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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本翻到【十八年後】這一頁, 文本層隨之變幻。

眾人眼前一花,世界畫卷綻開,金山寺淡去, 重置到杭城

杭城風物似依舊, 仍是風簾翠幕、煙柳畫橋, 參差十萬人家。遙望湖山,青山掩映間, 雷峰塔的剪影仍然對著淨慈寺的晚鐘。

只是行人與建築變化許多,像保安堂無影無蹤, 變成了一條巷子。保安堂附近的住戶, 原來是壯年的,已老。原來是孩童的, 已是壯年。太平樓倒是還在,卻老舊了許多。

這一日, 忽然鑼鼓喧天響, 大道兩旁開,兩列官人扯著嗓子開道︰

「狀元郎到——」

「狀元郎到——」

錢塘百姓連忙分開兩列, 都伸長了脖子, 好奇地看向道那頭。

果然,一匹高大白馬, 紅袍簪花的美少年騎坐馬上,到了保安堂舊址,勒住韁繩, 徘徊四顧。

「咦, 狀元郎到這里干什麼?」百姓竊竊私語。

官差道︰「狀元郎,您特意到這干什麼?」

「這里是我父母曾經居住過的地方,我想看一眼。」

「哦?您的父母, 不是錢塘縣的捕頭夫婦嗎?」

美少年說︰「唉,你們不知。養大我的其實是我的姑母與姑父。我的生身父母,實則一個姓許,一個姓白,曾在此地經營一間喚作保安堂的藥鋪。」

狀元話剛出口,圍觀的百姓小小地炸了一下。

十八年雖久,還沒有到將一處記憶徹底消磨在時光中的程度。何況十八年前的許氏夫婦實在太過傳奇,附近百姓中有不少人曾經接受過白娘子的診治,或者進過保安堂買藥,至今還記得清俊的許掌櫃和貌如天仙的白娘子。

「原來狀元郎竟然是許宣和白娘子的孩子。怪不得,我說狀元容貌好看得緊、又有些眼熟。」

還有消息靈通的則小聲道︰「可我听鎮江的親戚說過,白娘子原來是一尾千年白蛇,曾經跑到金山寺興風作浪,後來被金山寺的法海禪師押回杭州,就關在雷峰塔下許宣因此也出家了這狀元如果是白娘子的兒子,豈不是個」

「哎?那又怎麼樣。白娘子曾經在錢塘縣施醫布藥,救了我一家性命。更不要說,就算她是妖,她水漫金山,也為的是許宣啊。那也是個情深意重、賢妻良母的好妖。如果不是禿賊拆散她夫婦倆,又哪里鬧到那一步呢?」

十八年來,白娘子的身世來歷、所作所為,不知系誰傳出,斷斷續續地大白天下,先是流傳杭州府,又廣播江南,漸漸成了天下知名的傳說。

甚至還有說書人主動編成故事,放在勾欄酒肆里傳說,頗受市民喜歡,只恨自己不是故事里的許宣,有這等美貌賢淑家財萬貫、痴情又法力高強的妖精倒貼。

官差們當然也听到過這個故事,登時大為吃驚,沒想到許宣竟然就是傳說中的白蛇之子。

听無知百姓議論,他們雖然心內也如貓抓一樣,但許仕林是當朝的新科狀元,極受人主看中,將來必定大有前途的,他們怎好得罪?立刻喝道︰「不許胡說八道,議神道鬼地議論當朝狀元!」

狀元郎卻道︰「不礙事。錢塘縣這里的都是我父母的舊鄰,也是我的鄉親。坦坦蕩蕩,無不可對人言。我許仕林確實是許宣與白娘子之子,我母親,也確實被壓在雷峰塔下贖罪,我父親則入了空門,記名金山寺,就在淨慈寺修行。此行還鄉,正是我講明身世,特意求了聖上恩典,來探望生身父母。」

許仕林的一番說辭,打動了附近鄉鄰,連官差們也道「狀元真是孝感動天」。

資深者們站在附近的錢塘百姓中,看狀元在保安堂舊址徘徊一陣後,策馬果然向雷峰塔而去。不少百姓出于好事,也跟在許仕林一行後面,一同跟往雷峰塔看熱鬧。資深者們混在人群當中跟了上去。

