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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執劍躍起的剎那, 天上轟隆隆響驚雷,地上璨璨生霞光,通天木搖晃起來,黑雲之上的宮城感知到了變故, 從王城里飛出了鋪天蓋地的木鳶, 每架木鳶上都坐著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每個士兵的臉部都死死地釘著一張白面具, 這張白面具的表情被描成了一張永恆不變的笑臉,額頭寫著「快樂」兩字。

飛在最前方。帶領著木鳶大軍的,則是一只結構精巧絕倫、龐大如山的機械迦樓羅鳥, 堪稱古典朋克版的高達戰機。

鳥首上站著個身穿金甲的大將, 臉上也戴著一張花面具,刻畫著永恆不變的高貴五官,寫著「素質」二字。

大將正在怒吼︰「逆賊來了, 討逆, 討逆!都給我上!」

通天木上無數螞蟻般正在攀爬的身影抬起頭來,叫道︰「快看!快看啊!是天人啊!原來傳說是真的, 天人臉上無非刻著快樂與素質二字!」

不顧搖晃的通天木是何等的危險,人們狂熱地喊來︰「啊, 難道天人們永居天上宮殿的秘密, 正是在此嗎?」

不待他們歡欣, 只見巨大的迦樓羅一手肚月復打開, 從中吹出幽綠色的帶毒的狂風。而漫天木鳶上, 士兵也往下射來箭支。

一霎時, 箭雨從天下,狂風九重來,黑雲壓向人間摧。

而大軍面前, 只站了一個孤零零的客,他手上只舉了一柄劍。

客一步也不退,身形迎風而長,眨眼變作了一位頂天立地的巨人。

巨人腳踩霞光,頭頂雷聲,迎著似乎無窮的敵人而揮舞起他的兵戈。

寶劍掄起,箭雨被擋開。

毒煙無形,卻嗆入客的口鼻。

客雖勇猛,畢竟勢力孤微。先是力戰,身上密密麻麻地扎了數不清的「小刺」——那些從木鳶上射下的箭支。又吸入了大量毒煙,動作逐漸虛弱,

楚宮的大將站在迦樓羅上喊︰「投降!否則決不饒恕你這等貳臣逆子!」

客兩眼如火燒,周身被毒煙燻得肌膚發紫,卻不理不睬投降之語,仍勉力揮舞寶劍,逼得楚宮的大軍都不敢近身。

雙方暫時僵持之際,客背後的婆娑林悄悄地蔓延,每一株樹都伸長,伸長,扭在一起,變成了一條長滿荊棘的「樹繩」,悄悄地爬向客,猛然將他的雙腳絆住。

客一個踉蹌,站立不穩,跌在了地上。

磨坊里渾身流膿的獨眼巨人見有機可趁,也朝客奔來,舉起磨盤,想將客的腦袋砸花。

眼見得客陷于各方圍攻,天空的烏雲里忽然凝聚起了水汽。

一滴、兩滴、三滴。

「咦?」通天木上的人們訝異道︰「下雨了?」

嘩啦啦,瓢潑大雨從黑雲里驟然落下,將毒煙一股腦地澆滅,雨勢之大,將那些從木鳶上射出的弓箭也都給打偏了,紛紛扎到了地上。

磅礡大雨里,雪白而泛著光的龍穿雲而來,咬住迦樓羅的頭顱,扭頭一甩,輕而易舉地將它撕裂,砸在地面,碎裂成無數木塊,從其肚月復中滾出了許多一起被摔死的妖魔——正是它們吐出的毒煙。

大將發出一聲慘叫,從空中直直地摔了下去,摔在了地上,也一動不動了。

士兵們失去主帥,木鳶們在空中亂竄無措,只見一道青光閃過,如入無人之陣,一連穿過幾十架木鳶,將它們劈得粉碎。士兵們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伴隨著木鳶的殘片墜向大地。

