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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這節胳膊, 崔智賢倒退數步︰「你!你的手臂」

「手臂?」樸銀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才反應過來,干脆把衣袖擼起來︰「你說這個?」

她的右手臂完全露在空氣中︰

肩膀到上臂為止是血肉, 而上臂以下與血肉無縫餃接的是木頭胳膊。

那木頭胳膊分為兩節, 中間的關節用釘子釘著, 關節上還垂著一截斷掉的紅線。

看起來像是店鋪里擺的那種牽線木偶的手臂。

更為詭異的是,木頭胳膊與肩膀的血肉融合得完美, 像是從血肉里長出來的。

「你的胳膊怎麼會是木頭做的?」

「那是我沒污染完就逃出來了, 」樸銀珠說, 「如果我被完全污染了,那你現在看到的就是個木偶人, 而不是這節木頭胳膊。」

「從剛才我就一直听不懂, 什麼污染, 為什麼香姬會變成木偶人?為什麼攝像機和我眼楮看到的不一樣?你得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樸銀珠放下衣袖︰「好吧, 我告訴你真相。但是你得保證——別報警, 也別告訴別人我藏在這。」

崔智賢點點頭︰「好, 你先說。」

心里卻想, 那可要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她眼楮轉了幾轉,樸銀珠卻似看穿了她的想法, 不高興地警告她︰「我是說真的——這是為了我不被抓住,也是為了你的小命!實話告訴你,我敢保證,附近的這些人, 包括警察里, 肯定已經有很多人是怪物!」

樸銀珠這才講起自己的經歷。

那一天,她跟同學們約好了去看「哥哥」的演唱會。

誰知道看到下半場的時候,場館里的中央空調似乎失靈了, 室內本來熱得要月兌外套的,卻漸漸溫度降低,寒意順著外露的肌膚侵襲上身,尤其是她揮舞應援棒的右手手臂,都冷得麻木沒知覺了。

胡亂裹上羽絨服,卻還是冷得直哆嗦,她被凍得心煩意亂,再也不能集中精神看哥哥的表演。

但身邊坐著的同學、觀眾都沒有察覺寒冷似的,一個個衣衫單薄地坐在那揮舞應援棒,臉上的表情都固定在狂熱。

她跟她們說自己出去上一下廁所,也沒有人理會她。

樸銀珠只好一個人出去。

公共廁所在場館外,要走一段敞開的露天小道,會被冷風吹到。

粉絲們一直抱怨場館的這個建設離譜,居然沒有單獨的廁所,去一趟公共廁所還要離開場館主體。

但此刻,樸銀珠離開了場館主體後,被冬日的冷風一吹,體溫卻反而回升上來,四肢上幾欲令人麻木的刺骨寒意緩緩褪去。

唯有她的右手手臂依舊沒有知覺。甚至很沉重,舉都舉不起來。

樸銀珠低下頭看了一眼,目光凝固住了︰

木頭的質地。木頭的紋路。光滑,堅固。

她露出衣袖外的右手,變成了一截木手!

甚至十個指頭上還吊著十根斷掉的紅線,像是商店里的操線偶人那種木手!

她如墜噩夢,將整只左手模了好幾遍,甚至一口咬了上去——險些把牙崩了。

她十分無助地想沖回場館找同伴們呼救。

此時,演唱會從下午兩點開始,已經舉行了幾個小時,天色黑了,場館內的曖昧燈光漏照側門門扉。

右手微微泛光,似乎在呼應著燈光。

樸銀珠的視野模糊了一瞬間,然後,她就從門扉里窺見了一副讓她渾身哆嗦的場景︰

燈光打下來,人們的肌膚上閃起木質的光,她們的手腳上、頭頂上都系著紅線,機械地揮舞著熒光棒,不知道疲倦一般,目光痴狂、表情狂熱。

勁爆的歌舞漸漸停息,場館逐漸寂靜,演唱會即將結束。

舞台上的男星站在聚光燈里,微笑著向它的觀眾鞠躬致意。

是的。它。

站在聚光燈里的,已非那脂濃粉香的男星,而是個等人高、粗制濫造的布女圭女圭。

它的紐扣眼楮有沒縫完的線,肩頭的破口子還在冒棉花。

握著話筒的布女圭女圭巨星一般,對台下正在木偶化的人們揮手︰

「我親愛的粉絲們,我今天的表演已經結束了。」

「你們可以回家了。」

布女圭女圭的月復腔里傳出桀桀怪笑︰

「但你們給這個世界的表演。將要開始了哦!這一回,讓我來當觀眾吧!」

它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遍了整個場館。

木偶們仿佛響應它的話語,齊刷刷呆滯站起,一齊轉身走向場館外。

樸銀珠看到,在場館里已經變成牽線木偶模樣的它們,一離開場館又變回了正常人的模樣,融入了人群當中散開。

「我發現這件可怕的事後,就拼命地跑,拼命地跑,總算跑出了場館。我本來想回家,想把這件事告訴爸爸媽媽,但是我看到我家里坐著我的表妹,爸爸媽媽說她今晚要住在我家。她盯著我——她之前也在場館里坐著,已經是木偶怪物了啊!」

「家里,不知道是不是怪物的表妹在家里坐著。那天晚上我無論如何都不敢回家了,我從家里跑了出來,跑去警察局。

我一走進警察局,又看到警察局里坐著一個女警官。

我好像也在場館里見過她。她坐在警察們旁邊,果然也沖著我露出一個奇怪的笑——你知道的,就像你剛剛從鏡頭里看到的那種詭異笑容。

我嚇壞了,立刻逃了出來。但是我不知道該去哪里了。

演唱會上有那麼多人,近萬人,你怎麼知道你踫到的不是偽裝起來的怪物木偶?

