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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歙州戰畢

這校尉也是個狠角色,眼看情形不對,一把抓過身旁之人手中長槍,直接往匡仲耒捅去。

手握長刀的匡仲耒愣住了,已經太久沒人當面朝他動手了,而他拔刀,也是準備嚇唬一番對方,他也不敢真的在兩軍陣前起內訌。

長槍在離匡仲耒不到半尺的距離停了下來,大家都盡可能在不死傷的情況下,嚇唬對方。即使有曲良驥的命令,能不死人是最好的,若真起了內訌,白白便宜旁人。

匡仲耒面色鐵青,他被唬住了,居然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將軍,何必與此人一般見識,我等當速速結陣,以應對敵軍騎兵!」潘無霜從後方趕上來,他不敢跑在匡仲耒前面,在後方作出斷後的姿態。奈何這眼看敵軍就要殺過來了,他們又進不去神衛軍的陣地,再不結陣就完了。

「傳令,就地布陣!」匡仲耒沒轍,只能忍住心中的不快,咬牙切齒說出這番話。

曲良驥倒還算講良心,之前布陣時,便在中間留了一塊內凹的空地給他們,總算不用獨自突在外面,面對敵軍的鐵騎。

實際上這般安排,曲良驥也是沒辦法,數萬大軍都不堪一戰,這些潰兵,若是放任他們獨自面對,豈不是連送死都算不上。

韓載武率騎兵在後方,豈會任由他們結陣,時不時便瞅準空子,進去沖殺一陣,但絕不戀戰。

「上馬!」孫宇一聲令下,隨即翻身上馬,烈火雙蹄踏地,它已經準備好了。

身後的騎兵,俱是一般無二,瞬間進入沖鋒狀態。

後方的白勇同樣在下令,準備進入沖鋒狀態,他們距離敵軍,已經不足兩里地。

「駕!」孫宇一拉韁繩,口中輕喝,烈火立刻輕輕跑動起來。

惡狗依舊超出孫宇半個馬身,警惕看著前方。

若非孫宇拉著韁繩,壓制速度,烈火早就想要超越烏雲踏雪。

騎兵的速度並不快,還沒有到加速的時候。

韓載武老遠見狀,便帶著麾下緩緩後退,準備繞行至騎兵後方,一會跟在後面發起沖擊。

曲良驥看著四周的場景,感覺頭痛欲裂,他眼下算是被包圍了,雖然布下了鐵桶陣,但是依舊不容樂觀。

孫宇看著一排黝黑的盾,以及突出來的長槍,騎兵能否沖陣成功,這事還真的心中沒底。

若是繼續朝著匡仲耒的陣地發起沖擊,倒是可以成功,但是神衛軍突出的陣型,很容易完成對騎兵的阻擊,降低速度,從而陷入困境。

騎兵太過精貴,孫宇不忍有太大的折損,思量再三,放棄了直接沖陣的念頭。

「弩!」孫宇準備繼續以游走的姿態,繼續不斷壓制對方。

曲良驥也不甘示弱,他在陣型的後方,布置了大量的弓箭手,朝著騎兵發起攻擊,雖然成果寥寥,卻能極大的提振士氣。

雖然孫宇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擺了一個陣型,白勇便知道孫宇的意圖,這邊撕開口子的任務,就交給他了。

「弟兄們,隨我殺!」白勇一聲大喝,隨即便對神衛軍的陣地發起了沖鋒。

白勇身邊跟隨的,正是四團精銳,武器甲冑俱全,搏殺經驗豐富。而對陣的神衛軍,也不遑多讓,曲良驥帶來的,是真正的精銳,如今在最外側列陣的,同樣人人帶甲。

兩股鋼鐵洪流的踫撞,沒有任何的花哨,比拼就是誰的體力更強,意志力更強,哪怕忠勇軍的武器更加鋒利一些,暫時卻沒有絲毫的優勢。

匡仲耒跟潘無霜,在陣中看得直咂舌,這才叫真正的精銳。

林肇慶那邊,同樣對神衛軍陣地發起了攻擊,卻始終難以破陣,曲良驥將防守的本領發揮到極致,不斷調兵遣將,完善陣型的防御。

林肇慶沒有搏命的打算,他立身在後方,好似在等著什麼。

又過了一刻鐘過去,孫宇以及帶著騎兵放了好幾波弩箭,依舊沒有尋到弱點,而白勇跟林肇慶,同樣沒有撕破對方的防御。

林肇慶看著從城門處推出炮車,整個人精神一震,他開城門時,便做好了這個準備。

火炮在城頭,礙于高度跟射擊角度,被對方的沙土牆給克制,但是現在出來了,火炮可以移動,雖然很慢,但終究是可以搬下來的。

火炮一共八門,繞過沙土牆,就往神衛軍的陣地推去。

林肇慶留了個心眼,上面都以干草覆蓋,讓對方暫時瞧不真切,等到了位置,直接架炮裝藥。

高台上的曲良驥,看著這一幕,倒吸一口涼氣

,眼下兩軍對壘,想要再壘砌足夠厚度的沙土牆,根本不現實,他該如何應對?

