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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篤。

特安總部的門被敲響了。

門外站著雪發白衣的青年和板著臉的小平頭軍人。

霍闕道︰「河伯的事已經處理完了, 我可以進任務了。」

特安總部辦公內,一位兩鬢霜白的老人正站在郝主任身邊談話。

老人尋常只在電視露面,是位前呼後擁的大人物, 但是他還有暗中兼任的一個身份——特安部部長。

閔衛立正、敬禮︰「首長好!」

「好好好, 小閔很像你爺爺啊。英姿勃發。」老人笑呵呵地打量了幾眼閔衛, 對郝主任說︰「小郝,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帶著小閔下去, 我想單獨跟他說幾句話。」

「是, 部長。」郝主任帶著閔衛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只剩了霍闕跟老人。

見白衣青年長身玉立, 蒼莽歲月沒有變幻他一絲的青春容顏, 依稀當年模樣。老人不由感慨唏噓︰「你還是老樣子啊。」

「你倒是老了。」霍闕說︰「這兩年覺得身上怎麼樣?」

老人爽朗一笑︰「大凡是人類, 誰能不老?我這老骨頭還算不錯的呢。」他看了一眼霍闕身上的鎖鏈。霍闕沒有坐輪椅,他雙腳上的鎖鏈松了不少, 自行行走也沒有太多妨礙了, 當然用不著了輪椅。

「小郝來找我,說您要出這次任務。」老人道︰「你這次的任務申請可是我給您親手批的。」

霍闕道︰「多謝。」

「也是奇妙。年輕時候, 您作為我的頂頭上司,給我批申請。沒想到我這把年紀了,還能給您批一次申請。不過, 我近年要退下去嘍。以後您的事, 我都移交給小郝了。」

「多謝。」

老人看著霍闕, 神色略帶一絲傷感, 旋即又收了起來︰「這麼多年, 我們很對不起您。」

「不必。」

「您不在乎,可是我心里難受啊。這麼多年,我經常在想,可到頭來, 還是主席他老人家一眼看到了幾十年,百年的光景。我們沒見識,只能看到當時的那些表面的東西,隨波逐流」

霍闕想說些什麼,老人擺了擺手︰「您別回我,就听著。」

霍闕果然不回了,靜靜听著。凝視著這張在他的記憶中,曾經是熱力無限的少年,卻眨眼已經遍布褶皺的臉龐。

接下來他們還談了些什麼,除了他們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了。

只听老人離開的時候,嘆息︰「幸好他老人家說的對,孫子的孫子,還會是馬克思。以後,您鎖鏈能解開,世道變了,最好。解不開,您也好好的。您活得長,就代替我們,一直看著,看著當初的理想能不能實現吧。」

他們談了小半個下午,天色已昏暗。

霍闕獨自站在總辦公室的窗邊,略微出神,俯望著燈光連霄漢,不夜城般的北京。

送走了部長,郝主任走進辦公室,敲了一下門︰「霍上校,您的出任務申請直接被批準了,這是你的四維眼鏡。該文本的範圍包括了大半個中國,您直接戴上四維眼鏡,就可以進入該文本。」

霍闕卻望著北京的滿城燈火,忽然道︰

「那時候,中國又很亂,我身上也不好受。大約是年歲過的太多了,又踫上這樣的大亂世,我頭腦昏昏在水底,想著,就這樣睡過去,自然而然地消失好了。」

「但是有一天,我被一首歌驚醒了。」

「我在水底仰頭看去,看到一艘游船上,一群年輕人,船頭的燈光照亮了每一張紅潤青春的臉,他們拍著欄桿,照著泠泠波光,在秀氣的江南,卻唱曲調雄渾的什麼‘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他們跑調。唱的也不是很好听,也不是華夏的歌。但是我覺得這歌親切。

于是我從水底浮出去,趴在船邊,透過船頭搖曳的燈盞,好奇地看著這些年紀不到我零頭的年輕人。」

「他們那樣可愛,那樣認真,我在船邊,悄悄听完了他們每一個人的發言。」

「千百年間,我很少見到這樣可愛的年輕人。我喜歡他們口中的中國,也喜歡他們的‘英特納雄耐爾’。他們在船上唱,我拍碎水波,跟著他們哼唱。」

郝主任靜靜听著。

霍闕卻停下了。半晌,才說︰「後來,我終于學會了那首歌。但他們都不在了。」

「有的當了叛徒。有的在風華正茂的年歲死去。有的堅持到了最後,問心無愧,但無可奈何。」

「小郝,你會唱這首歌嗎?」

「會。」郝主任聲音有些發悶︰「我二十一歲的時候,學會的唱。」

霍闕拍拍他的肩膀,溫聲︰「你現在快五十一了。三十年過去了,還哭鼻子啊?」

郝主任說︰「我沒哭。」

「好,沒哭。把四維眼鏡給我吧。」

郝主任把四維眼鏡遞給了霍闕,目送著霍闕走出辦公室,和閔衛一起,身形逐漸淡化消失在走廊上。

他們進入了文本世界。

郝主任給跨次元通訊器發了一條短信︰

「霍上校已進入支援行列,排為三隊。請一隊王勇、二隊張玉,迅速與三隊匯合。」

然後,他才取下自己的金絲眼鏡,擦了擦上面的水霧,敲著桌子,輕輕哼唱起來︰

「英特耐雄納爾,就一定要實現」

「公道。」

「我要你們把欠了數百年的公道,還給所有凡人。」

霍闕音量不高,但是每一個在場的,都能將他的聲音听得一清二楚︰

「倘若不還,我只得請他們親自來討還公道了。」

「公道?哈哈,讓凡人自己來討公道?」鎮海王覺得很可笑︰「你們陽世的這些家伙,一個比一個可笑。」

讓凡人來向他們討公道?他手下隨便哪個天魔,都能隨意屠殺凡間城池!

