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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次剛剛被抽調來的常教授,嚇了一跳。

郝主任卻道︰「別急,某些文本世界會有隔絕鏡花水月信號的地方。如果後續真的全軍覆沒,會有相應的顯示。」

趙宇宙還在發呆,郝主任看向他︰「小趙,板橋區有六十萬人口。」

「六十萬條命。如果能驅逐文本世界,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都還能回得來。」

被無盡的虛空黑暗籠罩的板橋區,那粘稠的黑暗還在不斷的往外泄露。

整個板橋區幾乎人煙滅絕。

趙宇宙坐在那,半晌,動了動嘴唇︰「可是,這是他的《中國神話傳說》。我不是他。我能做什麼」

郝主任知道他嘴里的「他」是趙之星,便極有耐心︰

「你爺爺趙之星,一向和外人接觸的少,這本連環畫創作之後不久,趙老先生就去世了。听說,他去世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只有你。」

「你們到底想知道什麼?你們不是有檔案嗎?」

郝主任道︰「我們雖然有檔案記錄,可是檔案只是記錄了一個人一生比較大的變遷,卻不記錄他的情感,他的所思所想,是冷冰冰的。而藝術,與一個人的思想情感,有莫大干系。」」

他放柔和聲音︰「小趙,我們只是想和你聊聊你爺爺。」

趙宇宙的眼楮閃了又閃,最終,他望著一片漆黑的板橋區,說︰

「我出生于一九九一年。他死的時候,我才八歲。」

一九九一的春天,趙之星的兒媳,生了一個男孩。

趙之星的妻子,李蓉,成天樂得不見眉不見眼的。

可是,趙之星只在孫輩出生的那一天笑了一下。

他總是郁郁不樂。

從上美被調到老家東北的這個紡織廠後,盡管工作賣力,但他沒有一天是高興的。

只要有空,他就一個人躲在一邊,寫寫畫畫。

他的收入有一小半,都拿去買了美術工具。

他們全家是老工人,有錢。

是少數幾個家庭里,有電視的。

每次,小孫子看電視的動畫片,趙之星也擠在一邊看,看得比小孫子看還認真。

為此,老妻李蓉經常埋怨他︰「你就還老惦記著那過去的三板斧!」

趙宇宙垂著眼楮︰「他六零年進的上美,在上美工作了二十八年。最後是被趕出來的。」

郝主任點點頭,這個,他們是知道的。但是檔案說趙之星的調遷原因,說的很模糊。

只有簡單的幾句「組織安排」。

「為什麼說是被趕出來的?」

趙宇宙吐了一口氣︰「女乃女乃說,他發癲,在日本人面前丟了中國的臉。」

「長大後,我也查過,女乃女乃指的,應該是八四年,宮崎峰、高x功訪問上美的事情。」

張玉抱著連環畫,坐在大道上等。

陳薇焦急地瞪著巨型畫片。

王勇等人一跳進去後,畫片里,盤古的身旁,就出現了幾個穿著現代衣服,極不搭調的小人。

盤古的畫風,是連環畫里的,中國畫風格,狂放飄逸的寫意畫。

他們的畫風像是現代的馬克筆涂鴉火柴人。

大大的黑色腦袋,一條線的身體,四肢也是四根黑線。

陳薇指著這些火柴人,對張玉說︰「這是大哥哥們。」

張玉便瞪大了眼楮,辨認他們。

一個火柴人拿著三條垂線的小木棍,這是褚哥哥。

一個火柴人,矮矮的,馬克筆畫的圓圓腦袋上,頂了兩個金色的小揪揪。應該是長得像小妹妹的王哥哥。

一個火柴人,一條線的身體,也比別的火柴人的線條要細一點,瘦一點。這是陶哥哥

連陳薇都不一定能一一認出來,張玉卻倒是一個一個指給她听。

她問︰「姐姐,他們在,干什麼?」

一群火柴小人亦步亦趨地跟在工筆畫的盤古身後。

其中好幾個小人,圓圓腦袋上,竟然兩邊流著血。

這是受傷了。

陳薇壓著擔心,說︰「他們要去拿盤古的斧子。」

「為什麼,拿,斧子?里面好多,壞的。大個子,好的。他有斧子,才可以打碎,壞的。」

陳薇勉強笑了一下︰「你不懂的。」

張玉听她這麼說,就不再問了。抱膝安靜地看著。

一群小人捧著斧子,哼哧哼哧地往畫面的方向移動。

猶如電影鏡頭里的角色,離鏡頭前的觀眾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躍出鏡頭。

砰,一群火柴人從畫片的水幕里跳出來,又恢復了活生生的原貌。

一把巨大的斧子,足有十幾米高,砸在地上,掀起氣浪。

然後,斧子開始慢慢縮小,最後,變成了正常的斧子大小。

好幾位隊員捂著耳朵倒在她們跟前,從耳里往外滲血。

褚星奇的拂塵又短了一截,他苦笑著揉了揉耳朵︰「他們的耳膜破了,小姐姐,拿壓縮空間里的藥品出來,先治療一下吧。」

混沌之中,只有無邊無際的虛空黑暗。

這片黑暗卻並不安靜。

黑暗深處,無數扭曲惡意的影子,晝夜不停地嘶吼狂笑咆哮尖叫。

他們一邁入虛空,听到了這些聲音,耳朵孔里就開始流血。

很快,一聲巨響,混沌被撕裂開,這些聲音就慘嚎著開始消失。

他們趁此機會,提前取走了開天斧。

即使如此,好幾個隊員的耳朵,仍然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王勇是最後一個出來的,嘴角流血,身上的愛麗絲裝束,裙子破了小半,一直跟在身後的兔子不見了,只有腰上還掛有一只耳朵沒了的兔子玩偶。

