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覺得很奇怪，可是事實就在眼前，我也沒辦法。」
馮一故作嘆氣後道︰「不說我了，我听說這次咱們茅山傷亡慘重，事實如何？」
他現在只知道老天師和玄真掌教身死，九叔受傷，清竹因傷勢過重英年早逝，其他人的情況卻是不知道的。
清松听到這句話神色變得無比落寞，輕聲道︰「師弟，我正想跟你說呢，再往上走，就得放慢腳步，壓低聲音了。」
「這……」
馮一身體一震，聲音有些發顫。
「這里，是千鶴師叔戰死的地方，這場大戰，他足足斬斷了十七根桃木劍。」
清松指著一處角落道。
千鶴師叔戰死了？
馮一听到這個消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清松沒有駐步，繼續向上邊走邊道︰「這里，是我師父拂塵道長戰死的地方，他的拂塵根根斷裂，找不到一條完整的絲線。」
「這里，是清雲師弟的葬身之處，死前他周圍的樹木皆數被毀……」
「這里，是清東清北兩位師兄……」
千鶴師叔戰死，小東小北兩位師兄也沒能幸免，和他有過爭執的拂塵道長不在了，跟他比試的清雲師弟未能躲過此劫。
每听到一個名字，馮一的脊梁就沉一分，雙腿像灌了鉛一般，竟不敢繼續邁步，他不知道再往上還會听到誰的名字。
清松卻沒給馮一逃避的機會，繼續道︰「這里，是四目師叔戰死的地方，死後我們為他清理尸體，他的體內足足有三十九顆子彈。」
「這里，是一休大師圓寂的地方，一休大師是陪四目師叔一起來支援茅山的，重傷之後，他選擇了爆體而亡，帶走了六個敵人。」
「這里，是麻麻地師伯……」
四目師叔，一休大師也都不在了，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一閃過，馮一的鼻子開始發酸，在听到麻麻地的名號後他猛地抬起頭︰「麻麻地師伯也戰死了？」
「是。」
清松沉重的點了點頭道︰「麻麻地師伯也是和敵人同歸于盡了，他在死前高喊，林正英，你一輩子看不起我，我就讓你看得起一次！
可惜，最終林師叔還是沒能看到這一幕，因為他當時已經重傷昏迷了……」
馮一牙關緊咬，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雙目血紅，像是要噬人的野獸一般，一場八年的侵略戰爭，給華夏大地帶來了無限傷痛，也讓茅山死傷慘重。
這些至親之死，是不能不報的血海深仇！
「你的兩位徒弟也出力頗多，但他們終究年齡太小，堅持不了太久，被老天師救下來後命人將他們和傷者一並送下山了。」
清松開口說道。
楊不凡和羅桑麼？
馮一的心跟著揪了起來，當年不凡才十三歲，羅桑才八歲啊，連他們都在為國家為茅山而戰，自己卻置身事外，這一刻他無比自責。
但听清松的意思，他們兩個都沒事，傷者應該有九叔吧，他們現在是不是在一起呢？
還有婷婷、菁菁和珠珠呢，她們又怎麼樣了？
「任婷婷她們三個也來了。」
清松一句話讓馮一瞬間緊張起來，但接下來的話又讓他松了口氣。
「她們三個實力都很不凡，而且侵略者請出的怪物竟傷不到她們，但玄真掌教還是擔心她們的安危，她們跟林師叔還有你的兩位徒弟一起離開的茅山。」
呼……
馮一輕吐了一口濁氣，若是婷婷她們出了事，他絕對要血洗東瀛，不管老人孩子，不管有罪還是無辜，一個都不放過。
她們沒事……
那他要做的便是找出首惡，將圍攻茅山的所有有關人員一個不留，殺的干干淨淨！
接下來清松又說了很多，茅山大大小小的精銳力量，竟是損耗了八成之多。
馮一越听越是沉默，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到了。」
兩人邁步走到了最後一個台階，眼前便是熟悉又陌生的道場，曾經這里人才雲集，數千人在這里修煉道術，何其壯觀。
可是現在，這里滿地凹凸不平，處處是大戰後留下的痕跡，而在道場的最中央，則豎著一塊高大的黑色石碑，莊嚴而肅穆。
「老天師和玄真掌教便是在此仙逝的，當時凶獸已經殺到了這里，若是再不阻止，茅山千百年的基業將毀于一旦，他們選擇了以自身命脈為封印，將凶獸鎮壓，侵略者見大勢已去，便撤離了茅山。
這座碑，是玄璣掌教命我們建立的，這碑上留的名字，便是我茅山在大戰中戰死的弟子，最上面的，便是老天師和玄真掌教的名號。」
清松說到這莊嚴行禮道︰「自此之後，每當我茅山弟子在碑前經過，都要懷赤誠之心，行尊崇之禮，以祭他們在天之靈。」
看到這塊碑，像是看到一個個鮮活的面孔在眼前掠過，馮一深吸一口氣，重重跪倒在地道︰「茅山不肖弟子馮一，本無顏面對諸位同門之靈，但我畢竟是茅山弟子，此次回來，我當著諸位同門之靈起誓，若不報此血海深仇，讓我萬蛇穿心，五雷轟頂，魂飛魄散！」
「馮一師弟，你這是何苦。」
清松臉色微變，他們修行之人起誓可是很靈驗的，會被天道觀察，如果不能做到，下場極其悲慘。
「茅山全派之戰，我卻置身事外，獨自苟活，這誓，我必須得立！」
馮一連拜三次，磕了九個響頭後站起來說道。
三拜九叩之禮，乃是向天地獻祭，願舍其身的意思，這也表明了馮一堅決的態度。
「你是被迫關在始皇陵里，大家都知道，也會理解的。」
清松忍不住勸道。
「你不用勸我了師兄，沒能參加此戰，任何理由都是蒼白的。」
馮一望著墓碑道︰「接下來我要一直行禮，再進九霄萬福宮向玄璣師公請罪。」
說完話，馮一向前邁了一步，再次重重跪倒在地，行三拜九叩，祭奠茅山死去的英魂。
清松看著馮一固執倔強的背影，嘆了口氣，有心勸上一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馮一的動靜驚動了其他弟子，眾人都是走了出來，看著道場跪拜的身影，默然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