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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飛羽愣愣地望著那張大床, 可是腳底下就像生——根——樣,怎麼也動不。

他向來膽子極大,——腸極狠, 行動力也極強,可是此時此刻, 他竟然有種轉身就跑的沖動, 仿佛那張潔白的病床上躺著的不是——不能行動的植物人, 而是某種極其可怕的妖魔鬼怪, 只要——己看它——眼,它就能把——己拖下無底深淵, 就能狠狠撕碎——己生命中最美好、最純潔的東西。

沒錯,只要——己轉身離——,只要——己當做沒有來——,沒有看到哥哥做的那些事情, 沒有——到哥哥說的那些話,就能繼續那種做夢般的美好日子……

這——瞬間,林飛羽仿佛又變回——那——雪夜里蜷縮在路燈下,懷里緊緊抱著小黑貓的髒孩子,只是那——時候,他的可憐、他的害怕、他的恐懼,起碼有七八成是裝出來的, 他活——快二十——年,生平第——次嘗到——真正的恐懼滋味。

那是——種遍體生寒的感覺。

林飛羽緊緊咬著牙,強行忍住拔腿就跑的沖動,幾乎是——步——步地,緩緩挪到病床旁邊,而後鼓起所有的勇氣, 垂眸往床上望去。

那——男人安靜地閉著眼楮,仿佛睡著——樣,濃密柔軟的頭發是——種漂亮的板栗色,縴長的睫毛密密垂著,面容英挺俊美,鼻梁高挺峻拔,唇角微微上翹,仿佛帶著——點隱約笑意。

而那雙眼楮甚至不用睜——,林飛羽——下意識地知道,那——定是——雙非常漂亮的琥珀色杏仁眼,眼尾微翹,含情帶笑,和——己——模——樣。

林飛羽愣愣地望著床上的人,腦子里「嗡嗡嗡」直響,他也——人說——,——己和那位大宋總有些相似,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兩人竟然相似到——這種程度,——己仿佛對方的——倒影,或者說……——完美的贗品。

他呆呆站——會兒,眼角忽然瞥到——什麼,瞳孔不——得微微——縮。

因為方才哥哥做的那些事情,床上那位大宋總的絲綢睡袍散——,腰側隱隱約約露出——絲暗綠色的藤蔓,似乎是某種刺青的邊緣。

林飛羽死死盯著那縷熟悉的藤蔓,胸口漸漸——片冰涼,整——人甚至不——主地輕輕發起抖來,那是什麼?

那……會是什麼?

不會的,不會的,哥哥不會這樣對——己的。

林飛羽死死咬緊——牙關,嘴里幾乎出——絲淡淡的血腥味兒,而後他僵硬地伸出手,輕輕將那具植物人身體翻——去,柔滑的絲綢睡袍往旁邊滑落,那朵妖異嬌艷的微笑玫瑰就那麼露——出來。

鮮艷欲滴的花瓣,暗綠纏繞的藤蔓,花蕊附近仿佛微笑骷髏般的大片黑色斑點……眼前這朵嬌艷的微笑玫瑰,和——己後腰上那朵——模——樣。

林飛羽呆呆看著那朵玫瑰,此時此刻,他那靈活至極的腦子幾乎無法——考,只剩下——片空空蕩蕩的茫然。

慢慢地,他腦海里浮——出極其簡單,也極其殘忍的——詞——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啊。

不知——多久,林飛羽稀里糊涂的大腦又漸漸想起——什麼,對——,哥哥那——老房子,那扇永遠緊閉的——,那間哥哥不讓——己進去的房間,里面到底放著什麼?

……

林飛羽不知道——己是怎麼離——宋宅的,也不知道——己是怎麼回到春江小區的,他拖動著沉重麻木的雙腿,緩緩爬上六樓,——那扇熟悉的防盜。

屋子和離——的時候——模——樣,陳舊干淨的布藝沙發,廉價的玻璃茶幾,小小的廚房,——切——那麼簡樸,那麼熟悉,那麼溫馨,他和哥哥曾經在茶幾上吃小火鍋,曾經在沙發上——鬧嬉戲,曾經在廚房里熱牛女乃,曾經在陽台上給小黑換貓砂……

那麼多、那麼多的回憶,壓得他幾乎喘不——氣來。

林飛羽呆呆地站——許久許久,而後才緩緩抬起眼楮,望向那扇緊緊鎖著的臥室——,他面無表情看——那扇臥室——幾秒鐘,忽然狠狠——腳踹——上去!!

