙走廊, 在走廊盡頭的雜物間找到了聾啞小女孩。

大部分場景已經提——布置好了,走廊——雜物間里一片狼藉, 雜物間的艙壁——還炸了個大洞, 海風冷颼颼地往里面灌。

走廊兩側的數十個房間里, 也放好了預備的燃燒道具, 晚——開拍的時候便要遙控點燃,營造出兩側房門被一一炸開, 熊熊大火迎面撲來的真實感。

當然,滅火器和石棉隔熱服也都準備好了,正式拍攝的時候,林飛羽會在里面穿——一層石棉隔熱服, 一路勇敢地沖過大火燃燒的走廊,而拍攝完畢之後,工作人員就會用滅火器滅火,避免火勢擴散。

因為這場戲非常危險,也非常消耗經費,只能一次過,不能有任何閃失, 所以崔雪便讓林飛羽和小女孩先對對戲,找找感覺,免得ng。

小女孩才七歲,可能因為今天這場戲絕對不能ng,她略微有些緊張,肢體語言十分僵硬, ——林飛羽對了好幾次戲,效果都不太理想。

崔雪想了想,對林飛羽道︰「這樣吧,我——其他工作人員先出去,你們兩個單獨對一會兒戲。林影帝,你稍微花點心——,帶小朋友找找感覺。」

林飛羽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小女孩也女乃聲女乃氣道︰「好。」

于是崔雪、副導演、攝影師、燈光師、片場助理等工作人員都退出了雜物間,宋然也退了出來,只留下林飛羽和小女孩在里面對戲。

「小姑娘肢體語言太僵硬了,嗯,表情還可以……」崔雪蹲在走廊——著導演監視器,監視器里播放著剛才拍的那幾組鏡頭,——一邊盯著屏幕,一邊不自覺地模出了一支香煙。

宋然直接把香煙從他手里抽了出來,面無表情道︰「兩天——已經貼出了告示,這場戲任何人都不能抽煙。」

崔雪訥訥道︰「宋小然啊,你還真挺負責的。」

宋然扯了扯唇角,鐵面無私道︰「違規罰款五百,您是導演,必須加倍,就一千吧,拍完戲後大家改善伙食。」

收了崔雪的罰款之後,宋然又四處巡查了一番,沒有發現其他吸煙人員,——想了想,便往走廊旁邊一間房間走去,打算再檢查一遍那些燃燒道具,走廊兩側房間里都堆滿了那些危險的道具,千萬馬虎不得——

連續檢查了幾個房間,都沒有什麼問題,剛剛走到下一個房間門前,便听見里面傳來刻意壓低的交談聲︰「等晚——九點半,咱們就把剩下的燃油潑到地上——牆——……」

另一個聲音打斷了——︰「羅老大說了,不能潑,只能把油桶踢翻,這樣燃燒痕跡會比較自然。」

宋然心中一凜,厲聲道︰「誰?!」

里面忽然安靜下來。

「誰在里面?!」宋然猛地推開門!

房間里一片黑洞洞的,宋然的眼楮還沒適應黑暗,兩道人影忽然竄了出來,其中一個人太過慌張,只听「砰」地一聲悶響,似乎撞倒了什麼東西。

「站住!」宋然飛快地伸出手,想去抓後面那個人,只听「嘶——」一聲輕響,只扯下半截t恤布料,——正想追——去,鼻子卻忽然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心中微微一突,剛才那個人多半撞倒了燃燒氣罐,氣體泄露了!

為了達到極其震撼的火場效果,燃燒道具除了燃油和助燃物之外,還有罐裝的可燃燒混合氣體,這種可燃燒氣罐容量並不大,——是一旦泄露的話,非常容易引燃其他道具,造——極其危險的爆燃!

這時,攝影師似乎听見了什麼響動,從外面走了進來,疑惑道︰「怎麼了?嘖,這里面好黑啊……電燈開關呢?」

宋然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厲聲道︰「別開燈!!」

可是已經晚了,攝影師沒反應過來,「啪!」一聲按亮了電燈。

幾乎就在他按亮電燈的瞬間,只听「轟!!!」一聲巨響,電燈亮起那一瞬間的電火花,已經引燃了室內彌漫的可燃燒氣體!

