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層層疊疊的烏雲遮住了上弦月微弱的光芒。
港口依然燈火通明,只是原本繁華的地方此時寂靜無聲,穿著各異的人沉默以待,臉上不見笑意。
「撒拉弗閣下。」
撒拉弗轉過頭,眉頭緊鎖,「那邊到底怎麼回事?」
剛剛的槍響任誰都不會注意不到,托德那邊一定是出事了。
「托德先生他們都被人放倒了,不過——」來回報的人眼看撒拉弗表情不對,連忙補充道,「不過他們都沒有生命危險,現場沒有發現別人。」
「……沒事就好。」撒拉弗沉默了片刻,擺了擺手,「處理好。」
「是!我們一定會加強戒備!」
撒拉弗目送著人離開,重新把目光投向了貨輪——和貨輪上走下來的人。
「……鼠群?」
來者金發碧眼,小麥色皮膚,穿著定制白色西裝,完全一副有錢白人的打扮。他帶著身後全副武裝的黑衣保鏢停在了離撒拉弗不遠處的位置,操著一口不標準的日語,探究地看了他們兩眼。
「看上去不像啊。」
「有興趣換個交易對象嗎,威爾森先生?」撒拉弗低沉地說道,「如您所見,鼠群今晚可能很難前來赴約了。」
威爾森一挑眉毛,陰陽怪氣地開口,「哦,我的上帝,真是個驚喜!你對我們很了解嘛。」
撒拉弗反倒心下一沉。
對方的態度不太妙……也對,任誰看到自己的交易出問題了態度都不會太好。
只是這樣一來,要吃下這批貨可就有些麻煩了。
「听我說,」威爾遜吊兒郎當地往前走了幾步,似乎非常篤定他不會受到攻擊,「你們內斗,我沒興趣。但是這筆交易,我的老板指名我——」
他指了指自己,斜著眼楮看著撒拉弗,「指名我,和鼠群,完成。這是寫在合同上的內容,我說得足夠明白了嗎?」
「我想帕拉集團做生意並不會這麼死板。」撒拉弗平靜地說道,語氣雖然禮貌,但是毫無退縮之意,「不然你們早就該申請破產了。」
「我們一向很有契約精神。」威爾遜大言不慚地說道,「違約,是個嚴重的事故——我說嚴重的,明白嗎?」
他搓了搓手指,眼中露出一抹精光,「我的意思是說,這種後果主要是經濟上的。」
撒拉弗暗暗問候了一串對方的家人。
黑心商人……無非就是想在這個機會趁火打劫,提高價格。
「恕我直言。」撒拉弗看了一眼那艘貨輪,「這批貨光是運送成本就不低吧。在東京,除了我們,沒人敢冒著得罪鼠群的風險接下這批貨物。如果讓威爾遜先生白白空跑一趟,也是我們不想看到的局面。」
「嘖。」威爾遜被猜中了心思,有些不耐煩地咂了咂嘴,「你這可就沒有做生意的誠意了。」
「誠意不誠意的,還是得您說了算。」
威爾遜來回走了幾步,忽然抬頭看向撒拉弗,「你叫什麼?」
「撒拉弗。」
「那麼撒拉弗先生,你就是你們組織的首領嗎?」
「並非如此。」撒拉弗彬彬有禮地回答,「我只是代行者大人座下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罷了。」
威爾遜微微一愣,他的日語水平還不足以讓他听明白撒拉弗夾雜著古典日語的後半句話,但是前半句話已經讓他確認了自己要問的東西。
「抱歉。」他的語氣毫無歉意,「我只能和你們組織的老大進行交易,這也是為了確保交易的順利進行。」
不是他看不起這些日本的所謂黑道,但是相對于自己公司來說,這些僅僅是在一個城市橫行霸道的家伙,眼界實在是差了不知道多少。
帕拉集團可是個大型跨國企業,甚至和軍隊都有關系。日本這點市場完全不夠看。
不過近幾年董事們有往這里發展的傾向,這次的交易也是試探這邊市場的一個嘗試——所以萬萬不能出錯。
「這種小事怎麼能麻煩代行者大人。」撒拉弗不為所動,他知道七先生對他們的行動一向沒有興趣,這次的行動也不例外,「我可以為此負責。」
其實他也很想讓七先生插手組織的事,只可惜這位大人似乎短時間內並沒有要交給他們的旨意,這讓他很是遺憾。
「NO。不行。」威爾遜表情頗為夸張地在自己胸前比了個叉,「這次的貨量這麼大,我必須要和你們的老大直接談才行。」
「這……」
「不然,我寧願拉著這些可愛的小東西們原路返回。」威爾遜語氣強硬,「這是我目前唯一的要求。」
撒拉弗眯了眯眼楮。
這幫鬼老,心氣還真是傲得很。看來是真的沒得談了。
「那——」
「——我和你談。」七毫無溫度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
撒拉弗和威爾遜同時向聲音的方向看去,一個瘦高的身影正站在路燈下。港口的燈光亮如白晝,照在他那件純黑色的大衣上卻半分反射也無。
他的表情有些厭倦,但更多的是冷漠。淺棕色的雙眸像是無機質的玻璃珠,正冷冰冰地看著他們。
「七先生!」撒拉弗驚喜地叫道。臉上全然不復剛才談判時的沉著。
七先生居然真的屈尊前來了?而且還是在這麼恰好的時間?難道說,七先生他之前其實一直都在注視著自己嗎?
撒拉弗的身體不由得微微顫抖起來。
在七先生的注視下,自己居然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威爾遜則打量著他。
這就是這個組織的首領?看上去還真年輕啊。
南凌也在看著他。腦子里的內容和面癱的表情相當割裂。
【哦,瞧瞧,我的老伙計!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向上帝發誓,上次和別的組織談判已經像是中世紀時的事了。聖母瑪利亞在上——真希望這不是真的,但這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加班。哦,真是太糟糕了,糟糕得就像隔壁蘇珊太太做的隻果派一樣。見鬼!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悲傷的事情嗎?糟糕透了,我真想用皮靴狠狠地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