其余士兵登時心驚肉跳,哭爹喊娘,紛紛駕駛著木鳶躲避。原本已經亂了的陣仗更是一觸即潰,人人只顧自己逃命。

翠群搖曳的青光所到之處,漫天大軍楞是被追得變成了轟轟而散的蚊子。

陸瑤驅趕楚軍時,解決了迦樓羅的白龍又龍尾一掃,將那舉起磨盤奔來的獨眼巨人掃飛了數百米。

兩人合作默契,客一下子卸去了絕大部分壓力,空出了手,將劍一把劈開了婆娑林扭成的「樹繩」,也加入了戰局。

很快,原本佔據優勢的楚軍徹底潰敗。

雨慢慢停了,天地間都安靜了。

大地上灑滿了木鳶的殘片,躺了滿地的楚軍士兵,痛苦的「哎呦聲」不絕。

原本在攀爬通天木的人見到這一幕,不由都傻住了。

有膽子大,心思靈活,好奇心重的年輕人悄悄地從通天木上跑下來,跑到了離他最近的一個楚軍士兵身邊,好奇地想去揭開他寫著「快樂」的白面具。

誰知道一揭開,年輕人就大叫了一聲︰「怎麼會這樣!」

原來,楚軍士兵那張固定在笑容,寫著「快樂」的白面具下,並非什麼聰穎絕倫的楚宮天人,甚至不是人類,而是一張愚蠢的綿羊的臉。

面具被掀開後,這楚軍士兵就慢慢變成了一只羊,躺在地上死了。

年輕人不能接受,又去掀開其他士兵的面具,誰知道掀了一個又一個,都盡是一些阿貓阿狗的愚蠢的小動物。

年輕人的臉白了,喃喃︰「怎麼這樣?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只有最有毅力,最聰明的人,才能爬到楚宮,成為天人嗎?為什麼楚宮里盡是些畜生?」

這時,一張被掀開的「快樂面具」落到了年輕人的腳邊。

年輕人撿起面具,卻看到一張張寫著「快樂」二字的面具在離開它們的主人後,上面的字樣慢慢發生了變化——從「快樂」二字,變成了「資源」。

這時,客也變回了原本的體型,他走到了那摔死的大將身旁,從大將臉上掀起了面具。大將則是一只公雞,它的面具上寫著的「素質」二字,則緩緩變回了「財富」二字。

看見年輕人呆在了原地,客搖了搖頭,隨手扔掉了面具,執劍穿過了結滿長生樹的婆娑林。婆娑林被砍斷,樹橫著倒下,果子就方便摘了。

那些或畸形或殘缺或奄奄一息的人更瘋狂了,你爭我奪,下狠手去搶奪果子。

前方的磨坊里,則還有芝麻人因為不見了磨坊主獨眼巨人而茫然地轉來轉去。

客站定在磨坊里,向霍闕和陸瑤指了指。原來磨坊里有一條巨大的管道,連接著黑雲上的楚宮的作坊,芝麻人榨出來的油,源源不絕地輸送向楚宮,維持著楚宮的富貴生活。

客說︰「攀爬通天木的失敗者會變成芝麻人,在磨坊里被楚宮指派的獨眼巨人榨干最後一滴血肉,這些榨出來的油脂則會被輸送進楚宮,成為楚王和王子皇孫、楚宮天人們享用的財富。」

「在這樣的財富供奉下,無論你是什麼阿貓阿狗,照樣凌雲人間之上。」

「被榨干油,已經耗竭生命力,但尚未徹底死去的芝麻人,會拖著苟延殘喘的身軀去求婆娑林里求長生果,絕大多數人會在樹下留下最後一點生命力,活下來的人,則會繼續供奉自己的下一代去攀爬通天木,如此循環往復,代代輪回。」

「不要看現在楚軍失敗了,通天木上無人再可砍樹,攀爬者可以順利往上爬。但等過了幾代,那些新爬上去的人又會成為新的楚軍,再次砍樹。而獨眼巨人又會被新的楚宮派來,現在這些婆娑樹的果子沒了,新的婆娑樹又會再次生長起來。」

客說︰「這里就是人類對外界的情感所幻化的世界。這一切的景象,都是人類對外界的感知所化。」

他雙目如寒夜孤火︰「他們雖無知無覺,可心底隱隱有所恨,所以幻此世界。天下有恨,求我相救,可是我每次出手為他們消滅楚軍,卻不過循環而已。我也因此始終被困再這里,徘徊無計。君子,你系萬民之心,見此可悲可恨之景,卻意向如何?」

