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搖了搖頭︰「沒事兒, 你就快——學了，——準備——學的事情，我自己去就行了。」
林飛羽一邊剝竹筍, 一邊——奇道︰「哥哥你去干嘛啊？」
宋然壞心眼把小黑貓揉弄得「喵喵」直叫，漫不經心道︰「沒什麼, 就是去長大的地方看看。」
「哦。」林飛羽眼里閃——一絲疑惑, 但也沒多說什麼, 低頭安安靜靜剝竹筍——
了——天, 倒也風平浪靜，宋清霜沒來找麻煩, 徐玉宣也沒說什麼，只偶爾給宋然發兩條微信——話，倒讓宋然十分不——意思。
周末這天，一片風和日麗, 宋然搭上去蓉城的高鐵，因為車程足足有五個小時，宋然坐下之後，便戴上了遮光眼罩，打算美美睡一覺。
他剛剛戴上眼罩，便听見一個清亮悅耳的聲音︰「先生，您是喝礦泉水呢, 還是橙汁？」
宋然暗暗嘀咕，高鐵什麼時候跟飛機似的，還提供飲料了？——秒鐘之後，他猛地反應——來，對方雖然刻意變了聲調，但這聲音分明是……
「小羽？！」宋然一把扯下眼罩, 驚訝地望著面前的人，「你怎麼來了？」
「哥哥，你怎麼不坐商務艙啊？」林飛羽——嘻嘻地看著他，然後理所當然地在旁邊坐了下來，「經濟艙——窄，我腿太長了伸不——，坐久了難受。」
宋然蹙眉道︰「別轉移話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怎麼來了？」
林飛羽眨了眨眼楮，換上一副老老實實的表情，乖乖道歉道︰「哥哥，對不起，我想去你長大的地方看看，但又怕你不同意，就偷偷看了你的訂票app，買了這趟高鐵票。」
「小兔崽子，你這是先斬後奏啊。」宋然又——又——，但高鐵已經啟動了，他也不能把林飛羽踢下去，只能無奈道，「不——是一個小鎮而已，有什麼——看的？」
林飛羽小聲道︰「小鎮怎麼了，我就是想看看嘛——說了，我的戲份已經殺青了，現在又在暑假期間，我沒事做啊。」
「你還有理了啊……」
這時，一個漂亮的女白領走了——來，她抬頭看了看林飛羽的座位號，又看了看手里的票，疑惑道︰「不——意思，這是05b吧？這是我的位置啊。」
「對不起，我馬上讓他回自己座位。」宋然一邊道歉，一邊想讓林飛羽滾回座位，他還沒來得及——口，忽然感覺臉頰被一個溫熱柔軟的東西輕輕踫了一下。
宋然呆滯了一瞬，林飛羽已經坦蕩蕩地親完了，然後扭頭對那位女白領眉眼彎彎一——，雙手合十地擺——一副乞求狀︰「這位漂亮姐姐，我們——以換個位置嗎？我想和我男朋友坐一起，哪怕只是——個小時，我也不想和他分。」
那位女白領臉微微一紅，爽快道︰「當然——以了。」
宋然還沒來得說什麼，林飛羽已經——眯眯地道了謝︰「謝謝姐姐，祝姐姐一路順風。」
女白領走後，宋然立刻惱怒道︰「林飛羽，做什麼呢你？」
林飛羽無辜地眨了眨眼楮，輕輕握住宋然的手，手指頭在對方掌心里一圈圈地撓癢癢︰「裝情侶啊。」
裝個毛啊，現在又沒有熟人！宋然一把甩——林飛羽的手，壓低聲音道︰「在江城裝一下就算了，在外面你裝什麼啊裝？」
「哥哥你怎麼那麼凶？我只是覺得這——比較逼真嘛。」林飛羽委屈地癟了癟嘴，不情不願地收回了爪子，然後把頭扭到旁邊，賭——一般不看宋然。
宋然看著他那副委屈勁兒，——乎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自己不讓他親臉捏手，就是造了天大的孽，小兔崽子真是越來越囂張，以前還有些小心翼翼的，現在簡直是——上天了！——
是宋然也有自己的想法，本來ktv那個濕吻就讓他感覺怪怪的，如今假裝情侶也是無奈之舉，林飛羽——紀小喜歡鬧著玩兒，但自己不能毫無底線地陪他玩兒，如果做——了頭，極有——能影響林飛羽的性取向，到時候就麻煩了。
林飛羽少——心性，又十分依賴自己，但自己是大人，凡事必須考慮周全，不能由著他亂來，更不能潛移默化地影響他的性取向，這是非常不負責任的。
這麼想著，宋然便沒有去哄林飛羽，——歹也是十八歲的人了，隨他去吧。
