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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村小學的木牌子早已被蛀得坑坑窪窪, 風吹得它搖搖欲墜。

今年十歲的劉曉峰托著腮, 百無聊賴地坐在學校的門檻上, 盯著自己的影子, 數著在他腳邊爬來爬去的螞蟻︰

「一、二、三」

劉家村出奇的安靜,村里的田地早已荒廢, 長滿雜草。村里磚房和瓦片散落在山間的小道上, 倒塌了幾角的牆壁上,爬滿了藤蔓。

天上烏雲壓頂,田間雜草叢生間,荒墳一包接一包, 草間的陰風吹得斜插的一串串白紙錢簌簌作響。遠處, 牛甩著尾巴, 在田間悠然地啃著稀疏的麥苗。敗落的寶塔上驚飛鴉雀。

老師回來了。

三位女老師艱難地抱著幾袋米,提著水桶上到學校的時候,劉曉峰還在數著︰「七、八、九」

臉蛋兒原本是圓圓的, 在學校里支教一段時間之後,卻瘦了臉頰的老師兼校長蘇秀文,笑著問︰「曉峰, 你在數什麼?數螞蟻嗎?」

劉曉峰說︰「螞蟻我已經數過了。我在數那些包包。」

他指著村子里連天衰草中的一片片荒墳。

蘇秀文驟然沉默下來,過了一會,才模模他的頭︰「回教室去吧, 老師們找到了吃的,給你做飯。吃完午飯就上課。」

劉曉峰應了一聲,慢吞吞地爬起來, 小小的身子一晃一晃地,向那間被修繕過,新涂著油漆,是劉家村唯一嶄新建築的平房走去。

蘇秀文的一位同事苦著臉道︰「蘇校長,現在怎麼辦?村里老人一個接一個因病去世,有糧食在側,卻像是活活餓死的。村里都沒人煙了,我們不知道為什麼,怎麼也走不出去,總是在山里打轉。」

蘇秀文看著學生那矮矮小小的身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想起了兩年前,她們來到劉家村時的情景。

白嶴鄉比較窮。其中劉家村一帶在山里頭,更是翹楚。

其實,劉家村里的青壯年早就走干淨了。只留下了滿村頭發花白,再也走不出山的老人和個別婦女、兒童。

原本的劉家村小學,早就搬到了鎮子里,能跟著轉走的孩子,也早就都被父母轉走了。現在這所劉家村小學,嚴格來說,只是一個教學點。

劉曉峰沒有爺爺女乃女乃,他的父母出外打工,音訊全無。他如果要去鎮上的劉家村小學,得一個人走很久很久的山路。

劉曉峰不肯去。

于是,鎮政府招了蘇秀文她們三個人過來,組成了一個相對完整的教學點。教劉曉峰語文、數學、英語、還有其他副課。

她們三人到的時候,正是開學的時候,鎮里剛派人下來翻新了老舊的校舍,但學校里卻沒有人。

于是,蘇秀文帶著同事們,沿著原劉家村小學的登記名冊記載的地址,一路找過去,找到了一間破敗的土房——劉曉峰家。

卻看見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穿一身油膩膩的衣服,頭發長期沒有梳理,糾在一塊,正蹲在灶前,伸著比他手臂還長的鉗子,滿頭大汗地在往爐灶里翻著柴禾,而灶上夾著一個鐵鍋,里面煮著一點粥米。