我在街上走來走去,不知道怎麼辦,就想起了敏善。敏善是誰?她是我的同學,就是你想考的那所高中,嚴格意義上,我們是你將來的學姐。那天去場館,我是和幾個同班同學一起去的,包括敏善。

演唱會中場的時候,敏善忽然跟我們說,她透過鏡頭看到了‘哥哥’是布女圭女圭,跟我們一起坐著的觀眾是木偶。

那時候我們認為她瘋了,她就一個人跑了。我想起她那時候說的話,敏善是不是跟我看到了一樣的東西?如果我去找敏善,她一定會相信我說的話吧。」

崔智賢听了進去,不知不覺坐直了︰「然後呢?」

「然後」樸銀珠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然後我走到敏善住的公寓門口,在草叢里撿到了敏善家的攝像機,抬起頭,看到了懸掛在天台上的敏善一家人。

那些木偶已經打開了她家的門,把敏善和她的父母都吊死了。」

天台吊死三個人父母和女兒

這不就是最近搞的人心惶惶的滅門案嗎!?

崔智賢想︰原來凶手根本不是人類

樸銀珠還在講。

她的眼圈漸漸紅了,說話聲音也開始斷斷續續︰「我很害怕,我很擔心我的父母,我回到家里附近,偷偷地看了看。我父母正一動不動地坐在客廳看電視,似乎是在等我。

我松了一口氣,本來想進去的敏善生前說,攝像機可以看到真相我就看了一眼。

鏡頭里,坐在椅子上的爸爸媽媽,頭顱還是人類的頭顱,身體被紅線糾纏已經變成了木偶。

他們坐在那不是不想動,而是已經動不了了。

我媽媽驚恐地睜著眼楮,但是已經叫不出聲。只能眼睜睜地失去知覺,從下巴到眼楮,一點點變成木頭。

用眼楮去看,我的父母還好端端坐在那看電視。

但是鏡頭里,坐在那的,已經、已經不是我爸爸媽媽了,是兩具穿著我爸媽衣服的木偶。

它們露著跟我表妹一模一樣的奇怪笑容,頭顱旋轉,靜靜等著我‘回家’。」

崔智賢本來想安慰她。

但樸銀珠已經迅速地鎮定下來。她擦干了眼淚,露出一個惡狠狠的冷笑︰「你們說失蹤案。其實根本沒有失蹤案。現代社會,在首爾,近萬的年輕女學生失蹤,怎麼可能真的沒有蛛絲馬跡呢。不存在完美失蹤。」

「除非,所有知情者都在撒謊。」

崔智賢毛骨悚然︰「什、什麼意思?」

「就像我的父母已經不是人了。我後來去看過,表妹和我姑姑姑父,也都已經變成怪物木偶了。」

「甚至附近幾個警察局里的警察,也都已經不是人了。」

樸銀珠的眼楮很黑,直勾勾地盯著崔智賢︰

「如果所有和失蹤者相關的‘知情人’,都是失蹤者的同犯,那麼這樁失蹤案,當然也就變成懸案了。」

「你猜猜,你生活的地方附近,還有多少人是活人?」

啪嗒,崔智賢跌坐在了床上。半晌才道︰「所以,你讓我不要報警?」

樸銀珠點了點頭︰「如果你去報警,警察局里的怪物們就會一路尾隨你回家。」

崔智賢楞了半天,忽然問︰「那你為什麼沒有變成變成那樣?」

樸銀珠說︰「我也不知道。我猜是因為那次場館里我提早出去了,所以只有一條胳膊變成了木頭。」

崔智賢又道︰「那它們為什麼不把姜敏善一家變成怪物,而要直接殺了她們?」

「大概是因為」樸銀珠想了想,舉起手里的攝像機︰「我覺得大概是因為它。‘真相’。」

「‘真相’,這是攝像機的名字?」

樸銀珠點點頭︰「從我爸爸媽媽也被污染之後,我就一直在到處流浪,躲著已經變成怪物的人。我發現,只有透過這台攝像機的鏡頭,才能看到它們的真身,看到世界的真相。所以我給它取了個名字——‘真相’。」

「我拿到‘真相’之後,好幾次被怪物險些捉住了,卻沒有被污染。」

「又能看破它們的真身,又能防止被污染,我覺得‘真相’肯定對怪物們是一件很特殊很重要的東西。敏善被殺,肯定也是它們在找它。」

崔智賢慢慢地皺起眉︰「等等,它們一直在找它。它們剛剛忽然跑到我家,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所以,是你把它們引來的,它們是來找你的?你騙我?」

「不傻嘛。」樸銀珠說︰「它們直奔你家來,應該就是懷疑我帶著‘真相’藏在你們家。」

崔智賢生氣了︰「你、你居然還好意思說!你」

難怪見多識廣的補課老師總是夸樸銀珠是少見的聰明學生,是個天才。

她確實很聰明。

但是真的很討厭!

