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鬧劇終于就此落幕。
可更大的笑話卻誕生了。
只見,
破碎的天地間,幾個凶神惡煞的漢子,像是悍匪般,行在前路,身後則領著一大票人。
遠遠看去,
這就像是一支行走在沙漠中的隊伍,一字排成長龍,足有四十多個。
此番進入太昊天下的各方勢力不少,那些普通弟子此刻全都被這一幕驚得瞠目結舌。
「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女弟子愕然地看著前方,不確信道,「那是乾坤聖地的吳長老?」
「好多好多大能」
另一個男弟子同樣愣住了,「怎麼回事?他們為什麼會跟在方天後面?」
「掌教!那是掌教大人?」
突然間,一個十一重境的老者激動萬分地跑了上去。
可誰曾想——
「給勞資滾!」
方天猛地就是一腳,隔著數里虛空,直接給這個老者踹飛了出去。
「掌教!掌教你怎麼了?你說話啊!」
那個老者悲憤的聲音響徹天穹。
隊伍後方。
一個頭戴帝皇冠、身披星辰袍的中年人,滿臉異樣,恨不得把腦袋扎進地里去。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們的掌教。」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中年人憋了半響,居然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轟!
那個老者如遭雷轟,整個人都僵住了,「怎麼會掌教你為什麼不認我們了」
無數道目光全都聚集了過來。
那個中年人臉紅脖子粗,心里直罵,這個老家伙就不能少說點話嗎?還嫌自己不夠丟臉?
能不能讓自己默默地走進冥府,然後默默地被贖回去,全程大家就當沒看見過。
可,方天卻扣了扣鼻孔,忽的開口,「這就是你們雲霄道宮的掌教,接下來準備好源石,來冥府贖人。」
轟!
那個老者差點沒被天雷給轟死。
這還真的是自家掌教!這個七大寇又是什麼意思?準備源石去冥府贖人?
嘩~
後方,雲霄道宮的那群弟子更是群情鼎沸。
「這是當著我們的眼把我們的掌教給綁走了?」
有人喃喃開口,宛如在做夢,無法相信。
「沖啊!救出掌教!和七大寇拼了!」
有人振臂高呼。
不只有這一處,其他各方勢力也都駭然地發現︰自家的掌教、太上長老居然也在隊列當中!
就和被牽著鼻子的牛一樣,乖乖地跟在七大寇後面。
「我的天啊!」
有人差點沒當場暈過去。
「掌教!掌教你怎麼也被綁了啊!?」
有人幾乎要哭了出來。
十二重境御靈師是一個頂級勢力的靈魂所在,一旦沒了主心骨,自家宗門能走得了多遠?
可仍是誰也沒想到的︰
在這一天,七大寇把各大勢力的巨頭全給綁了,並且還是在眼皮子底下帶去了冥府。
「別鬧了,唉。」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強忍著羞惱,道,「今日這事,是我等理虧。但不會性命之憂,你們準備好源石早點將老夫贖回去就是了」
「不!我乾坤聖地何時吃過這種苦頭?」
一個十一重境的中年人大吼,不甘道,「諸位!一起上!我就不信救不回大長老。」
「這家伙」
那個白發老者咬牙。
心道說,真要能跑,區區一個七大寇又怎麼可能控制得了如此多的諸天巨頭?
可問題是,自己這些人今天跑是跑了,可以後冥府要是找上門來,那可怎麼辦?
「這年頭,這麼忠心耿耿的弟子不多見了啊。」
方天忽然感嘆了聲,「真好。」
那個老者不免心中自傲,嘴上則淡淡道,「老夫向來深受弟子愛戴,門內好幾十個長老都是老夫教出來的。」
聞言,方天模了模下巴,「嗯,這樣的話,到時候應該可以多要些源石,多加點價。」
唰!
那個老者瞬間像是吃了屎一樣,臉色鐵青。
周圍,其他幾個宗門的大佬偷偷憋笑。
讓你瑟!
都什麼時候還在強盜手里裝?
