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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恍如隔世

靖安司的名號,在開封城內是無人不知,除了他們自己人,進去之後還能出來的,寥寥無幾。

都說這附近有怨鬼索命,平日里,就算大白天,這附近也少有人經過。

「韓王,請吧!」靖安司大門緩緩打開,趙光義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從善當然是不願意進去的,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能忍住心中的不適,朝著里面走去。

「府尹大人,邀我來此,到底是為了什麼?」李從善跟在趙光義後面,只見靖安司內,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還有守衛來回巡視,根本無人能夠潛入。

「帶你見一些人,這幾年,不斷有人潛入開封,試圖刺探我大宋的軍情。有一些重要人物,被靖安司拿下,一直關到現在。」趙光義想要將李從善收為己用,就得用一些非常手段,到靖安司來,只是第一步。

「咳,小王不過是個閑散之人,之前一直待在江寧,來了開封更是只弄風月,與這些人,有何好見的?」李從善心中一驚,他的暗衛在大宋折了好些人手,難不成有人沒扛住,暴露了身份?

若是以前,李從善自然是無所謂的,可他如今陷在開封,被抓住把柄的話,自然沒什麼好事。

「誰說不是呢,韓王乃是清閑王爺,如何會與這些下三濫認識。但是總有些瞎了眼的,居然攀咬王爺,此番非要讓他們好好瞧瞧,斷了他們的念想。」趙光義當然知道,那些人出自暗衛,正是李從善的手下,但是卻不去揭穿,真撕破臉了,合作起來也膈應得慌,還是留一絲體面的好。

「把門打開!」李從善停下腳步,指著面前的一扇門,通體鐵制,只有一個巴掌大的小窗口,用于遞些吃食。

當鐵門緩緩打開,一陣惡臭撲面而來,其中還夾雜著腐爛的味道,讓李從善一陣作嘔。

「一直跟你們強調,要注意衛生,人要是死了,我讓你們陪葬!」趙光義一巴掌扇過去,這些個都是靖安司的重犯,留著他們,不是為了後面有用,就是為了折磨,反正不能隨便死了。

陪同的靖安司執事挨了巴掌,卻依舊點頭哈腰,去牢房里將燈點上。

當燈光亮起,李從善忍者惡心的感覺看去,沒有想象中的髒亂,反倒收拾得井井有條。一蓬頭散發的男子,身戴腳鐐手銬,正蜷縮在角落里。那陣陣的惡臭,正是從男子身上散發出來的。

「取水來,給他清理一番。」趙光義打量一下,知道錯怪了執事,這明顯不是因為懶于打掃的關系。

執事取來水桶,直接往角落里的男子身上倒去,將污穢之物帶走,身後跟著的兩位獄卒,取來干淨衣服給他換上。

李從善拿眼楮瞟了一眼,只見男子身上疤痕縱橫,特別是,居然是一攤腐肉,連太監都不如,怪不得惡臭燻天。

原本渾渾噩噩的男子,開始有些清醒了,抬頭打量眼前的眾人。

「 ~ 」男子喉嚨里發出一陣陣奇怪的叫聲,拼命掙扎,想要往李從善跟前沖去。

李從善嚇了一跳,往後趕忙退了兩步,朝著鐐銬男子看去。

只見男子激動得眼泛淚花,雙手舉著沉重的鐐銬,顫抖得扒開散亂的頭發,將剛剛洗淨的面容露出來。

許久不見日月,蒼白的臉上,疤痕交錯。

雖然乍看難以辨認,李從善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此人是他暗衛的骨干,之前暗衛在大宋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能夠被安排來大宋,此人的忠誠毋庸置疑,可現在這番狀態,李從善不忍直視。

眼角露出一絲慚愧,李從善低下頭,再次抬起時,目光變得平靜中帶著一絲詫異。

「府尹大人,這是?」李從善面帶不解,指著眼前的鐐銬男子,問向趙光義。

「哦,當初,他的下屬都說,他是韓王的親信,但是他自己,卻是什麼都沒有招供。本官最欽佩這般鐵骨錚錚的漢子,決定讓其在此養老,每月都有大夫來為其診治。之前此人還想絕食自盡,本官就命人用竹筒往里面填,總要活著終老才行。」趙光義面帶微笑,看著李從善,裝不認識,那就依你。

這世間,最痛苦的事情,並非是死亡,而是求死不得。

李從善听得心驚肉跳,這麼關下去,應該會瘋吧。每日面對這冰冷的鐐銬跟牆壁,已經不會說話了,伴隨著大小便失禁,這樣活著,每一刻,都是一種折磨。

最讓李從善心痛的是,鐐銬男子讀懂了他的意圖,直接走到角落,不顧地上還有水跡,直接坐了下來,與方才進來時一般無二,好像只是認錯了人一般。

「這幾天,讓他喝咸粥,不喝就灌,灌到灌不下為止。」趙光義對于此人的表現,自是不滿意的,肯定要稍作懲罰。

蜷縮角落的男子聞言,沒有抬頭,身軀卻不自主的顫抖。

他腐爛的,每一次小便都是一種煎熬,喝了咸粥的話,痛入骨髓是必然。

李從善攥緊了拳頭,忠貞之士,落得如此下場,何其不公?