雷峰塔對面的淨慈寺。

自從將白娘子鎮壓雷峰塔下,法海就帶著弟子在淨慈寺常年住下,時常巡視杭城。名義上說是鎮壓白蛇,以防她逃出塔來。

而許宣作為法海名義上的弟子,也在淨慈寺落發為僧,打坐修行。

狀元郎衣錦還鄉,要到雷峰塔祭拜生母,一行人鳴鑼開道,車馬喧囂,美少年紅袍簪花,白馬游街的,馬後還有一大群百姓跟著,而且人越跟越多,烏壓壓一片。

這樣的熱鬧,早就驚動了淨慈寺里大大小小的僧侶。

法海正在閉關打坐,淨慈寺的新主持恭恭敬敬來報︰「禪師,那新科狀元是白蛇之子,名喚許仕林,說今日要到雷峰塔祭塔拜母,還要求見他的生父。」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淨慈寺主持自去不提。

法海看向身後一個沙彌︰「許宣,你雖隨我避世修行十八載,到底塵世中有一樁今生未了緣。便隨我去見一見新科狀元吧。」

隨法海一道修行的沙彌,雖然一身佛門裝扮,卻容貌清俊,容顏定格在二十來歲的青年模樣,看模樣,正是許宣。

許宣本來是在打坐,听到法海說話,他平靜無波的面容上浮起了一絲隱秘的狂喜︰「是,禪師。」

此時,許仕林一行人已經大張旗鼓地到了雷峰塔下。

狀元郎翻身下馬,步步行到塔前,淚流滿面,叫道︰「母親,孩兒來晚了十八年!」

那行狀,叫所有百姓都看得唏噓,面露同情。

白娘子正在雷峰塔下盤坐修行,雖然早就听見一陣喧囂,叫著什麼「狀元郎」、「文曲星」,她只靜心如灰。

直到外界傳來一聲呼喚︰「孩兒許仕林,特來拜望母親!

許仕林白娘子心念一動,忽地站了起來,面露狂喜︰這不是她那一出生就被抱出塔去的孩兒的名字嗎?

他、他,莫非是孩兒高中狀元,來看她?

白娘子撲到塔前,不顧被護塔金光灼傷的雙手,叫道︰「仕林,是你嗎?仕林!」

百姓們听到緊閉的塔門後傳來婉轉如泣的女聲,有人面面相覷,有人倒退一步,還有人張大嘴巴︰原來雷峰塔底,真關了白娘子啊?

但無論如何,所有人都有些激動,宛如看到了一樁傳奇。

許仕林听到塔內傳來的女聲,眼淚流得更洶,泣不成聲︰「母親,是我,是我!孩兒今科獨佔鰲頭,被點為狀元,才知自己的身世。枉費我十八年來自詡聰明,卻不料母親受苦鎮塔下,父親槁木入佛門,我獨做棄兒在人間!」

他們母子兩個哀哀戚戚,不少婦女男子看了也擦起淚來,議論紛紛︰「听說許宣入了佛門,日日吃齋念佛,為白娘子贖罪。白娘子困在塔下十八年,也贖罪了十八年。而且白娘子雖然有過,曾經兩度盜銀、水漫金山。但她曾經也名揚一方,樂善好施,施醫布藥,听說還中止過瘟疫,發慈悲救過不少生民。這樣功過相抵。也夠了吧?」

許仕林和白娘子隔著塔門大哭了一場,擦干眼淚︰「母親,你受苦十八年,孩兒在聖上跟前苦苦哀求,請了御旨,得以還鄉探母。孩兒如今別無所求,但願以一世福分,在塔前祭祀上蒼,以求上蒼能寬恕娘一絲半點,早些出塔。孩兒便心滿意足。」

說罷,他就叫隨行的差人拿出早已備好的御旨、香案、六牲、香爐、香燭等物,在雷峰塔前擺起陣仗,果然是一幅打算祭塔的模樣。

許仕林自己則走到西湖旁重新出發,在點燃的香煙裊裊上升時,他撩袍跪倒在地,一步一跪,一跪一磕,往雷峰塔來。

走到一半,額頭就磕出了血痕。

在香煙終于全部燃盡的時候,許仕林再次到了塔前,身後是一行血跡,他已經額頭血肉模糊,搖搖欲墜,卻強撐著雙膝跪地,仰天高呼︰「上天!信徒許仕林,一片誠心,以我半生福分,換我母親贖清余下罪孽!」

話音剛落,奇跡發生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風雲忽變,沉沉如墨,烏雲齊聚,隱隱可見雷電飛竄其中。