曲良驥尚未想起應對之策,火炮引信便被點燃了。

「讓開,都讓開!」傳令兵在奔走,讓火炮前面的己方士兵速速讓開,炮彈可不認識什麼自己人。

原本正在搏殺的士兵,聞言迅速讓開,他們對這火炮的威力,可是熟悉得很。

「 ! !」接連八聲巨響,八枚黝黑的炮彈,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勢向前飛去,將神衛軍的陣勢給鑿開八條血淋淋的口子,破碎的肢體,讓人望而生畏。

原本喧囂的戰場,陷入片刻的寂靜,好像都被火炮的殺傷力給鎮住了。

林肇慶咧咧嘴,這才是火炮的正確的使用方式。

「繼續裝彈!」對于這威力,林肇慶是非常滿意,那就繼續以火炮開路,就不信撕不開這陣型。

不愧都是精銳 ,只是一個短暫的愣神,雙方便繼續搏殺起來,林肇慶麾下精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神衛軍陣地中突破。

立于高台的曲良驥,面色陰沉,現在這種鐵桶陣,火炮帶來的傷害太大了,可他卻沒有好的應對方法,只能不斷調動精銳去填補空缺。

正在帶著騎兵游走的孫宇,也發現了,心中暗道林肇慶做得不錯,很快,他的機會要來了。

當第二次火炮聲響起,神衛軍士兵慌忙躲避,炮彈輕易在陣型中撕開一道狹長的口子,深達十數丈。隨即林肇慶命令麾下士兵殺進去,猶如一把尖刀,直刺對方的心髒。

曲良驥大急,不斷調動精銳甲士,想要擋住林肇慶。

「就在此時!」孫宇心中吶喊,他看見了,前方的防御,因為抽調人手變得薄弱,他有足夠的把握帶領騎兵殺進去。

「槍!」隨著孫宇的一聲暴喝,整個騎兵隊伍立刻將弩收好,取出懸掛的長槍,準備沖鋒。

「 ! 」伴隨著一聲聲悶響,騎兵順利突破最外側的盾牌兵,繼續朝著後面的重甲步兵沖鋒。

惡狗的狼牙棒,一力降十會,直接將眼前阻攔的士兵,連人帶甲砸飛了出去。孫宇手中馬槊不歇,不斷揮舞,收割敵軍的性命。

正在調派士兵,圍堵林肇慶的曲良驥,听見後方異動,轉頭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騎兵已經突破他布下的重甲步兵,屠戮後方的弓箭手。

「傳令,布陣,圍殺他們!」曲良驥依舊在努力,只要將步兵調上去,還是可以擋住對方的。

誰知孫宇根本沒有繼續突進的意思,將弓箭手一番屠戮之後,便調轉方向往外殺去,頓時將重甲步兵攪得亂七八糟。

孫宇帶領騎兵殺出之後,轉了個彎,繼續加速,再一頭扎了進去,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將對方外側的堅固防御,利用騎兵的高速機動將其徹底擊潰。

三進三出之後,戰馬喘著粗氣,它們已經接近力竭,孫宇胯下的烈火尚有余力,但是個人武力在這種戰陣面前,不值一提。

白勇率領二團精銳殺到,從騎兵撕開的防御線,輕松殺入。

而孫宇帶著騎兵在後方,放緩速度,繼續以弓弩支援二團,逐漸往更深處殺去。

匡仲耒愕然看著眼前的一切,他跟手下成了戰場上的擺設,到處大戰連天,而他這邊連個敵軍都看不到。

「大將軍,這不妙啊!」潘無霜看著眼前的景象,如今兩側都被突破,殺到曲良驥的帥旗下不過是時間問題。

「潘將軍,本將,哎」匡仲耒覺得,他已經跑路兩次了,事不過三,都是要講臉面的。

「大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而且,對,這邊的戰況,需要趕緊通知宣州的鄭彥華大將軍,他眼下還在攻打湖州,若是被忠勇軍給斷了後路,我大唐危矣。」潘無霜不想死,這跑路,跑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對,我等有緊急軍情,要報與鄭大將軍,這事關我朝存亡,萬不能耽擱了。」匡仲耒一拍大腿,這邊離宣州,也不算太遠,趁著現在無人顧及他們,這時候上路,有十足的把握逃離。