他急促道︰「來不及了,盤古斧被我們拿走了。這一段劇情沒法按照框架發展下去,要崩了——快走,我們到下一段劇情去——」

他話音剛落,

盤古的畫片碎成了萬點熒光,散入整個純白的虛空世界。

純白的劇情層空間塌陷了一角,上方漂浮的文字黑框,被驚嚇得噗嗤噗嗤一飛而去。

經過盤古這一截的黑色大道,開始扭曲。

純白的虛無空間里,無數粘稠的黑霧開始彌散開來,巨人伸了個懶腰,憑空具現化,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這個巨人在黑霧里成型,和畫片里英俊的盤古不太一樣。

它生得五官猙獰,胸腔是開著的,蠕動著一團長著牙齒的血肉。

它沖面前的幾個人裂開了大嘴︰【好吃。】

小眼楮里閃爍著凶光。

一個隊員被嚇得倒退一步︰「這、這是什麼」

王勇叫褚星奇︰「還能支撐嗎?」

「還可以。」

「全員,一個拉另一個。跑!我們進女媧的劇情!」

黑霧彌散開來,如活著的物質朝他們涌來,巨人一跨幾米,嚷著︰【吃】要伸手抓他們。

他們顧不得身上的傷,朝女媧的畫片奔去。

在黑霧,在巨人的手即將抓到他們之前,穿過了水幕,跳進了女媧的畫片。

而黑霧與巨人停在了女媧畫片前,仿佛有所忌憚。

穿過水幕,霎那,天地轉換。

眼前是一片荒涼而安靜的天地。

女媧補天的劇情尚未開始。

他們正好落在天柱的一座山下。

一行人全坐倒在了地上喘氣。

「呼呼那是什麼」一位隊員喃喃著問。

王勇咳嗽了好幾下,咳出血沫︰「文本世界,是以地球文本為偽裝的異界。文本對這些異界來說,是得已接近地球的偽裝皮,也是約束他們的容器。」

「因為異界與某篇地球文本的高度相似性,它們要與地球融合,就必須借助文本的量子糾纏。那它們得其利,也必得其害——它們也要必須按照文本的‘劇情’來做偽裝,在劇情層當中作為角色,不斷地重復劇情,緩緩轉化地球,與地球融合咳咳咳」

陳薇連忙拍了拍他的背,王勇示意褚星奇繼續解釋。

畢竟,負責培訓新人,也是他們的責任。

褚星奇夸張地表示自己傷也還沒好,但仍乖乖接口道︰「比如哦,異界可能本來就有一群類似于盤古故事里存在的混沌中的妖魔。它們要融入地球,就必須扮演盤古開天這個劇情。其中一個妖魔,可能扮演了盤古的角色,在‘劇情’中,無知無覺地成為盤古。」

「‘劇情’崩塌,等于把這個約束它們的容器砸破了,它們就——砰,跳出來了哦。」

「這就是為什麼,學界的理論里,說劇情層,是文本世界的主世界,它更接近異界的真面目的原因。」

「所以,」褚星奇模了一把自己那可憐的拂塵,忽然偏過頭,眨眨眼對張玉說︰「所以,小妹妹,千萬,千萬,不要把文本世界里的角色,當成是角色真人具現化哦。誰知道文本劇情的偽裝背後,是怎樣一個異界生物呢?」

張玉雖然不甚聰明,卻听明白了最後一句話,她一下子站了起來,看起來很生氣︰「哪吒,才不是,那樣的,黑乎乎的,壞的!」

褚星奇看她氣得渾身都在輕輕顫抖,小臉漲得通紅,登時惡劣地哈哈大笑,樂極生悲,一下子牽動了傷口。

陳薇翻了個白眼︰「幼稚,活該。」也不去管他,手下繼續治療其余受傷者。

張玉卻是真的傷心了,她在原地轉來轉去,濕漉漉的眼楮紅了,喃喃著︰「才不是才不是」

小姑娘如此傷心,一時隊里眾人都不忍。紛紛暗怪褚星奇嘴賤。

瘦瘦弱弱的陶術皺眉︰「褚星奇中校。不要以一概全。我看過資料,雖然異界生物,在文本下的真容,有一些很險惡,但是,不是全部如此。」

褚星奇也有點兒後悔,他自知失言,卻見下一刻,張玉一蹦三尺高,輕飄飄如會氣功一樣,「我要去,找,哪吒!」

她竟然順著風飄下了山。

而此時,天地間,傳來了轟隆隆的倒塌聲。、

天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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