「砰!!」——巨響,脆弱的木——被他直接踹——,木屑四飛,大片灰塵彌漫起來。

林飛羽毫不在意那些灰塵,直接走進——臥室,此時正是下午五點,臥室髒兮兮的窗簾只拉——半,——亮的夏日余暉投——進來,映出漫天飛舞的細小塵埃。

眼前這——小小的臥室,四面牆上、天花板上,全是同——人的海報,那——人或微笑不語,或垂眸沉——,或——懷大笑,英挺俊美得不可逼視。

林飛羽木然地轉動眼珠,慢慢掃——那些已經褪色的大幅海報,然後緩緩走到小床旁邊,從床上拿起——滑稽幼稚的棉花女圭女圭。

那——棉花女圭女圭——顯是手工做的,針腳十分粗糙,模樣——很傳神,琥珀色的眼珠又圓又大,身上穿著——件小小的西裝,看起來可愛極。

林飛羽死死盯著手里那——無比幼稚的棉花女圭女圭,透——這——極其可笑的女圭女圭,他仿佛看到——顆鮮活的真——,——顆熾熱的、純粹的、天真的真——,——顆——己從未擁有——,甚至難以想象的哥哥的真————年輕時的哥哥,粗——大意的哥哥,竟然笨手笨腳地為——人做——棉花女圭女圭。

林飛羽薄薄的嘴唇極輕地哆嗦——下,他頹然松手讓那——女圭女圭落回床上,轉身——抽屜。

抽屜里只有兩件東西,——本剪報,——本日記。

林飛羽盯著那兩件東西看——很久,還是不敢拿起日記,只能翻——那本剪報。

剪報非常厚,做工也很精致,——看就花費——很多——血,上面的消息有的是從《人物》、《金融》這樣的雜志上剪下來的,有的則是——印的網絡新聞圖片,厚厚實實——大本。

《天之驕子︰宋氏集團ceo宋然人物訪談》、《宋氏集團收購飛帆地產,宋然有意——造宋氏地產王國》、《宋然的路︰宋氏商業帝國的崛起》……

林飛羽慢慢翻著那些多年前的新聞報道,看著那張和——己——模——樣的臉,當年的宋然是那麼年輕有為,那麼英挺俊美,那麼意氣風發,那麼……被哥哥愛著。

他翻著翻著,手忽然頓住。

那是——張《人物》雜志的內頁照片,宋然正笑著和女記者說話,左手比劃著什麼,手腕上面是——塊無比熟悉的黑鑽表——

己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哥哥也送——己這麼——塊昂貴的黑鑽表,——己平時根本舍不得戴,只有遇到重要場合,需要討哥哥喜歡的時候,才會仔細——扮——番,然後小——翼翼地戴上那塊黑鑽表,看著這樣的——己,哥哥甚至會有些恍惚,讓——己——里又是甜蜜不已,又是得意洋洋。

原來只是做夢罷。

林飛羽極其艱難地扯——扯唇角,仿佛在嘲笑——己的天真無知和不——量力,而後他的目光緩緩往照片下方移去,那是宋然和記者的訪談對話。

記者︰「宋總,您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們的讀者說呢?」

宋然(笑)︰「唔,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能說——輩子很長也很短,大家要去做——己真正喜歡的、真正有價值的事情,千萬不要辜負——己。「

看到這句話,林飛羽忍不住閉——閉眼楮,有種輕微的眩暈感,所以,——己那——無比幸福、無比滿足的十八歲生日,得到的只是——不擇手段騙來的吻,——塊和宋然——模——樣的手表,——句宋然親口說——的話,而——己還把那句話牢牢記——那麼多年。

太可笑——,太可笑——,——己的十八歲生日,可笑得仿佛——部殘忍的黑色幽默電影。

林飛羽翻——許久許久,終于放下——那本厚厚的剪報,然後他盯著那本日記看——好——會兒,才深深吸——口氣,緩緩翻——第——頁。

「9月6日,晴。今天和胖哥——起去宋氏集團總部——會,我第——次參加這種會議,不小——看錯——桌上擺放的姓名牌,坐到——大宋總的位置上……秘書把我拉——起來,大——數落我……後來大宋總來——,他沒有笑話我,還給我遞紙巾,說芝麻綠豆的小事而已,沒什麼大不——的,他還告訴我隔壁有椅子,可以搬——來坐。」

寫到這里,日記空——行,然後才是幾——羞澀的字︰「他真好看。」

「10月11日,陰。今天在電梯里看到大宋總——,他和柳總——直聊天,股票什麼的,我——不太懂,他好像也沒有注意我,可能已經忘記我。我有些失望,又松——口氣……天,我到底在痴——妄想些什麼啊?」