「府尹大人,他的那些下屬,都招供了?不知如何處理了?」李從善懷著愧疚,跟隨趙光義從牢房中走出來。

「都死了,本官不喜歡這種貪生怕死之輩。」趙光義搖搖頭,背主求榮的密探,留著何用?

「那,左右都是沒有活路?」李從善突然覺得,這趙光義就是個魔鬼,怪不得靖安司這麼可怕,不招嚴刑拷打,外加關到死。招了就是一命歸西,城外亂葬崗就是歸宿。

「活路?我靖安司的活路,從來不給這類人留。」靖安司的威嚴,就是以人命鑄就,若是隨隨便便就能活著出來,大家對于靖安司,豈非失去了敬畏之心?

趙光義隨即繼續往里面走去,就算是大宋之人,落在他手里,也難有好下場,更何況是敵方的密探。

「韓王,小心腳下,台階濕滑。」在大牢的盡頭,居然還有台階往下去,越往下,濕氣越重,台階上,甚至長出了苔蘚。

台階很長,當走到台階的盡頭,借著幽暗的光,李從善發現,居然是一座水牢。若是所料不差的話,這里應該還有地下河的水脈,水質不錯,不似普通水牢那般渾濁。

「將那座鐵籠給本官拉過來。」趙光義用手指向其中一座懸于水面的鐵籠,這水牢中有十幾座鐵籠,大多都是空置的。

執事帶人拉動旁邊的一根繩索,將鐵籠往岸邊拉來,隨著靠近岸邊,原本下端浸泡在水中的鐵籠也逐漸露出了全貌。最讓李從善吃驚的是,鐵籠下面,居然有魚跟隨游動。

李從善定楮一看,原來是泡在水中太久,身軀已經腐爛,有蛆蟲掉落,引得魚兒在旁等著吃食。

「嘔~」李從善再也忍不住,扶著旁邊的石壁,嘔吐起來。

「衛先生,韓王來看你了。」趙光義對著鐵籠中的人說道。

李從善猶如被擊中了心髒,停下嘔吐,帶著不可置信的眼神看過去。只見鐵籠中的男子,雙目緊閉,從眼角的疤痕來看,當是已經被人刺瞎了。滿頭灰白的頭發,不同于之前那人的蓬亂,反而是貼合在腦後,就連胡須,也是經常清洗才是。

眼前之人,無論怎麼變,他李從善都不會忘,這是他的恩師,內衛真正的創建者。當初大宋境內的內衛組織遭受重創,衛先生親自帶人北上,試圖重建,卻一去不復返。都說中了埋伏,身死異鄉,沒想到,居然是在靖安司的水牢里。

李從善囁嚅著嘴角,想要喊一聲恩師,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這衛先生,為了守住秘密,愣是咬斷了舌頭,還自毀雙目。不過無礙的,他能听見,韓王,不打個招呼?」趙光義有時候在想,這天下,為什麼總有這麼多看不清形勢的人,大宋才是真正的天下正統,螳臂當車者,全都該死。

「小的李從善,見過衛先生!」李從善恭恭敬敬俯身行禮。

原本端坐不動的衛先生,聞言眉頭一蹙,隨即又恢復了原樣。

「這個倔老頭,哎,隔三差五的,還要派人給他上藥,放回去吧。」趙光義擺擺手,忒過無趣了些,還以為能看見一幕認親的戲碼,這些個死硬分子,確實難以對付。

看著逐漸被放回去的鐵籠,李從善心如刀絞,這到底是為何?衛先生在鐵籠中,突然睜開雙目,看向李從善這邊,可惜,一片空洞的雙眼,什麼也瞧不見。

李從善也記不得,是如何從靖安司大牢出來的,當他回過神來,已經出了大牢。

「韓王,你知道,他們為何能在我靖安司手中活到今天嗎?」趙光義在獄卒準備好的盆中洗了把臉,看著恍恍惚惚的李從善,也許就快要成功了。

李從善默默搖頭,接過趙光義遞來的毛巾,擦了一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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