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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邪帝之女

世間的事,充滿了離奇巧合,命運的安排總是那麼自然。鄢商慈的命運,或許從一開始就已注定。

那日,得知真相的她,因無法承受這一切,便帶著復雜沉痛的心情一路狂奔而去。仿佛腳下加諸了許多力量,竟連孟傳心也沒有追上。

跑了幾里路程後,鄢商慈在一山間小道因過度傷心,身體不支而暈倒了。好巧不巧又被途徑此地的商羽落和飛花看到了。

商羽落望著躺在地上面容憔悴的女子,不由得一聲嘆息,「想必是因為孟兄弟的事而獨自一人跑了出來,也難為她了。」

「姐姐,江湖傳言,關于孟傳情的那件事,是真的嗎?」飛花問道。

商羽落道:「無風不起浪,既然已經傳開了,當不會有假。不過,其中緣由,恐怕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了。其他任何人的話,都有可能是添油加醋。我相信孟兄弟的為人,他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想來是另有隱衷。」她看向飛花,道:「把她帶回邪陰派吧,想必孟兄弟會來找她的。」

鄢商慈被帶回了邪陰派,位于瀾滄江邊。

邪陰派世代居住于此,守著這一方淨土,一直相安無事。直到衣笑臣這一代,因和樓仲叢天狼山一戰,生死不明,邪陰派就再也無繼承人了。

衣笑臣的師父弒神不甘邪陰派落寞下去,一心想壯大邪陰派的實力,便不停地以鐵血手段逼迫余下弟子習武。眾多弟子無法承受他的嚴厲,紛紛出逃,最後留下來的不過數人。

這樣的事,一直持續了好幾年,未曾間斷。然而,不知何故,在衣笑臣離世後的第八年,弒神便再未露過面,不曾踏出邪陰派大門一步。

所有人都以為弒神已經隱退江湖了,卻不知這個武功高強的一代宗師,一直被困在邪陰派內。位于大堂正中的供桌之前,被數根鐵鏈纏身,雙足和左手皆被縛,甚至緊緊地瓖在鐵鏈之中,僅留一只右手可以動彈。

沒有人知道是誰將他困于此地,又是如何制服這樣的一代宗師。邪陰派的人只知道,縱是如此,弒神依然有著傲絕江湖的本事。他雖然無法離開供桌,但僅憑那一身高深的魔功,一直讓邪陰派支撐至今。

商羽落遇到弒神的時候,同他狠狠地打了一架,不知是有意相讓還是另有緣由,她敗給了受制于鐵鏈的弒神,因此才有了「三年之期」。商羽落因為這個和弒神約定,做三年的邪陰派掌門人,替他將邪陰派發揚光大。同樣,弒神要保證不可再用魔功殘害附近之人的性命。

這些年來,弒神一直遵守約定,未曾害一人性命,但每到十五,他便狂性大發,魔功四散,方圓幾里,皆被波及。每到這個時候,商羽落只有靠無比神劍才能將他制服。

鄢商慈被商羽落帶回邪陰派,經過大堂時,弒神並沒有看清她的臉,只是覺得那身形似曾相識。剎那間的失神後,腦海中又涌現出了歷歷往事,不禁輕喚道:「湮訣。」他蒼老頹廢的容顏頃刻間精神了許多,枯瘦的身體動了動,鐵鏈傳來劇烈的響聲。

這異常並沒有驚動商羽落,她將鄢商慈帶回房中後,幫她調息了片刻,便出門而去。

鄢商慈昏睡了兩個時辰後醒了過來,此時,飛花並不在身邊。瞧著這陌生的地方,她心底有些驚慌。起身下床,順著走廊慢慢向外走,雕花欄桿,樓台水榭,一切都那麼陌生,卻又仿佛似曾相識,口中喃喃道:「這里究竟是什麼地方?」