「11月25日,雨。今天——季度會議,大宋總也來旁——,我壯著膽子去給他倒茶,他跟我說——「謝謝」,還對我笑——,我好。會議室的空調——得有點熱,大宋總把西裝搭在——邊,忘記拿走——,我偷偷拿——回來。」

「他西裝上的味道,像冬天的雪松,又清爽又干淨,蓋著它就能睡得很安穩,好像再也沒有煩惱。」

林飛羽翻——頁又——頁,只覺得胸口陣陣難以言說的絞痛,那——挺秀漂亮的漢字,仿佛——顆顆毒蛇的獠牙,把他的五髒六腑——撕爛。

他從來不知道,哥哥還有這樣的——面,哥哥居然會這樣羞澀笨拙地愛著另——男人,甚至偷拿——件那——男人的西裝回來,要蓋著那——男人的西裝,聞著那——男人的氣息,才能安安穩穩地入睡,而——己這——傻子,居然以為那件西裝是哥哥買來送給——己的。

當時哥哥看見——己穿著那件西裝,整——人完全愣住——,如今想來,哥哥那——表情根本不是驚喜,而是……非常震驚,非常不情願,甚至想要把那件西裝從——己身上扒下來。

林飛羽緊緊咬著牙,冰冷地回想著當時的——切,是啊,——己算——什麼東西,——婊/子的兒子,怎麼配穿那位大宋總的西裝呢?

他狠狠閉——閉眼楮,繼續往下翻看著。

「1月19日,陰。我偷偷跟著他回——小區,他住在翠微苑,里面有好多銀杏樹,好漂亮。」

這天的日記只有——句話,但是結合之前的——些事情,後面發生——什麼簡直再清楚不——,宋然發——偷偷跟蹤他的哥哥,——始宋然多半有些驚訝,然後覺得哥哥長得秀氣漂亮,就把不知所措的哥哥帶——回去,讓哥哥伺候——他。

所以,哥哥才對宋然的身體那麼熟悉坦然,——邊小——翼翼地溫柔服侍,——邊說什麼「以前——這樣就可以——啊」;所以,哥哥才對那——躍層公寓那麼熟悉,不僅知道大——密碼,甚至知道浴室水龍頭怎麼——,因為他曾經在那里伺候宋然,做宋然的小玩意兒。

至于那——宋然,他顯然並不怎麼愛哥哥,因為——己遇見哥哥的時候,哥哥的吃穿用度——非常——般,根本不像宋氏集團ceo的小情兒,宋然只是看哥哥長得秀氣漂亮,又那麼傻乎乎地痴迷他,所以拿哥哥泄欲而已,可是哥哥——甘情願地栽——進去。

哥哥——始並不願意和——己做那種事情,直到——己露出那朵玫瑰刺青,哥哥才終于妥協——,退讓——,任——己對他做——那種事情,後來——己不願意戴套,哥哥死活不肯,可是他體型比——己嬌小很多,根本拗不——己,最後還是被——己弄在里面——,哥哥當時就忍不住哭——,而——己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哥哥平日性格隨和,並不愛哭,所以那——時候,——己還以為哥哥總是被——己弄哭,是因為身體太——敏感——,如今想來,哥哥哭的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麼?想那——不會醒來的宋然嗎?

宋然昏迷——那麼多年,哥哥是不是實在熬不下去——,只能看著——己這張臉,看著那朵玫瑰刺青,努力把——己幻想成宋然,才能勉強讓——己抱他疼他?哥哥不願意——己弄在里面,中途還哭——好幾次,後來又——直推三阻四不肯做……是不是因為哥哥——里矛盾,覺得對不起那——該死的宋然?

林飛羽難以——控地回想著那些細節,胸口時而滾燙時而冰涼,沸騰的妒意仿佛魔鬼的爪子狠狠撕扯著他的大腦,太陽穴陣陣針扎般地劇烈疼痛,幾乎有種撕毀——切的的沖動,他狠狠揉——揉太陽穴,粗暴地「嘩啦啦」往後翻著日記。

日記中間有好幾頁,——沒有具體內容,全是隨手胡亂寫的名字︰「宋然,宋然,宋然,宋然,宋然,宋然,宋然,宋然,宋然……」

宋然,宋然……全是宋然,只有宋然。

林飛羽再也看不下去——,他緊緊捏著那本日記,修長有力的手指甚至泛起——種極其可怕的青白色,那本厚厚的日記幾乎被他捏得有些扭曲,不知道——多久,他忽然難以忍耐地低吼——,狠狠把那本日記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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