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那是……」
顧不得去想一個小女孩為什麼能夠變成這個樣子，現在羅燕眼中只有那只手臂。
心突然揪得很痛。
朝夕相處幾十年，他們夫妻互相之間再熟悉不過。
那只手，
盡管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但那只手，
羅燕張著嘴巴，呆滯的面龐上帶著幾分恐慌，踉蹌著從兒子身邊走過去。
「那只手……」
張祥只是皺了皺眉，盡管知道母親過去就有可能會死，但依舊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
「夏仁……」
秦芸大概也能猜出來張宏和這個女人的身份，看著對方的樣子，有些不忍。
劉秀秀站在後面沒說話，只默默觀察夏仁的反應。
莉莉揚了揚手臂，做出威脅的姿態，想要等這個女人再接近一點，就拍死她。
夏仁站在原地沒有動，眼神在女人和張祥之間游離，最終還是挪到了女人身上。
充斥著血腥的地下室里，死一般的寂靜，她繞過地板上躺著的尸體，走的很慢，馬上就要進入莉莉的攻擊範圍。
「停下。」夏仁忽然說。
羅燕停下，目光也從手臂轉移到了這個男人身上，眼中已有淚水。
「那只手……」
秦芸心中一軟，下意識地拉住夏仁的衣角，她三十余年的人生中，從未听到過如此無助的語氣。
夏仁面色不變，說道︰「你想問什麼？」
羅燕吸了吸鼻子，「你們進來的時候，是不是去過樓上？」
「沒有。」
夏仁很干脆地回答︰「我們直接循著氣味來到這里。」
秦芸在旁邊松了一口氣。
劉秀秀咬了咬嘴唇，呼吸稍稍有些急促，不知想到了什麼事情。
羅燕听到這話，仰頭又看了那手臂一眼，忽然跪下來，乞求道︰「我不知道你們是誰，祥子是無辜的，所有的錯都在我，求求你們放過他，求求你們。」
夏仁沒有看她，而是望向張祥。
後者臉上的傷口已經在愈合，只是流出的黑色液體覆蓋了半張臉，和他本身慘白色的皮膚相互對立，多少破壞了他本來俊美的容貌。
張祥只是看著，神情並未有任何動容。
即便是母親在他面前給陌生人跪下，他也還是那副戒備的樣子，仿佛眼中只有夏仁他們。
「你很漂亮。」
夏仁低頭對著羅燕說︰「皮膚保養的也很不錯。」
羅燕沒抬頭，但是能看到她的肩膀在顫抖。
她確實很漂亮，而且有錢，所以不論是年輕時，還是現在，容貌並沒有太多改變，歲月只在她身上增添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身在富貴家庭，她經歷過許多事情，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能夠听出來。
但，對方有四個人，看樣子都不簡單，而且有武器，她卻只有這一個兒子了。
張祥依舊充耳不聞，仿佛與他無關。
夏仁有些煩躁。
「你們走吧。」他不耐的語氣說道。
羅燕愣了有一秒，邊說「謝謝」邊趕緊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回身去拉兒子。
張祥略微猶豫，思考著自己能否打贏對面，答案是不確定。
他兩天未曾進食，力量有所減弱，而且剛才的情況，對方明顯還未施展全力，那阻攔在夏仁和他面前的無形之物，他至今也想不明白是什麼。
所以他任由母親拉著他的手，朝著樓梯口走去。
劉秀秀眼神有些焦急，不明白夏仁為什麼要如此輕易的放過對面，但也只能側身讓開道路。
秦芸欲言又止，她只是對羅燕不忍，可這個張祥不一樣，她也明白這個人對自己這邊來說非常重要，他們兜兜轉轉，從曙光中心一直追查到這里，難道就要白費功夫嗎？