「走咯~」
下一刻,方天就和放羊一樣,牽著好幾十個諸天巨頭,朝青蓮天下的冥府返去。
各方勢力的人馬全都緊隨其後,搶人也不是,眼睜睜看著自家掌教被帶走也不是,那叫一個糾結死了。
這架勢也是沒誰了,堪稱諸天一大奇景
話說另一頭。
李耀面無表情,眸中充盈著五色神光,淡淡道,「北冥,既然你要修養一段時間,那我等些時日再登門拜訪。」
「嗯。」
江曉點頭。
這個李耀背後是南柯仙尊,或者說是一群仙尊。目前還不是太清楚那個世界究竟怎樣。不過,若有機會,自己應該是會去一趟的。
只不過,就是不知道對方是否為善類。
江曉還記得,對方剛遇見自己時,可是想要強行將自己帶走,甚至不惜以那個普通的女御靈師為棋子
李耀道,「希望到時候,你可以通過考驗,得到進入我等世界的資格。」
江曉微微皺眉,「資格?」
李耀沒說話,而是看向劉宇仙尊。
後者輕輕點頭,向江曉道別了一聲,「北冥,此次無相劍之事,多謝你化解危機。另外,那個世界若是有資格進入,最好趁早進入其中。至天庭建立以來,諸天就再無人能成神」
一番長長的話語。
劉宇仙尊昔日就想要進入那個世界,現如今倒也跟著李耀一同離開,逐漸消失在了視野當中。
待到這兩位仙尊消失後,
諾大的地界,
此刻就只剩下了江曉、白莊、紫雲、將沉四人。
其中,紫雲仍處在昏迷期,將沉則被打得瀕死垂危,完全沒了反抗之力。
「太昊天下已經是這副模樣了嗎?」
白莊看著這座潰滅到不成樣子的天地,眼神感傷,心境惆悵。
作為從小就生長在這座天下的御靈師,
現如今看著這副景象,內心實在落寞得很,有種過去被無相劍斬斷了的難受感。
「死完了。」
江曉深吸了口氣,笑了下,「因為我,一劍落下來,這座天下的生靈,全都死完了。」
白莊內心觸動。
「話說,正是因為這一劍。」
江曉道,「他們的死鑄就了我的生死之道大圓滿,這可遠比師弟的殺戮之道還要可怕,何止億萬萬尸骨?一座天下鋪出的道路,真是恢宏壯闊啊。」
白莊拍了拍江曉的肩膀,「小心不要受大道影響太深了。」
「還好吧。」江曉忽的看向某處,俊逸的側臉,眸光沉沉,「掌教,我們回天聖宗看看吧。」
白莊微怔,爾後點頭,「好,我們回天聖宗。」
這一路,無盡的傷痕。
江曉背著紫雲,手里則拖著化作金衣少年的將沉,與白莊二人行走在破碎的太昊天下。
如同兩個孤獨的行者。
所見所遇,太多的悲傷,漂浮在天地間,永遠也揮散不開。
一個巨大的石人雕像,崩塌在平原,四分五裂,石質依舊閃爍著微弱的光澤,煞是奇異
「這是聖靈教,我天聖宗五萬年前的一個有名弟子,分離出去,試圖干一番事業,創建了聖靈教。」
白莊看著那個石雕,開口道,「那個石人雕像便是他師父當初贈送的,可吸納天地四方精氣,同時也是聖靈教與我天聖宗的紐帶。」
江曉順著看去。
可恰好,那石雕最後的光澤也黯淡了,不再閃爍,徹底冰冷。
不一會兒過後,
白莊又看向一座巨山,有個四四方方的石碑,上面雕刻有三個朱砂字︰紅洞觀。
山林中,黑色的血漿染遍了大地,時有陰風呼嘯,像是有生物在哭泣,刺鼻的血腥味,令人心悸。
白莊停下腳步,目光逐漸變得悲愴,「以前,這里的風景很好,每到秋季,滿山紅霞染遍,我就是在這里遇見的白素的母親」
白素,白莊的獨女。
江曉內心一怔,沒有開口,將時間留給白莊獨自感傷。
故地重游,如今這一幕何止滄海桑田可以形容?所有記憶中的東西全被毀去,包括那些生靈也已死去,實在令人內心一揪
自己前世與太昊天下同樣有莫大的牽連,可後來經歷太多,內心逐漸變得有些麻木了。
「唉~」
一路上,嘆息聲接連不斷。
這真的太慘烈了。
沒有一個活口,之所以听到嚎叫聲,那是因為生魂不甘,在嘶吼著。如此血恨,萬古難消!