林飛羽賭了一會兒——，發現對方居然不理自己，又委委屈屈地伸手抓住宋然的小手指︰「哥哥……」
「閑得慌是不是？別跟我撒嬌。」宋然毫不留情地把小手指抽——來，然後——包里模——筆記本電腦，——一個視頻，「你大學不是學金融嗎？這套耶魯大學的入門課程非常——，我看你反正也很無聊，不如抓緊時間——學習。」
林飛羽瞪著筆記本電腦，不吭聲。
宋然頓了頓，又柔聲安慰道︰「小羽，我既然答應了跟你裝情侶，回江城之後自然會配合你，尤其是在宋清霜面前，我保證裝得特別像，你不用擔心。」
「哦。」林飛羽不情不願道，然後老老實實看起視頻來。
林飛羽極其聰明，看了一會兒視頻之後，居然便能提——一些問題，宋然上輩子又搞房地產又搞金融，實戰經驗非常多，對付這些菜鳥問題自然毫無壓力。
他回答了——個問題之後，林飛羽忍不住道︰「哥哥，你懂得——多啊，我記得你不是金融專業啊？」
宋然輕咳一聲，隨口糊弄道︰「別人教的。」
「哦……」林飛羽將信將疑道。
五個小時之後，高鐵便到了蓉城，兩人轉了大巴，又顛簸了整整兩個小時，終于來到一個偏僻的小鎮。
「紅星鎮還是沒變，和我小時候一模一。」
宋然望著眼前這個破破爛爛的小鎮，不由得有些感慨，這麼多——去了，江城蓉城都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但這個偏僻小鎮似乎遠離了時間，一——兒都沒變。
林飛羽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道︰「哥哥，你不是江城本地人嗎，為什麼會在這個小鎮生活——？」
宋然在高鐵上便想——了怎麼應付林飛羽，宋小然很小就喪父喪母，在——個親戚家住——，在福利院呆——一陣子也很正常，自己——以真話假話摻雜著說，應該不會露餡兒。
這麼想著，他便含含糊糊道︰「我父母去世之後，我被寄養在蓉城的親戚家里，後來那家親戚遇到一——變故，我就在紅星福利院住了兩——，張院長對我很——，所以我這次回來捐——錢。」
宋然確實在紅星福利院住——，這次也確實打算捐一些錢，所以這半真半假的謊言，他也說得十分自然。
「這——啊。」林飛羽——了——頭。
紅星鎮只有一條主街道，時不時駛——輛大貨車，揚起一片灰塵，兩人沿著塵土飛揚的街道走了一會兒，便來到了一扇赭紅色的大鐵門前，鐵門上方是五個大字——「紅星福利院」。
十——了，自己已經——世為人，沒想到還有回來的一天。
宋然仰望著那五個陌生又熟悉的大字，心中感慨萬千，眼眶忍不住有些潤濕，林飛羽安慰一般輕輕捏了捏他的手，然後敲響了大門。
很快，一個圓臉大媽走了——來，疑惑道︰「你們是……？」
宋然閉了閉眼楮，啞聲道︰「你——，我小時候在這里住——兩——，這次想回來捐——錢，——給張院長掃掃墓。」
「哦哦哦，請進請進，我是新來的院長，我姓劉。」劉院長熱情地把二人迎進了福利院。
一進福利院，一大群小孩兒頓時圍了上來，抱腿的抱腿，——糖的——糖，雖然是一群孤兒，但看起來都十分活潑健康，營養情況很不錯。
一個小女孩抱著宋然的腿，脆生生道︰「大哥哥！」
宋然模了模小女孩兒的頭︰「劉院長，現在福利院的伙食應該挺——的吧？」
劉院長——著——頭道︰「是啊，十——前，宋氏集團設立了紅星基金會，專門扶持蓉城的鄉鎮福利院，咱們福利院又有國家補助，又有基金會扶持，孩子們都不缺吃不缺穿。」
「那就——，那就。」宋然——了——頭。
林飛羽疑惑道︰「宋氏集團？」
宋然敷衍道︰「宋氏集團做——的慈善很多，紅星基金會只是其中一件。」
紅星基金會是由宋清霜的父母，也就是宋剛和柏文馨成立的，當——因為這個基金會，紅星福利院才沒有倒閉，因為這件事情，宋然一直非常感激宋氏夫婦，所以上輩子才對宋清霜那麼掏心掏肺。
宋然一邊回憶著當——的事情，一邊——劉院長手里接——空白的捐款協議——，他猶豫了一下，簽了十五萬的捐款協議︰「以後我還會來的。」
林飛羽自己拿——一張空白協議——，也簽了十五萬︰「這是我的心意，以後我也會陪著哥哥來的。」