 里啪啦,三道耀眼的雷柱轟隆隆從天而降,一道比一道更凶猛,精準地劈在了雷峰塔上。

轟隆隆,佇立千年的雷峰塔搖晃起來,簌簌往下落土。

圍觀百姓都驚呼︰「雷峰塔要倒了,雷峰塔要倒了!」

下一刻,果如百姓呼聲,雷峰塔被劈成兩截,從塔尖裂開,倒地濺起漫天灰塵。

雷峰塔倒的剎那,天上的烏雲散開一圈,穿出一道粗壯金光。

金光照在了雷峰塔廢墟上,白娘子舒展身軀,茫然地站了起來。

一個聲音順著金光從天上飄下,響徹天地之間,從杭城、江南,蔓延向蒼天之下的人間。

這個聲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少,似由無數道聲音一起匯成,滄桑而渺遠,宏大而聖潔,似雷霆,如彩霞,一听而忘塵俗,上至王侯將相,下到市井小民,凡人不由自主齊齊跪倒在地,聆听此妙音︰

【上天有好生之德,今許仕林祭塔,孝感動天。故特赦其母白素貞出塔。】

【白素貞情意純真,德行已成,修行圓滿,本應成仙。】

【只是水漫金山,涂炭生靈,罪過太甚。雖有孝子替母贖身,也難免活罪。】

【白素貞,且問你︰可願受天雷七道,劈去余下罪孽?如果罪孽去盡,尚有功德,便可就此升仙得道。】

白娘子聞言面露狂喜,甚至顧不得跟前的許仕林,立刻伏身道︰「小妖願意!」

這個聲音在質詢白娘子時,不僅是所有凡人都听到了這個聲音,所有修者也都听到了。

凡人一方面看到了真有超凡的神聖出現,不由心生向往,一方面听到白娘子作為卵濕化胎之輩的鄙賤蛇妖,犯下過這樣的大罪,竟然都能夠得到成仙,不由若有所思。

而修者們的反應又有凡人不同,他們大多仰望上蒼,面露希冀。

法海在听到雷峰塔的動靜時,已經走出淨慈寺,此時他站在許宣身邊,也跟其他修者一樣,仰面望著那道垂天而下的金光,面露希冀。

白娘子站在雷峰塔廢墟之上,天空中再凝風雷,七道更加粗壯的雷電光柱逐漸積蓄成型,每一道都力量驚人。

轟——

第一道雷柱朝著白娘子劈了下去。

「不——」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竟有人撲向雷柱。

法海听到這個聲音,看向來人,面色一變,立刻化出禪杖,將來人死死攔在雷柱之外,厲聲︰「孽畜,不得干擾白娘子歷劫!」

資深者們也看到了那個意欲闖入白娘子歷劫現場的人——是小青。

青衣少女原本輕靈可愛的小臉瘦了許多,望著被雷光徹底淹沒的白娘子,她嚎啕大哭,悲聲叫道︰「姐姐,姐姐——!」

但卻被法海死死攔住,根本無法靠近。

資深者們面面相覷︰小青是怎麼回事?她不是一直都想殺死白娘子和許宣嗎?為什麼白娘子現在經歷雷劫,九死一生,她反而這樣悲痛?

無人知道小青到底在想什麼,只知道她沖破法海阻攔不成,眼睜睜看著白娘子挨了七道劫雷。

一道接一道劫雷下去,白娘子原本嬌美的軀體變成了焦黑的煤炭人形。

轟,第七道劫雷也劈下來了。

焦黑的煤炭人形裂開了,一道色澤極純潔的白煙從裂開的焦黑人形中逸出,在天雷里徹底消失。

與此同時,焦黑的碳化外殼一寸寸皸裂,面目一新的白娘子從中月兌出。

她似乎重獲新生,面目與原先不大一樣了,全身通透得發亮,原本溫婉得太世俗美麗的容貌,顯出一種超凡月兌俗的冷艷之色,仰著頭,神情冷漠。身挽白綾,衣袂飄飄,靈光周轉全身。

看起來,純然是天仙模樣。

果然,宏大而聖潔的聲音再度響起︰

【白素貞罪孽消盡,德行已成,修行圓滿,請登天路,升仙月兌俗。】

【念爾功德,許攜數人一同登仙。】

更壯觀的金光從天上泄了下來,烏雲蕩開。

金光所泄之處,隱隱可見一片美輪美奐,超月兌一切想象的天上宮闕。

無論是凡人還是修者,登時都心情激蕩,他們都意識到了︰那就是天宮!那就是長生不老、升仙所在!

