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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話 海市蜃樓(一)

敦煌縣,鳴沙山北麓邊緣地帶。

作為旅游聖地,鳴沙山與月牙泉共同構築的罕見絕世景觀自來吸引著天下游客不遠萬里前來觀光,即使在大清日益沒落的這些年依舊不缺乏人氣。俗話說,有市場,就有需求,絡繹不絕的游客催生了無數的駱駝商日日堅守在這沙漠邊緣地帶出租駱駝。晴日天氣,放眼望去,那紅色沙子堆成的山丘上,駱駝隊沿著山丘的弧形組成了一條漫長的曲線,浩浩蕩蕩。一眼望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漠北的匈奴又開始進攻中原了。

西元一八六五年的十二月十八日,鳴沙山的上空陰雲密布,本來並非一個游覽觀光的好日子,但蒲子軒一行七人剛好于昨日下午抵達了敦煌縣,在一家客棧中休整了一晚後,第二日蒲子軒便迫不及待鬧著要來鳴沙山騎駱駝,眾人這才顧不得天氣好壞,前來這駱駝商聚集之地選好了一個看起來家底殷實的大商販。

只是,商販雖然看起來比較靠譜,他的駱駝也既多又強壯,但祝元亮卻似乎有些無福消受。

「哎呀!」

這不,其他六人都已經選好了駱駝,穩穩地騎了上去,祝元亮卻已經是被第三只駱駝從背上甩落下來。

祝元亮身子還沒落穩,突然,那駱駝和前兩只不同,又變本加厲地伸出舌頭朝祝元亮的臉舌忝去,後者猝不及防,臉上頓時被舌忝出黏糊糊的唾液來。

「啊——」祝元亮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嚎叫,手忙腳亂地將駱駝的舌頭擋開,隨後忿忿不平地爬起身子,滿臉慍怒地朝商販質問道︰「老板,你這駱駝是什麼意思?第三只了!連續第三只了!它們對我有意見是吧?」

這駱駝商姓許,頭戴白色氈帽,裹著棕色皮襖,上下打量了一番祝元亮後,笑盈盈地對他解釋道︰「呵呵,客官,說實話,今日我家這些駱駝也算遇到貴客了,像您這麼‘貴重’的客人,它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可能一時半會兒還有些害羞。它舌忝你,也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歉意……」

「去它女乃女乃的歉意吧!」祝元亮努了努嘴道,「不就是嫌我長得胖嘛?你給說說,到底還有沒有駱駝能承受我這體重?若是沒有,咱們就換別家去!」

「哎喲,別換,千萬別換……」許老板自是舍不得這陰霾天氣好不容易送上門的大生意,想了想道,「你們稍等片刻,我去一頭一頭問問看,有沒有願意載載這位兄弟的。」

祝元亮詫異道︰「啥?你還能跟駱駝對話?」

「那是當然,這些駱駝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只有我能跟它們交流。你們可耐心等等啊,千萬別走!」許老板說完,便朝稍遠處的駱駝走去。

不遠

處,騎在駱駝上的一干同伴已經不同程度地竊笑起來,唯有陳淑卿沒好氣道︰「小七也真是的,咱們來這鳴沙山不過是為了鎖定旱魃的所在地,明明咱們倆可以直接飛到那沙漠上空打探,他卻非要騎什麼駱駝進去,真是浪費時間!」

蒲子軒心情不錯,被責備後毫無慍色,反而嬉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敦煌天高皇帝遠,咱們這一輩子啊,恐怕也就只有這一次機會來這兒看看,換了別的地方啊,可是花再多的銀子也騎不到駱駝,你們說,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浪費呢?」隨後,側臉問孫小樹道︰「小樹,我說得對吧?」

孫小樹早已在熱河地宮一戰後的下一個滿月夜恢復了原樣,從承德一路花了四個月才抵達敦煌,童心未泯的他,早已對騎駱駝一事盼得心癢癢,屬于蒲子軒的「堅定盟友」,這才被蒲子軒故意選為了問話對象,于是識趣地幫腔道︰「是啊,淑卿姐姐,再說了,你們會飛,我們其他人又不會,大家都是一個團隊,還是一起進那沙漠比較好,萬一遇到了什麼危險,也好有個照應嘛。」