霍闕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頭手,一道火焰忽從通天木上燃起。

那火焰只燒通天木,不燒樹上的人,幾乎是眨眼之間,就將通天徹地的巨木燃成灰燼。

通天木上的攀爬者尖叫著紛紛掉了下來。

霍闕衣袖一甩,他們又被一道風接住,安然落地。

客愕然︰「你燒通天木干嘛?燒了通天木,就沒人能爬到楚宮了」

但是霍闕的動作還沒有停,就在下一刻,霍闕抽出客的劍,又砍斷了磨坊的通天管道。

緊接著,以霍闕周身為中心,大風吹起,將婆娑林里所有的樹徹底吹倒,連根拔起,長生果紛紛墜入地上,一接觸到地面,立刻融入泥土消失不見。

有求果者接之不及,絕望之下嚎啕大哭。

攀爬者、磨坊的芝麻人、求果者,將霍闕、客團團圍住,恨語淚語聲聲不絕︰

「沒了通天木,我們就有去楚宮的指望了!只能被困在這昏天黑地,衰草叢生的荒野人間,你們不是來救我們的嗎?怎麼能斷絕通天路?」

「沒了磨坊,我們一生的價值,一生的財富哪里找?磨坊主雖然可惡,榨干的油脂,尚且給我們也分一絲。你們不是來救我們的嗎?怎麼能推翻磨坊?」

「沒了婆娑林,我們一生辛苦哪里解?以前是奉上一身血肉,尚可留有一絲生機,現在可好,只能等死了!你們不是來救我們的嗎?怎麼能吹斷婆娑樹?」

霍闕不言語,只將手一指。

攀爬者忽然驚呼起來︰「你們看,你們看!」

通天木化作飛灰,吹向原來衰草連綿的荒野。

飛灰過處,忽然有了星羅棋布的良田,林立起幢幢民居,民居正中,則圍著巨大的宮殿,竟然堪比楚宮。

只是宮殿無人看守,四通八達,每一條道路都可進入宮殿,而宮殿中貯存著數不盡的書籍。

磨坊的輸油管道裂開,磨坊碎裂,油脂變回人類的血肉。

芝麻人也叫了起來︰「啊,我、我的身子?」它們驚訝地看到自己的身體竟然從黑乎乎的芝麻,也變成了人類的白生生的軀體。剛變回人類,他們忽然就吐了︰「嘔,這是什麼味?」原本覺得香甜的油脂氣息,在他們變回人身後,剎那腥臭不可聞,全是些斷指殘臂。

求果者在磨坊消失的那一刻也身體一輕,他們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身上的殘缺也消失了。

他們呆呆地止住了眼淚,驚異萬分時,鼻子里卻忽然嗅到了芬芳。

他們驚喜地看到,原本跌落了長生果的地上,長出了一叢叢結滿果子的矮墩墩的灌木叢。

這些灌木叢近在咫尺,枝葉可親,卻沒有尖銳的刺,上面結的果子,可不就是長生果?而且這些結著長生果的灌木大地上生得到處都是,隨手可得。

求果者們反而手足無措︰人間遍地長生果,自己又身體完整,那摘果子,似乎也沒有那麼迫切,那麼需要你爭我奪了。

這時,霍闕才回答了客的問題︰「如果人間處處好,條條路通天,要什麼獨此一根通天木?正是楚宮在天上,人間系荒原,才人人攀爬通天木。」

「如果人類能做人,自有勞力可耕作,為什麼要為他人做嫁衣?」

「不必被榨干血肉,自然也不需那麼多的長生果續命。而到那一日,反而天下結滿長生果。」

這里既然是人類的情感感知所化的世界,霍闕便以自己的情感感知去推演演化。

客看得若有所悟,過了好一會,嘆道︰「我為人復仇,是報小仇。您的志向,才是報大仇啊!」

客話音才落,這片奇異的天地竟然沒有循環,而是開始崩塌。

外面的世界里,霍闕听到了許業和其他資深者驚慌地喊︰「霍上校,瑤姬閣下,你們醒醒,醒醒啊!」

客望著坍塌的天地道︰「此處既然已經崩塌,我就可以走了。只是可惜了,楚王沒有在這里,否則我今日走前了結了楚王,也算是了卻心願。」

霍闕問︰「楚王在哪?」

客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楚王離宮已久,氣息離這里非常遠,太遠了,我只能感覺到一點方位。」

「有多遠,哪個方位?」

客想了想,說了一個距離,朝著一個方向指去︰「從此而去,再過一片大洋。」

霍闕算了算,略微吃驚︰

這個方位是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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