宋然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有阻止，劉院長連聲道謝︰「謝謝，謝謝兩位。」
宋然輕聲道︰「我想去後山看看張姨，給她掃掃墓。」
劉院長熱情道︰「哦哦，給張院長掃墓啊，順著宿舍後面那條小路上去就是了，——不——我帶你們去？」
「我自己去就行了。」宋然搖了搖頭，帶著林飛羽往後山走去。
福利院後面是一座小山坡，兩人爬了一會兒，便來到了山頂上，山頂十分僻靜，——以俯視整個紅星鎮，一顆大榕樹下面有個小小的墳墓，灰褐色的粗糙石碑上寫著「張麗之墓」四個字。
宋然慢慢走到石碑前，伸手拂去了石碑頂上的兩片落葉，又撿了兩根樹枝，清理了一下石碑根部的蛛網，林飛羽抿了抿唇，也彎腰清理著地上的枯枝落葉。
清理完之後，宋然在石碑前坐了下來，他望著那座無聲的石碑，低聲道︰「張姨，我是小然，我回來了。」
林飛羽也輕聲道︰「張姨，我叫林飛羽，我是哥哥撿到的。」
宋然望著墓碑——了一會——，忽然淡淡——道︰「小羽，你別看我現在一副混吃等死懶洋洋的——子，其實我小時候特別皮，成天逗貓惹狗的，和小男孩兒打架，揪小女孩兒辮子，我都不知道張姨是怎麼忍受我的。」
林飛羽小聲道︰「原來哥哥小時候就打架？難怪打架那麼厲害。」
「嗯，後來我又學了散打，不——小時候的打架經驗還是很有用的，有一次，我和鎮子上一個輟學小混混打了起來……」宋然就這——娓娓道來，講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林飛羽都安安靜靜地听著。
不知——了多久，太陽漸漸往西斜去，墓碑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余暉，正在此時，二人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帶著濃重口音的蒼老聲音︰「咳咳，兩個小娃兒，太陽就——落山咯，還不搞快——兒回去。」
宋然微微一愣，輕聲道︰「……六爺爺。」
「咳咳，你認得到我？你是我們福利院——去的？」老頭眯了眯眼楮，而後望向墓碑，低聲嘆道，「唉，你也算是有——兒良心，曉得回來給小麗掃墓，那——子小麗遭騙了——萬塊，——得遭不住，半——人就沒了，唉。」
宋然疑惑道︰「什麼被騙了？張姨不是癌癥去世的嗎？」
六爺爺嘆道︰「哎呀，癌也是——來的嘛。那個時候，福利院遭燒了，當時大家都窮得很，補貼的錢也不夠，小麗就賣了自己的房子，想把福利院重新修起來，結果遭一個施工隊老板騙了。」
宋然蹙眉道︰「中間還有這回事？我只記得福利院火災之後沒錢重建，後來宋氏集團設立了基金會，福利院就重建了啊。」
六爺爺啞聲道︰「唉，當時小麗賣了房子，找了個小工程隊承包，結果那個老板是騙子，拿了錢就跑了，到處都找不到人！小麗怕你們擔心，就沒把這件事往外頭說，後來宋老板來了，才籌到了錢，——惜小麗身——遭不住了，都沒看到福利院修起來。」
「是這——嗎……」宋然心中一陣酸澀，原來中間還有賣房子這段曲折，與此同時，他又隱隱覺得有些古怪。
當初福利院遭遇火災，——乎運營不下去，正——宋叔叔和柏阿姨找到了流落孤兒院的自己，他們為了感謝福利院，便設立了紅星基金會。
因為宋叔叔和柏阿姨對福利院的大恩，自己——小就暗暗發誓，——一輩子為宋氏集團，為宋清霜賣命，——是原來火災之後，還有這麼一——隱情，張姨被工程隊老板騙了賣房錢，走投無路之際，宋叔叔和柏阿姨找到了自己，設立了基金會……
怎麼會這麼巧？
宋然細細回想著當——的一切，又想起了薛建國那句話——「小然父母死得蹊蹺」，他心中咯 一聲，忽然有種難以言喻的慌張感，忍不住一把抓住老頭︰「六爺爺，當初張姨和工程隊簽訂的合同，還有紅星基金會的材料，福利院還收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