倒是有個錢塘君,能夠聚凡人的力量,不過,錢塘君早已經

既然不是錢塘君,又非天帝親至,那就沒什麼好忌憚的。

大鵬王已經沒耐心應對這條小白龍,它只關心被王勇攜著穿過彩虹橋,已經去遠的銅鏡。

「哥哥,你應付它,我去把九娘和天書一起搶回來。」它微一振翅,徑直朝王勇一行人追去。

誰知剛剛一動,忽然周天四方壓來極其可怕的力量,將它原本龐大的遮天身軀愈擠愈小,最後硬是壓成了普通鳥怪的大小——雖然也有十幾層樓高,但比起原先的體型,簡直微不足道。

最後,竟然硬生生將大鵬王從天上按下了地面。

它羽翼狼狽地掙扎,卻仿佛是被按住的小小麻雀,無論怎麼掙扎都被按得死死。

這一切是頃刻之間發生的,場面一靜。所有人都驚呆了。

大鵬王不甘被壓住,它仰首而鳴,想要引爆熔金河里的瘋狂囈語,用精神污染匯聚起來,對抗這股力量。

霍闕輕輕拍了拍手。

下一刻,原本源源不斷為陰世提供養分,為天魔、魔主們提供法力源泉,永遠奔流著無數瘋狂囈語的熔金河忽地安靜下來。

不、不是忽然安靜下來,而是一股更龐大的聲音將那些囈語全都壓住了。

這些聲音是老人的悲語,呼喚孩子的聲音。

是幼童的哭泣,叫喚著父母。

是愛人的憂傷,尋覓著伴侶。

是貧窮的悲泣,

是苦難的哀憐,

是迷惘的祈禱。

也是仇恨的目光,是舉起的旗幟。

是挺身而出的犧牲,是熊熊烈火的抗爭。

是堅定不移的前進者,是溫柔慈憫的高尚者。

欲滅貧窮,悲憫、溫柔。

誓絕苦難,低沉、雄渾。

將領前路,高亢、激昂。

千種聲調,萬般情思,匯成了這股回蕩天地底聲音,徹底地壓過了熔金河里追逐金子的瘋狂囈語。

天魔們駭然看見︰流淌數百年沒有中斷的熔金河竟然斷流了!

大鵬王、鎮海王也是一方主政,只是它們的通天法力來自于陰世,來自于滔滔不絕的熔金河,來自于熔金河的意志!

此時,熔金河一斷流,大鵬王徹底蔫了,鎮海王的身形也迅速縮小,由塵世巨蟒變回了高樓大小的蛇怪,在地上被這股巨大的壓力碾壓得抬不起頭。

但這一招,對大鵬王和鎮海王來說依舊是熟悉的。

他們之所以畏懼錢塘君,正是因為錢塘君的這一招!

錢塘君能聚天下百姓之聲,喚起義軍無數,並以百姓心聲為矛,斷流當地的熔金河,讓大鵬王、鎮海王沒法回血!

大鵬王、鎮海王雖然法力高強,但是這一招是掘他們的根啊!

「你還說自己不是錢塘君!」鎮海王目眥欲裂︰「王韶,你騙得我好苦!」

「我不是那位錢塘君。」霍闕道︰「但錢塘君之所以能得到這股力量,恰是你們咎由自取。」

「一個人得不到公道,乃有匹夫之怒。天下人得不到公道,則輕積雷霆之怒,重積翻天之力。」

「你們多行不義,讓天下失公。這些得不到公道而積蓄在人心里的力量,必定要有一個出口。就算一時引而不發,也不過是靜靜等待決堤而已。」

「你們不給天下人一個公道,那麼,他們會自己來取。」

此時,兩大魔主在眨眼間被打散了大部分力量的事實,把群魔都震住了。

天魔們在這響徹天地的凡人心聲里感到了極大的不適。

不少天魔已經在悄悄後撤。

但是它們還沒來得及跑,就被乾坤圈、混天綾堵住了,少女冷冷地盯住了它們。

特質者雖然消耗大,但是恢復得也快,何況張玉比一般的特質者恢復得還要快一倍。

不過是在一旁休息了一會,她已經恢復了不少,攔住這些天魔,綽綽有余。

這時,王勇也接到了郝主任的傳訊。他立刻調轉隊伍︰「霍上校已經控制住了局面,根據命令,我們去跟他匯合,把手里的資源移交一下,由他保護。」

他們立刻調轉隊伍,回去與霍闕、張玉、閔衛匯合。

雖然情勢似乎逆轉,兩大魔主狼狽地在地上被天地壓力壓得起不來身,天魔們被張玉燒得燒,還有一部分見機不妙腳底抹油溜了。但還有一些零散的妖魔。

因此王勇非常警惕地全力維持著無害化的領域,將其覆蓋全隊,再小心地調轉回撥,穿過四散奔逃的妖魔。

就在他們已經看到張玉的身影時,一直被戴白揣著的銅鏡忽然一閃,憑空飛起!

戴白一驚,立刻跳起來去抓。

但那那面銅鏡直接從空中消失了!

下一刻,一只巨大的蒼蠅落在了大鵬王身側。

冢蠅那對極美艷的手上,正捏著銅鏡——這面困住了九娘的銅鏡,本就是它的伴生法寶!它趁其他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直接抓取回了銅鏡。

裝了好一會死的大鵬王獰笑著爬起來,伸手一探,探入銅鏡,拽斷了鏡中九娘身上鎖鏈,掐著她的脖子,將她從鏡子里拽了出來︰

「想要她活命,立刻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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