「趴下!」宋然狠狠將攝影師撲倒在地!

隨著劇烈震動和轟然巨響,滾燙的爆炸熱浪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里啪啦地砸到了宋然背——,一時間他耳朵里「嗡嗡嗡」直響,腦海里一片白茫茫的,只覺得陣陣天暈地轉。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幾秒鐘,可能是幾分鐘,宋然才緩緩恢復了神志,——一邊艱難地四處張望,一邊劇烈地咳嗽著︰「咳咳咳……」

濃煙滾滾之中,天花板塌了一半,艙壁也塌了半截,不遠處隱隱傳來一聲接一聲的沉悶爆炸聲!

「轟——轟轟——」

宋然陡然一個激靈,完了,走廊兩側的數十個房間里面,全都堆放了大量的燃燒道具,燃油、助燃物、可燃燒氣罐……剛才這一下氣體爆燃,竟然引起了連環爆炸!更糟糕的,為了達到戲劇效果,大量的助燃物都堆放在雜物室那邊!

林飛羽,小羽……

宋然忍著劇烈頭痛——耳鳴,勉強爬起身來,拔腿就向雜物室的方向跑去!

走廊——亂七八糟,一片濃煙滾滾,眾人驚慌地呼叫著,無頭蒼蠅一般往外奔跑著,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起火。

「救火啊!救火啊!」

「怎麼回事?怎麼忽然爆燃了?」

「咳咳咳咳,快跑,這里面煙太大了,先跑出去再說!」

宋然緊緊捂著口鼻,努力四處張望著,——一直沒——到自己想找的人,忽然一個人迎面撞了過來,正是導演崔雪!

宋然一把抓住崔雪,厲聲道︰「大家都跑出來了嗎?林飛羽呢?」

崔雪一邊咳嗽,一邊道︰「咳咳咳咳,其他人都跑出來了,只有雜物室那邊……那邊炸塌了!」

宋然腦子里「嗡——」地一聲,幾乎變成了一片空白,——緊緊咬著牙關,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勉強冷靜下來,簡單利落地吩咐道︰「——面304號房間有一百二十瓶干粉滅火器,還有三十個消防面具,你趕緊組織滅火,把宿舍那邊的柳謙宋清霜全都叫來幫忙!我進去找人!」

崔雪啞聲道︰「不能進去,太危險了!」

「把你的事情做好!」宋然一把推開崔雪,轉身便往走廊盡頭的雜物室跑去!

走廊——方的天花板炸塌了半邊,到處都是倒下的電線器材——亂七八糟的粱柱,里面一片熊熊大火,不時還傳來輕微的爆炸聲,熱浪逼人,凶險非常。

宋然咬了咬牙,隨手披起一條防火毯,又拿起一大瓶礦泉水直接澆在頭——,然後悶頭往里面沖去!

里面一片濃煙滾滾,熱浪灼人,幾乎什麼也——不見,宋然盡量彎著腰,磕磕絆絆地往——走著,——一邊劇烈咳嗽,一邊努力地四處模索,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踩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好像是個人——

一驚又一喜,趕緊俯子胡亂模了兩下,正好模到一只冰冷的手,那是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掌心有一點點長期練習散打產生的薄繭,那是林飛羽的手。

宋然心中微微一緊,趕緊伸手模了模對方的頸動脈,還好,人還活著,活著就好——

略微松了口氣,又在對方身——四下模索了一番,林飛羽似乎沒受什麼傷,應該是吸入了大量有毒氣體,所以昏迷過去了。

宋然個子稍矮一些,背不動林飛羽,只能費力地把——拖了出去,外面的火勢已經小了很多,十幾個工作人員正在組織著滅火。

崔雪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正在分發滅火器,——抬頭望見宋然和林飛羽,不由得大喜道︰「哎,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我這邊也只有兩個人輕傷!宋小然,多虧你把滅火器和消防面具都準備到位了,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趕緊給——吸氧!」宋然把林飛羽扔給崔雪,而後擦了一把臉上的灰和汗,轉身又——往火場里面鑽去。

崔雪急道︰「你還——回去?你瘋了嗎?」

宋然啞聲道︰「那個小女孩兒還在里面,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心中焦急,不再搭理背後崔雪的呼喊,頂著那張防火毯又沖了進去,可是這次就沒上次那麼幸運了,——胡亂模索了許久,什麼都沒模到,只有滾滾濃煙——灼熱火浪。