莉莉沒什麼想法，她完全听主人的。
羅燕牽著兒子的手，走在前頭，對她來說，目前最重要的是先保住兒子的性命。
從那個黑衣女人出現在她面前的那天開始，她就知道自己家牽扯了不該牽扯的東西，早晚有一天會出事，只是想不到會是今天。
張祥已經來到了樓梯口，將要與夏仁錯身而過的時候，他發現夏仁的目光一直鎖定在自己身上。
時間仿佛變慢許多，兩人四目相對，剎那間，張祥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危機感。
「莉莉動手！」
大聲呼喊莉莉的同時，夏仁也拎起了撬棍，掄向張祥的腦袋，與此同時，肩膀上莉莉干枯的手臂也一齊刺向他的胸口。
這麼近的距離，後者根本來不及反應，或者說想要反應也已經晚了。
上下兩道攻擊，他只能防守一道。
但他還有辦法，
他手中，有能夠用來防守的東西！
一切發生的實在太過突然了，本來和平的局面突然爆發，夏仁沒有提前和她們商量，秦芸只來及伸手，想要把羅燕拽到自己這邊，但終究是晚了一步。
她的手只抓到了空氣。
羅燕只是個普通人，她听到耳邊響起男人的大喊聲，然後自己牽著兒子的手臂就猛地一緊，身形迅速後退。
夏仁的撬棍即將命中的時候，看到張祥將自己的母親拉到自己身前，當做盾牌。
他眼中流露出不忍，但只持續了很短暫的時間，接著，他手臂用力，硬生生改變了撬棍的攻擊詭異，險之又險地從羅燕頭頂上擦過去。
莉莉並沒有那麼多的情緒。
她的世界觀里，只有掌握著古老者水晶的夏仁。
夏仁說要听秦芸的話，她就听；
夏仁說不能傷害秀秀，所以她就不傷害；
夏仁說要動手，中途並沒有阻止，
所以，她就繼續動手。
盡管羅燕擋在目標身前，莉莉干枯的手臂依舊毫不猶豫，用盡最大力氣，刺了進去。
「噗！」
手臂輕易貫穿了羅燕的身體，只耽擱了一瞬，隨後繼續往下，然而這一瞬就已經足夠，張祥雙臂用力，將母親向前一推，自己則借助著這股力量向後急退，離開了對方的攻擊範圍。
莉莉短腿邁上夏仁的肩膀，就要躍過去追擊，卻被後者阻止。
胸口出開了一個大洞，羅燕眼楮睜得大大的，里面滿是不可置信。
她想要說什麼，但是一張嘴，涌出來的就都是血。
生命的最後時光，她想要轉過身去看一眼兒子，可傷口實在太嚴重了，她感覺自己體內的力量正在快速流逝，因為失血過多，頭腦劇烈疼痛，眼前視野迅速黯淡下去……
望著羅燕在自己面前死去，夏仁頓了頓，將挖耳勺遞給身後秦芸。
「你們都先出去吧，這個人，我要自己解決。」
「可是。」
劉秀秀想要說什麼，被秦芸拉住，搖了搖頭。
「莉莉也出去。」
等到秦芸抱著莉莉一起走上樓梯，夏仁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地板上的兩具尸體，目光鎖定在張祥身上。
「你以為你自己能打得過我？」
母親的死亡並沒有影響到他絲毫，張祥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感到最棘手的就是那個小女孩，現在就剩夏仁自己，他還真的一點都不怕。
「你會為你的狂妄付出代價的。」
他繼續說。
夏仁沒有理會，松開手中的撬棍，同時將自己的上衣和鞋子月兌掉，扔到沒有沾染血跡的台階上。
昏黃的燈光下，淡淡的寒氣從他的毛孔中散發出來。
夏仁的身材並不如何健壯，但經過無根之水的強化，也沒有多少贅肉，肌肉線條很清晰。
「來吧！」
沒有觸手，沒有撬棍，夏仁光著腳，就這麼徑直沖向張祥。
抬腿的瞬間，他快如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