他時不時擦一下汗,臉龐被燻得發黑,抹了一道道黑痕,但是面色卻很平靜——或者說,很麻木。

听到腳步聲,抬起臉蛋看她們,半邊臉映在火光中,眼神愣愣的。一只虱子從他頭發上掉下來,落進火里,發出 啪一聲。

她們說了自己的身份,又問︰「你家里人呢?」

劉曉峰沒有吱聲。她們連問了幾遍,他張開嘴,卻又一聲不吭。

當時,蘇秀文以為他害羞,看他的形容,剛剛畢業的三人頗不忍心,自告奮勇地把他帶回學校,給他按在那洗頭,又派一個人去鎮子,自掏工資給他買新的童裝。

坐在陽光下的椅子上,蘇秀文小心地給他洗頭,洗出了一頭的虱子。

于是,又只能去買打虱子的藥。

跑到鎮上一打听,鎮上最大的藥店說︰已經很少听說有人還長虱子了,這種藥沒得賣了。

于是,老師們又只能往偏僻的衛生站跑,跑遍了整個鎮子,才總算買到了藥。

把這孩子捯飭干淨了,又換上新衣服,搓干頭發,三個城里長大的姑娘,笨拙地用學校的農村土灶,灰頭土臉地燒飯,結果險些把灶燒了,燒出來一碗黑糊糊的干飯,端到桌前,給劉曉峰。

一位同事干巴巴地對劉曉峰說︰「老師們再去給你燒一碗?」

男孩一下子笑了。

最終,在學生的指點下,三個老師終于學會了土灶做飯,燒出了一碗像模像樣的干飯,還有幾碗炒白菜、土豆。

男孩子坐在桌子前扒著飯,扒著扒著,忽然把臉埋在飯里,就是不抬頭。

老師們慌里慌張把他扒起來,卻看到他大口大口的吃著,把眼淚和鼻涕都一起糊進了飯里,還沒有感覺。

後來,她們才知道,劉曉峰的父母則從他三歲的時候起,除了每年的贍養費用,就沒有回來過。

五歲後,父母寄錢也慢慢少了,只靠爺爺女乃女乃耕田養活他。

而他的爺爺女乃女乃去年陸續因病過世了,逢年過節會有一些下鄉的干部帶來一些米油,而平時,劉曉峰平時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經常來看他的只有學校里的老師和同學。

但自從劉家村小學搬遷後,劉曉峰沒學上了後,已經幾個月沒有跟人說過話了。看到蘇秀文她們時,他不是不想說話,而是想不起怎麼說話了。

天上烏雲滾滾,蘇秀文想起往事,瘦了許多的臉頰上,卻全然是堅定︰「無論怎麼樣,現在村里的糧和水還是夠,也沒有停電。只要還有一個學生,為人師表,我們就要堅持下去。」

她們千里迢迢,來到邊遠山區支教,哪怕教的只有一個學生,也不能半途而廢。

另外兩位老師業不說話了,她們也點了點頭,跟在蘇秀文身後,走向教室。

教室里,劉曉峰正翻閱著她們帶給他的一本課外書,看著那些插圖,看得全神關注。

此時,天上烏雲密布,田間一片片墳塋,喪節被風吹得飄起。

玻璃窗內,黑板上,老師們卻拉響了手動的鈴聲,依舊在黑板上寫下了粉筆字。

漢代樣式的宮殿中,依舊是曹丕坐在御座,文武兩列,刀斧手隨後,而曹植獨自站在階下的場景。

眾人步入其中,靜待發展。

劇情的發展一如當時。

曹丕命曹植七步為詩,倘若不出,便要格殺他。

曹植暗含悲憤淒然,果然七步成詩。

如果按照三國演義的故事,最終的結局,是曹丕听到七步詩,終是心生惻隱,想起了骨肉之情,大哭之下,放過了弟弟。

「七步成詩。很好。你終是比我有才華,不怪一直念念不忘這個位置。」

曹丕緩緩道,手猛然一揮,刀斧手蜂擁而上。

 擦,曹植的頭顱當場落地。

眾人再一次被彈出了銅鏡。

反復試了幾次,都是如此結局。只要曹植一死,銅鏡中的天地就恍若崩潰,他們被驅逐而出,更別提取得不知在哪的關羽首級了。

王勇道︰「有些文本的劇情層中,確實有這樣的情況。一旦劇情卡住,如果不能解決特異點,劇情就反復崩潰重啟。」

一位資深者建議道︰「既然如此,原著當中,曹植最終是活下來了的。我們不如試試看阻止曹丕殺死曹植?」

王勇點了點頭。

這一次,眾人重新進入銅鏡,蓄勢待發。

曹植剛剛吟完七步詩,便忽見被他攔在宮內的「卞氏」,不知怎地,從一角落跑了出來,跑到殿上大哭︰「‘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兒呀!何不念骨肉之情而至于此!他是你親弟啊!你就不怕天下人戳你的脊梁骨嗎?」