宋然低低喘了口氣,又仔細想了想,然後順著濃煙的方向,貓著腰往——走去。

果然,順著濃煙往——走,不一會兒就——到了雜物室艙壁——那個大洞,滾滾濃煙從大洞噴薄而出,視野終于略微清楚了一些,那個小女孩兒正趴在雜物室地上,一邊劇烈地咳嗽著,一邊迷迷糊糊地往洞口爬去,似乎想呼吸一點微薄的新鮮空氣。

宋然心中陡然一松,一把將小女孩摟進懷里,又把防火毯裹在她身上,——正想抱起小女孩轉身離開,忽然只听「轟!!」地一聲巨響,外面走廊又發生了爆炸,整個走廊天花板完全塌了下來,把來時的路全都堵上了!

宋然呆呆望著堵死的去路,心中一片冰涼,小女孩略微清醒了一點兒,緊緊摟住宋然的脖子,嗚嗚咽咽地哭道︰「大哥哥……我怕……」」別怕,別怕,有我呢。「宋然一邊啞聲安慰著小女孩兒,一邊努力轉動著腦子,怎麼辦?原路返回已經不可能了,唯一的出路是艙壁——那個大洞,可是……——

咽了口唾沫,一手扶住洞口邊緣,壯起膽子伸出腦袋往下望去,濕潤強勁的海風迎面撲來,下面一片碧波蕩漾。

可是,這里距離海面足足二三十米,差不多接近十層樓的高度,還有螺旋槳產生的巨大漩渦,自己跳下去可能還有一絲微弱的活命希望,——這個小女孩是無論如——都活不下去的。

正在他幾乎絕望的時候,——面隱隱傳來了微弱而焦急的呼喊聲︰「哥哥,哥哥!你在下面嗎?」

還有其他人鬧哄哄的聲音︰「快把繩子垂下去!」

「吹哨子,吹哨子,宋小然應該能夠听見!」

是林飛羽!林飛羽帶人去了甲板上面!

宋然大喜過望,林飛羽多半是吸氧之後就醒了,這小子非常聰明,船艙走廊炸塌之後,——想起了雜物室的這個大洞,便帶著眾人跑——甲板,試圖從——面營救自己!

宋然一手緊緊摟著小女孩,一手牢牢扶著洞口邊緣,小心翼翼地往——一——,果然,——面垂下來一道結實的麻繩,還有林飛羽焦灼嘶啞的聲音︰「哥哥,你听見我的聲音了嗎?哥哥!哥哥!」

宋然嗓子已經被燻得幾乎喊不出聲了,——抓住麻繩,用力扯了扯了,示意自己听見了。

林飛羽顫聲道︰「哥哥!是你嗎?」

宋然站在洞口往——望去,林飛羽趴在甲板邊緣往下望去,兩人隔著二十幾米的距離,隔著漫天的滾滾濃煙,無聲地遙遙對望著。

林飛羽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里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英挺俊美的臉龐一片慘白,聲音嘶啞得仿佛被砂紙打磨過︰」哥哥,快把繩子綁在腰上……你——活著,你——活著,你——活著……不然,不然的話……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宋然不再多說什麼,只堅定地點了點頭,開始把麻繩綁在小女孩腰上。

綁好了小女孩,——又開始綁自己,林飛羽死死盯著——的動作,整個人不由自主地簌簌發抖。

此時此刻,——不再是那個光彩奪目的大明星,不再是那個不擇手段的宋氏集團新任掌門人,甚至不再是那個心機深沉善于偽裝的林飛羽,——只是一個恐懼到了極點,脆弱到了極點,狼狽到了極點的孩子。

這個時候,又是一聲巨響!!

「轟——」

呼嘯的爆炸熱浪從里面噴涌而出,宋然來不及多想,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狠狠把小女孩往——一送!

就在這一瞬間,洶涌的火舌迎面舌忝來,宋然也失去了平衡,只覺得肩膀一陣火燒火燎的劇痛,腳底猛然一空,耳邊風聲凜然,整個人宛——一只斷線的風箏,直直墮入了冰冷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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