甚至于,江曉都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修煉生死之道所產生的錯覺。
將沉也虛弱地睜開眼皮,看著如此一幕,倒是沒有什麼特殊的情感。
只不過,結合自己被天庭殘忍拋棄,一時間不禁悲從心來,眼眶都快落下了幾滴淚。
「我為天庭付出如此之多,為什麼啊?」
將沉自忖自己絕對稱得上忠心耿耿,為了天庭不惜背叛妖族,連自己族群都拋棄了。
可到頭來,自己堂堂天庭真君還是和太昊天下的眾生一個樣,皆為孱弱的螻蟻,無力改變任何事。
正在這時——
鏗鏘!
一桿冰冷的長槍突然扎穿將沉的月復部,直接將其釘在了地面,大量鮮血流出,匯聚成血泊。
「嗷」
將沉已經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了,被折磨得不成樣子,恨不得當場死去得了。
下一刻,將沉內心陡地一驚,恐懼感好似潮水般淹沒而來。
前方,自己的噩夢地獄,天聖宗到了。
只見,
這是一片四分五裂的平原,大大小小的坑窪,滿目瘡痍。上空,原本宛如仙境般縹緲的白霧,如今化作黑氣澎湃,如同人間地獄。
天樞峰、天權峰、搖光峰
昔日的七座劍峰早就被打崩了,倒塌在平原當中,堆積形成拼湊的巨型廢墟,其中還包括大量的暗紅色建築。
那是後來大虛聖教所建立的建築,當然,大虛聖教如今也已盡數覆滅。
所有的罪惡,所有的血腥,所有的戾氣全都指向這一處,如同毀滅的源頭!
將沉一個激靈,再次回想起了那一日的景象,感到了莫大的恐懼。
那個玄衣男子攜著生死道劫,沖天而降,自身一人滅三千天兵天將,殺到無人可擋的地步。
最終︰
趙媱神女也被其擊敗,強大的生死神通驚動鬼神,招來紫薇天君的全力一劍。
如此方才導致了整座太昊天下的潰滅
「天聖宗。」
白莊看著昔日的祖地,眸光浮動。
自己作為天聖宗掌教在此待了不知多少千年,唯有五年沒回來過。然而,就是這五年,一切全都崩塌了。
「師弟,醒了,我們回來了。」
與此同時,江曉也運轉生死玄力,終于喚醒了紫雲。
紫雲睜開雙眼,爾後立馬就被眼前這一幕深深震驚住了。
本以為是被無相劍殺死後的幻覺,可為何夢中的天聖宗仍是如此破敗的模樣?
「嗷啊~」
正在這時,江曉拔出弒神槍的一瞬,將沉再次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紫雲微微一愣,待到接過弒神槍後,腦子這才逐漸反應過來。
師兄成功地擋下了神級無相劍?
這是哪怕前世都未能完成的壯舉!太過驚世!
「走吧,回去看看。」
忽然間,江曉提起將沉的腦袋,一步步走向天聖宗破碎的群山當中。
群山盡管崩塌,可堆積形成的巨山卻更加龐大了。
並且,黑霧繚繞間,依稀可見那些石塊當中留存有昔日天聖宗的痕跡,甚至包括一些靈樹等等。
「攻打大虛聖教,我本來為的就是奪回天聖宗的故地。」
山巔處,江曉和白莊、紫雲三人並肩而立,悵然道,「未曾想會鬧得這麼大。我還記得,當時我說要攻打大虛聖教時,門內的幾個長老非常高興,以為可以回去天聖宗」
紫雲眼簾微垂,黑發下的臉龐,滿是復雜。
「現在我們腳下的不就是天聖宗嗎?」
白莊忽然開口,道,「北冥,你能辦到這一步已經很了不起了。」
「要知道,這諸天萬界,多少勢力在天庭之下忍辱負重,稍有反抗,全門上下便遭屠戮。他們的名字可不像你我這樣,被諸天所傳唱。」
「他們就連死都無人知曉,就像是楊師弟當初一樣。」
言罷,
將沉眼神陡地惶恐了起來,內心陷入恐懼與絕望當中。
轟!!!
幾乎瞬間,江曉猛地把將沉好似炮彈般扔出,投擲到了一塊崩裂的小仙台上。
嚓——
將沉體內骨骼轟鳴,雙膝竟 嚓一裂,跪倒在了灰白色的仙台上,疼痛到面龐扭曲。
「師弟,昔日楊師叔告誡你停止復仇的路,自己親口吞掉仇恨的火種。」
江曉忽然看向紫雲,道,「楊師叔是這樣說的,可楊師叔死了。沒人再讓你我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