「匡仲耒,你個狗賊,不得好死!」曲良驥差點被氣暈過去,這種時候跑路,對他的士氣打擊太大了。

原本還有守住陣地,與對方拼消耗的機會,匡仲耒這一逃,頓時軍心不穩。

「唐軍敗了!」

「唐軍逃跑了!」

忠勇軍士兵趁機鼓噪起來,便砍殺便扯開嗓子喊。

搞不清狀況的士兵一看,果然跑路了,以為自

己這邊已經輸了,頓時掉頭就跑,逃跑的越來越多,根本止不住。

「王爺,咱們追不追?」惡狗看著逃跑的士兵,這都是上好的勞力。

「追個屁,先把這個硬骨頭給啃了,咱們不追,跑的人就會越來越多。」孫宇揉揉自己酸痛的臂膀,天璣弓威力雖強,對臂力的消耗也是極快。

在孫宇看來,若是他們追殺的厲害,剩下的人很可能不跑了,干脆拼死一搏,他得拿人命去填,而若是他們發現能夠逃出生天,抵抗意志就要薄弱許多。

而且,匡仲耒的殘部,沒多少戰力,留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曲良驥不同,他是神衛軍的副都統,麾下俱是精銳,一旦讓其走月兌,很快便能卷土重來。

曲良驥看著已經無可挽回的戰局,已經不知道何去何從,對方的騎兵,正在外側游弋,看似漫不經心,想必心思都在他的身上。

「傳令下去,放下武器,投降吧!」曲良驥取下頭盔,灰白的發絲,夾雜著汗水,這一戰,基本就要了南唐的半條命。

麾下兄弟,都是跟隨他多年,沒必要白白送命,既然無可挽回,那就干脆一些。

日落西山,戰事全部結束,此戰,殲敵萬余,俘虜三萬多,剩余逃散無蹤。

「敗軍之將,見過忠勇王!」曲良驥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到孫宇跟前。

孫宇出入行伍時,他便是一方大將了,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會栽在這個年輕人手中,曾經的大唐戰神,變得越發耀眼。

「曲將軍,你我雖然份屬敵對,但是今天能夠及時放棄,讓你我麾下大多將士得以保全,受我一拜!」孫宇並沒有自傲,而是恭恭敬敬拜了下去。

神衛軍雖然窮途末路,但若是拼死抵抗,這城下,怎麼也得再多上萬具尸體,能夠多活下來一些人,總是莫大的恩德。

「曲某,愧對國主!」曲良驥側身,沒有受,他受李從善之托,前來抵抗忠勇軍,如今卻是這般結局。

「當他默許宋軍在江寧的燒殺搶掠,只為換得大宋支持他上位,就不配成為這大唐百姓的國主,大丈夫,寧可站著死,豈能跪著苟且偷生?一國國主,尚且如此,這家國,還有存在的意義嗎?」孫宇將馬槊往地上一頓,既然沒有勇氣與大宋相抗,那就退位讓賢。

「宋軍勢大,暫時的隱忍,也只是為了更好的發展。」曲良驥漲紅了臉龐,李從善被說得如此不堪,他們豈不是助紂為虐?

「勢大便要隱忍?隱忍便有用?無稽之談罷了。自打我大唐丟了江北之地,奉大周為宗主國,國力便一年不如一年,哪怕趙氏取代了柴氏,對我大唐的策略也不曾改變。一年復一年,年年上貢,不斷吸食我大唐的養分,壯大己身,越往後去,便越發沒有還手之力,爾身為大將軍,並非目不識丁之輩,還看不清這些?」孫宇毫不客氣,撕開他們最後一層偽裝。

什麼隱忍,都是推月兌之詞,只想著眼前暫時的平和與榮華,無心面對實情罷了。

「不隱忍如何?大宋若是舉大軍南來,我等根本擋不住。」曲良驥在堅守,不然他的信念會發生崩潰,他是真心實意,希望能夠守住南唐的繁華。

「哈哈,可笑,若是大宋能夠輕易滅掉我等,豈會等到今天?拿下江寧,為何又匆匆退去?因為他根本沒有把握,或者說,眼下他根本不敢大舉南下。只要牢牢握住長江防線,日夜操練水師,甚至沿著長江襲擾,就夠大宋喝一壺的。」孫宇看得很透,若是大宋有把握輕易拿下江南,根本不會等到現在。

「大宋可以在淮水大肆操練水師,一旦水師練成,我等再無優勢。」曲良驥的信念在崩塌,孫宇說得很有道理,他的語氣已經不再堅定。

「現在,就不練了嗎?眼下在江陵,便大肆操練水師,時機一至,順流而下,便可直入江南月復地。己身的安全,豈能依靠別人的施舍?北漢彈丸之地,依舊在主動出擊,他們知道,等下去只是死路一條。」這種世道,想反抗就要趁早,等大宋坐穩天下,各個擊破就遲了。

「也許,陛下是想一統江南之地,再準備全力抗擊大宋」曲良驥撇撇嘴,你率領十幾萬大軍陳兵邊界,誰能睡得著覺,不把你解決,精力都放在江北,早晚被你直搗黃龍。

「你覺得,面對手握先國主的大宋,如今的偽國主李從善,有反抗的能力嗎?」孫宇不置可否,他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總要爭一下才知道結果如何。

「我不明白,原本,最支持國主的,就該是你忠勇王才是。」曲良驥默認,也許,他們只是習慣安于現狀罷了,並不是真的認為這條路能夠走到光明。

孫宇一路走來,在最艱難的時候,都是得李從善之助,如今李從善上位,孫宇應該更加順風順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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