「湮訣,是你回來了?」

不知不覺間,鄢商慈來到了大堂,忽然一個聲音響起。她看向供桌之前的弒神,一臉茫然,「你是在叫我嗎?」

鄢商慈慢慢走向大堂中央,在細微的燈火照耀下,終于看清了弒神的容顏。已然年過七十的老翁,雖然被困于此,卻依然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這位老者一頭白發,閃著熠熠的光華,那顆炯炯有神的眼楮盯著鄢商慈看了許久,才喃喃道︰「不,你不是湮訣,你只是長的跟她很像而已,氣質卻完全不同。」他想了想,問道︰「你可是商慈?」

鄢商慈微微詫異,眼前這個老者她毫不相識,但對方卻能叫出她的名字,顯然他是認識自己的。斟酌了片刻,開口問道︰「我是商慈,你認識我嗎?」

「真的是商慈!是你回來了!」弒神听了這話,突然激動起來,扯動鐵鏈,一陣狂笑︰「天意呀!老天將你送回我身邊,來繼承我的衣缽,我有傳人了!」隨著他身體的晃動,鄢商慈幾乎可以听見一陣微小的聲音,那是鐵鏈扯動骨頭,發出的咯吱之聲,听得人一陣膽寒。

鄢商慈瞧著弒神痛苦的表情,忍不住問道︰「你是誰?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供桌之上,無數根鐵鏈從牆壁後面伸出,將他緊緊地纏在牆上,如鋼筋一般牢固。鐵鏈嵌入他的筋骨當中,幾乎與骨肉同生。饒是他功力再深厚,也無法震斷鐵鏈逃開束縛。

是誰如此惡毒,將這個人困在了這里?鄢商慈滿臉的不解,在弒神的一句話中化為了震驚。

「是你娘,你的親生母親聶湮訣!她將我困在這里已經十一年了。」

「我娘?」鄢商慈愣了愣。她心中完全沒有生母的印象,此時听弒神說起來,只是覺得好奇驚訝,並無多余的感情。

弒神嘆了口氣,道︰「你果真是什麼也不記得了。是因為吃了浮生散嗎?吃了浮生散,你就會忘記一切的前塵往事,一切都會重頭開始。你娘當初狠心逼你吃下那東西,是為了逃避我。她恐怕沒有想到,十一年後的今天,老天又將你送回我身邊吧。」他頓了頓,又道︰「她應該在你藥效發作之前就已經離世吧,否則,你不會記不得她。」

鄢商慈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從沒見過她,義父說她病逝了,我一直跟義父義母生活在一起。」她抬頭看向弒神,眼神中透著迷茫,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八歲以前的事,我確實完全不記得了,難道那之前我是生活在這里的?看到這里的一草一木,一樓一閣,都覺得很陌生,卻又仿佛在夢中見過。而你,你又是誰?」

弒神道︰「我是你的師公,也就是你生父衣笑臣的師父。」

「衣笑臣?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過。」鄢商慈開始在腦海中回想,猛然想起曾在飛龍引前听人提起過,月兌口道︰「邪帝!這里難道是邪陰派?」

弒神笑道︰「沒錯,這里正是邪陰派。你就是邪帝之女,衣商慈。」

鄢商慈睜大了眼楮,有些不敢相信。

弒神瞧著她的表情,嘆了口氣,道︰「你真的是變化不少,想當年,你可是以自己是邪帝之女而自豪呢。如果你不記得了,那就讓我給你講講那段過往吧,興許听完之後,你就會把一切都想起來的。畢竟浮生散的藥力有限,十幾年了,應該已經慢慢退散了藥力。」

弒神說完,慢慢道出過往之事,「這一切,還要從你父親與天魔教教主樓仲叢一戰之後說起。」

「天魔教,邪陰派,灸泠門,秘血宮,雖被稱為江湖四大邪派,彼此之間卻並無深交,井水不犯河水。但五十多年前,我結識了樓非閑,和他成為了知己好友。此後,我們兩派便來往密切了。樓非閑逝世後,我就很少光顧天魔教,反倒是你父親,笑臣和樓仲叢也成為了惺惺相惜的好友,兩人常常互相切磋武藝,一直友好相處,相安無事。」

「十九年前,你還在你娘肚子里,你父親不知何故與樓仲叢鬧翻了,兩人突然約定在天狼山決戰。我是在那之後才知道,你父親是為了秋雙心才與樓仲叢決裂的。我一直都知道,你父親和湮訣之間根本就沒有感情,他們最終走到那個地步,或許都是我造成的……」

秋雙心?就是那個女人嗎?