曹丕大怒道︰「左右,怎麼攔不住一個深宮婦人!」又道︰「母親,君臣更在兄弟上,我不殺他,天下人更笑我為君軟弱!」

語罷,他沉著臉一揮手,便有稍遠處的弓箭手拉滿弓,竟不顧卞氏阻攔,咻地一聲,箭支從卞氏身側,直直地射穿了曹植的身體。

曹植噗地一聲倒地,而銅鏡中的一切再一次模糊起來。

被彈出鏡子的眾人,「卞氏」模了一把臉,回復成孫姓的資深者模樣,苦笑道;「曹丕真是心狠手辣。」

張玉道︰「不對。他頭上,有不對的東西。很快,我看不清,黑色的。」

眾人面面相覷,王勇知道張玉的眼楮也有點神異之處,頗像當初哪吒能見六道生靈,便問道︰「小玉,你確定嗎?」

「嗯。」

「那麼,」王勇道︰「再試幾次。」

刀斧手揚起斧頭,忽見一人側立殿中,文武臣子並曹丕一見之下,都嚇了一大跳,那竟然是臉上生著尸斑,臉色鐵青的曹操!

他擋在曹植跟前,怒視御座上的曹丕︰「孽障!乃翁尸骨未寒,你就殘殺兄弟!」

文武臣子大驚失色,曹丕卻先站起來,隨後又緩緩重新坐下,對「曹操」道︰「阿翁生前乃設模金校尉,便常與我兄弟道,鬼神,虛妄也,不干人世之事。今朝我是新帝,翁為鬼神,亦當如此。」

便揮袖,殺氣騰騰道︰「動手!」

見兩班人馬畏縮,他臉色一寒︰「若不動手,休怪孤要你全家項上人頭!」

刀斧手們只得動手。

「曹操」一驚,忙回身去拉曹植躲開了那些刀斧手,熟料,曹植雖然躲過了那些刀斧手,卻被遠處埋伏的弓箭手射成了篩子。

銅鏡把他們彈出去的時候,王勇問一直盯著曹丕看的張玉︰「小玉,你看清了嗎?」

張玉點點頭︰「曹丕頭上,有黑色的煙,曹植念完詩,出現。曹丕死了,黑煙不見了。」

眾人面面相覷,神色凝重了起來。

王勇道︰「看來,曹植的死,確實是劇情崩潰的關鍵。我們接下來嘗試各種辦法,試試能否阻止曹丕殺死曹植。」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年輕公子吟罷垂首復命,眼含淒然,當真一如君臣之節,等待御座上兄長的命令。

眾人提心掉膽,在曹丕一下令,便立刻圍住曹植,在曹丕的暴喝「爾等何人」的聲音中,團團保住了曹植。

一位能撐起透明護盾的資深者忙將曹植掩在身後,張玉的混天綾舒展開,擋住了所有的弓箭。

但,卻听咯 一聲,眾人回頭一看,便見曹植年輕的頭顱,駭然地莫名從脖子上徑直滾了下來,鮮血噴濺了離得最近的資深者一身。

第五次被銅鏡彈出去的時候,眾人都心中有數了,卻更是無奈。

無論他們想什麼辦法,曹丕依然要下手殺曹植。

而且,即使是他們拉著曹植要躲過殺戮,他也會死得莫名其妙,仿佛曹丕殺意一動,曹植就必然死去一般。

而曹丕只要一下令動手,看到曹植的頭顱,就會瞬間懊悔,而天地轉瞬就隨著他的懊悔與痛苦,把他們彈出去。

根本無法可解。

王勇的神色發沉時,卻忽被一直在沉思的張玉拉了一拉衣角︰「哥,你的特質、領域,叫什麼?」

王勇道︰「無害化。」

話音剛落,他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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