陳淑卿知道兩人是一個鼻孔出氣,便也懶得搭理,輕哼了一聲,將臉轉向沙漠一側,滿不在乎地應了句︰「怎麼都行,快點兒吧。」

片刻後,許老板牽著一只駱駝回來,笑眯眯地對祝元亮介紹道︰「嘿嘿,好了好了,這只駱駝名叫大山,它說願意載您。」

「好,那我就再信你一次吧。」

祝元亮說完便小心翼翼地踏著踏墊爬到駱駝背上兩個駝峰之間坐定,果然,這一次,這只駱駝只是抖了抖,很快便適應了祝元亮的體重,安定了下來。

祝元亮這才滿意地模了模他身前的駝峰,笑道︰「這就對了,我祝先鋒戎馬半生,能載我,可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待七人一切準備就緒,許老板問道︰「一只駱駝租借一個時辰三十文錢,請問客官需要租借幾個時辰啊?」

蒲子軒想也不想便應道︰「大概兩日吧,也就是二十四個時辰,你給算算要多少錢?若是三四日才出來,不夠的,再補給你。」

蒲子軒說得很輕松,許老板卻瞪圓了眼楮道︰「客官,您不是在說笑吧?」

「我這樣子像是在說笑嗎?」蒲子軒納悶道。

許老板不屑地笑道︰「此地離月牙泉也不過六七里地,算上在那周圍的沙丘上轉一兩圈的時間,一般來說,游客租借一兩個時辰為常態,就算想多玩玩,三個時辰也完全足夠,您來就租兩日起步,那是要走多遠啊?」

蒲子軒明白了,許老板顯然將自己當作了來此地看月牙泉的尋常游客,這普通人類不會知道,自己之所

以要租兩日起步,是因為從一開始就探到了沙漠中離此地兩百里左右存在著大批妖氣,其中有一股超強妖氣,不必說也知道那正是妖王旱魃,故而一開始便將目標鎖定為兩百里外。

但他不可能明說妖邪之事,便打著哈哈道︰「光是看月牙泉有什麼意思?你看啊,大漠黃沙、落日星河,咱們這些南方來的游客,要看,就要看這種絕世美景,所以,咱們至少需要進去待一個晚上。」

許老板掃視了七人一遍,仍然眉頭緊蹙道︰「可是,你們什麼裝備也沒帶啊,就這麼進去過夜?」

蒲子軒當然不能說一切裝備都可由陳淑卿變出來,便只好裝作不耐煩道︰「反正都是探險,帶裝備有什麼意思?你就別問那麼多了,我給算算,七只駱駝,一個時辰二百一十文錢……四十八個時辰,一萬文左右,就是十兩銀子!你兩日可賺十兩銀子,這麼好的事,還用想?」

許老板搖搖頭,用一種輕蔑的笑容道︰「你們南方來的富家公子哥兒,可真是不知道這沙漠的可怕啊。你有再多的錢,可有想過,萬一出不來,被困在了里面,銀子是可以用來吃,還是可以用來喝啊?」

蒲子軒冷哼道︰「那是咱們自己的事,死了,不用你負責!」

「你們探險探死了,我是不用負責,可是我的駱駝也死在了里面,誰來給我負責賠償啊?」

此話一出,祝元亮立即怒罵道︰「你他娘的什麼意思?是說咱們的命還不如這些臭駱駝值錢嗎?」

「誒誒誒,胖墩,注意說話的分寸。」蒲子軒眼見祝元亮就要與許老板鬧掰,擔心對方一個不樂意干脆不租了,便主動替他辯護道,「人家這叫話糙理不糙,咱們十兩銀子肯定是買不了七只駱駝的,萬一都死了,人家找誰賠償去?」

說完,蒲子軒再度使出「金錢開道」策略,問許老板道︰「那麼,這七只駱駝我給押金吧,一共多少錢?」

「一共算你五十兩好了!」許老板沒好氣道,「說實話,這些駱駝,我都是有感情的,若不是看你態度不錯,我可真不願意讓它們陪你們去冒險!還有,我奉勸你們,可千萬別哪兒危險往哪兒鑽!」

蒲子軒二話不說,立即掏出五十兩銀票,微笑著交到許老板手上,順口問道︰「這片沙漠,你進去過嗎?里面可有什麼危險的地方?您給指點指點,我們注意繞開。」

「我沒進入過沙漠深處,可是,據其他進入過的人說,那里面有一座魔鬼城,城里面,住滿了死人的亡靈啊!」

許老板故意將「亡靈」二字說得又重又長,表情如遇鬼般人,仿佛那些看不見的恐怖東西,就在他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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