鄢商慈靜靜地听弒神說著,腦海中浮現了飛龍引前的那一幕。那個白衣白裳,清麗月兌俗,如凡塵仙子般的女人,就是父親曾經愛過的嗎?她在飛龍引前見過秋雙心,風華容貌,只是一瞥,就難以忘記。原來自己的過去,竟還跟她有著關系嗎?

弒神接著道︰「湮訣是我指定給你父親的妻子,她本是個四處漂泊,可憐的孤女。我見她被惡人欺負,雖手無縛雞之力,但骨子里卻很強,始終不認輸,很合我的脾氣,于是我就救了她,將她帶回了邪陰派,並且在這里長住。她很愛你的父親,我做主讓你父親娶了她。成親之後,他們兩人一直相敬如賓,守著自己的本分。可是,十九年前,你父親自見了秋雙心以後,就變心了。我當時一心閉關習武,也沒有顧他。沒想到,那晚卻是我與你父親的最後一次見面。他與樓仲叢自天狼山一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十九年前,天狼山一戰,邪帝衣笑臣戰敗,生死不明。隨身所攜帶的七顆夜明珠,僅余四顆完好無損。

當樓仲叢帶著四顆夜明珠來到邪陰派負荊請罪時,弒神當場勃然大怒:「好你個樓仲叢,我生平就笑臣這一個徒弟,你竟然敢取他的性命,實在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今日,就算是我殺了你,九泉之下的非閑也沒有任何理由怪罪,你必須為笑臣償命。」

樓仲叢跪在弒神面前,面帶愧色,任由那一掌落在頭頂,並沒有躲閃或反抗的意思。雖說是衣笑臣對他起了殺心,才導致天魔神功自行發功護主,傷了自己的性命。但畢竟他違背了對另一個女人的承諾,沒有將她丈夫安全帶回來。這樣的結局,讓他背負著深深的愧疚,他無法原諒自己。

弒神運足功力的一掌,在即將落下去時,被及時趕來的南無詩和秋雙心攔下了。兩個女子得知樓仲叢身在邪陰派,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南無詩護在樓仲叢身前,氣勢毫不輸于弒神,「這件事,根本就怨不得樓哥,是衣笑臣自己覬覦秋姐姐的美貌,才釀下這樣的禍端,可謂是咎由自取!」

弒神听了這話,更加氣惱,冷冷的眼神盯向秋雙心,「就是你這個女人,紅顏禍水!如果不是因為你,笑臣是不會離開的,你也去給他償命!」一掌朝她劈了過去。

樓仲叢可以任由弒神傷害自己的性命,但絕不會允許他對自己的女人出手。猛然從地上躍起,擋在秋雙心身前,殺氣隱現,憑借天魔殺氣化解掉弒神掌中的功力。

「該死!」弒神感覺到這熟悉的殺氣,眼神更加憤怒,「你們殺害了我唯一的傳人,就必須給他償命。樓仲叢,不要仗著自己的天魔神功厲害,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你父親,也未必能奈我何,你逞什麼能耐!給我讓開,看在非閑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殺你,但這個女人必須得死!」雄厚的一掌再次朝秋雙心襲了過去。

樓仲叢抬掌,勁氣橫掃,強烈的殺氣充斥在整個大堂,再次化解了弒神的功力。他背負雙手,望著退後兩步的弒神,極其淡定,道︰「何必非要走到這種地步,就算你殺了她,也只是解氣而已,並不能改變什麼。與其為死去的人痛苦,不如多關心一下活著的人。你的傳人,未必只有一個。」他將眼神瞟向弒神身後。

聶湮訣安靜地站在那里。天魔神功阻絕了她的氣息,連弒神也沒有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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