「別生氣。」樸銀珠說︰「事實上,是我救了你們家。如果我沒帶著真相藏在你們家,它們根本不會有任何顧忌,肆無忌憚地污染附近老百姓。過兩天,你和父母說不定直接就什麼都不知道地被污染了。」

「現在,怪物木偶們沒有直接污染你父母,而是試圖引誘你開門,就是顧忌‘真相’在你家。敏善全家都死掉了,是敏善家拿著‘真相’,卻不知道怎麼用。‘真相’的擁有者,只要學會‘拒絕’,不要主動為怪物‘開門’。那些怪物們就拿你沒有任何辦法。」

「拒絕它們的引誘,拒絕相信它們,不要為它們洞開現實與心靈之門。」樸銀珠摩挲著「真相」︰「這是我這一周發現的秘密。我流浪的這一周,發現了很多東西哦。」

她抬起臉來︰「我們來合作吧。」

崔智賢警惕地看著她︰「合作?我們兩個小孩子,合作什麼?」

「崔智賢,你以前是明星對不對。我記得你以前是很火的。」樸銀珠說︰「我們來合作,合作幫人們發現真相。」

「光靠我,我沒有辦法讓大部分人相信我,但是如果我們合作,就有辦法讓大部分人在被怪物傷害前發現真相。」

讓大部人在被怪物傷害前發現真相崔智賢差點被說服了,但還是有些警惕︰「所以,你想怎麼做?」

「我知道真相的一種‘用法’,我需要你幫我把這種‘用法’發揮到最大。」樸銀珠的視線看向窗外,「那就需要,你主動被那些家伙‘帶回去’。只有當回明星的你,才對我們的這個計劃有用哦。」

崔智賢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一霎時臉色就白了。

崔家樓下的停車場,停了轎車、面包車。

這些車的牌號,崔智賢很熟悉。

這是她經濟公司的車

車上果然下來了幾個人。為首的兩個人就是之前被恩人抓進大牢的公司老板、以及她的經紀人。

樸銀珠打量著這些人,嘀咕道︰「怪物品種又增多了嘛。」

但崔智賢已經听不進去周圍的聲音了。

他們是來帶走她的

恩人一走,他們果然又回來了

她起來顫抖,臉色蒼白,看到這些人之後,就已經魂飛天外,整個人呆在了原地,如墜深深地獄之夢。

最後還是樸銀珠把她晃醒的︰「喂,醒醒,別害怕了。不就是一些人渣嘛。」

樸銀珠似乎也從新聞上了解過崔智賢的事,但是她的安慰劍走偏鋒,石破天驚︰「怕什麼?他們都已經不是人了。」

「什麼」縱使崔智賢已經害怕得心神俱亂,也不禁被她這一句話炸回了現實。

樸銀珠指了指攝像機,示意她不要問,自己看。

鏡頭里下車的的老板、經紀人,有一點「不一樣」。

經紀人是一只人立而起,穿著西服的獵犬。

猙獰的狗頭安在西裝上,滴滴答答的口水順著尖利的牙齒滑落,它鼻頭抽動,眼冒綠光。

而公司老板則是一只同樣人立而起的五彩大公雞,喙尖如鐵鑄,昂首而前。

崔智賢的嘴巴微微張開了︰「這是」

樸銀珠道︰「怪物木偶只是最近出現的怪物里的其中一種。」

「實際上,這一周來,我發現有很多種怪物都在悄悄出現。比如樓下的這些狗頭怪和雞怪。」

狗頭人和大公雞停好車,已經走向了崔家所在的大樓。

崔智賢心亂如麻︰「我听不懂,為什麼它們不是人了,反而不用害怕。」

「如果他們是人,你得在人的框架里對付他們。」樸銀珠說︰「我叔叔以前跟我說,有錢人和那些有權的家伙往往就是人類社會框架的制定者。我們這些什麼都沒有的小孩,要是在人的框架里對付他們這些框架的主人,那才是沒有勝算呢!警察、法院、檢察院,媒體,所有人都會幫他們的。」

「但是,他們現在是怪物了。」

「如果我們向全韓國揭發了真相,大家都看到他們已經變成了怪物了,」樸銀珠說︰「那麼,就算他們有錢有權,他們的錢和權也用不了。」

「你幫我去向所有人揭開世界發生改變的真相,這是幫我,幫大家,更是幫你自己。」

崔智賢怔怔地听著她的計劃,眼楮漸漸亮了起來。

她終于被樸銀珠說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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