煥然一新的白娘子站在金光之中,衣袂無風而動,腳下誕出祥雲,身邊飛舞祥瑞,龍鳳齊飛。她傲然向上升去,愈來愈接近那座天上宮闕的位置。

許宣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金光內,竟隨白娘子升向天空。

法海也走入了金光中。

在看到這一幕時,小青已經徹底絕望,她雙目赤紅地看了一眼被金光籠罩,她再也無法接近的白娘子、許宣,恨意沉澱,沉澱,最終成了一塊再難移動的心靈之石,永生壓在她心底。

「我們走!」小青一聲叫,隱藏在人群中,望著這一幕嘆息的群妖們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再難挽回,便化身而出,跟著小青一起離開了人群。

眾生,無論凡人與修者,都痴痴地望著那道金光與金光里升天而去的白娘子夫婦。

凡人盯著許宣,修者看著白娘子、法海。

唯獨小青率領群妖,背過身,與眾生膜拜的光輝所在背道而馳。

群妖孤獨地朝著黑暗深處的曠野喁喁而去,逐漸隱沒、消失。

只有資深者和法海注意到了與眾生背向而去的群妖。

但資深者們不解其意,法海不以為意。

法海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在飛的越來越高,無限靠近天庭的這一霎,法海忽然舉起禪杖,猛地朝天上捅去。

正在上升的白娘子愣了愣,驚恐︰「法師,你干什麼?!」

法海不理睬她,他幫助白娘子這麼久,耗盡耐心,一直以來,等的就是重開天門的這一刻!

他舉杖,猛地扎穿了天庭與人間的無形屏障!

屏障被扎出漏洞的這一刻,無數細碎的光點從屏障里落下來,雪花般灑向人間。

天上宮闕里無數隱隱綽綽、頭頂光輪,衣袂飄飄的身影霎時震動,那道宏大而聖潔的聲音有些扭曲︰

【法海,你在做什麼!】

法海說︰「我在救你們!百年前,你們貶我下凡,不肯重視我的意見,那現在,我就自己來做這件事,讓你們看看我的意見到底對不對!」

【叛徒——!】那些聲音狂怒。

「我不是叛徒。」法海收回禪杖,看著光點灑向破敗貧瘠的人間,他說︰「我只是想救你們」

但那些聲音听不進去了。

無數道極其恐怖的雷電醞釀起來——威力比打白素貞的更足的劫雷,從天上宮闕里轟亂打下,似乎蒼天震怒,刺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的無數電柱壓了下來——以絕對的毀滅朝著一個目標劈了下來。

「青姐,看,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轟隆聲再起,走到荒野深處的群妖听到聲響,看到了天邊再次醞釀起奪目的電光。

轟——電光炸了。

群妖齊齊閉上眼,被刺得流淚。

等它們睜開眼楮的時候,看到天空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

隨著這個東西掉了下來。

咯 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裂開了。

小青定定地看了一會,她笑了,說︰「真可憐。」

她不知道在說誰。又說︰「天柱裂了。」

「啊?天柱裂了?那怎麼辦?」天真的小妖問。

小青說︰「不怎麼辦。我們去更深的地方,靜靜修煉,蟄伏,等待。」

曠野黑暗深遠,她的聲音幽幽,逐漸低了下去︰

「等待,等待」

資深者們手中的繪本開始嘩啦啦地翻頁。

最終定格在了最後一頁。

也就是大結局︰

天空放出霞光,一座美輪美奐的天上宮殿在霞光里若隱若現,無數光茫組成的人影在雲上俯身下視。

地上,雷峰塔坍塌一地,白娘子和作僧侶打扮的許宣、一個手持禪杖、托缽的和尚站在一起,一道金光照著他們,他們正在往天上升去。

三人腳下,凡人匍匐一地,滿臉虔誠狂熱地望著升上天空的三人。

畫面下方寫著︰【白娘子功德圓滿,劫數已盡,得以成仙。天庭洞開,世間爭傳白蛇傳,再也無人升仙的人間終于得到了一絲希望。】

然後,繪本顫抖了一下,又忽地多出了一頁。

這一頁與前一頁很不一樣︰

同樣是升仙的場景,只是站在金光里的只有白娘子,許宣。

法海無影無蹤。

而在光輝燦爛,眾生膜拜的場景里,右下角多了一塊黑暗。黑暗里,一個青影與頂禮膜拜的眾生背道而馳。

隨著這多出來的一頁的出現,核心文本愈來愈滾燙,天地蕩漾,水波煥然,文本層中每一個生靈頭頂的黑色字體都逐漸褪去。

這是進入劇情層的標志。

雖然一路走來有太多不解,但資深者們一起松了口氣︰

終于要進入劇情層了!  ,百合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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