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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就算請假一天……】

听平兒夸耀焦順的手段,王熙鳳愣怔了好半晌,才掩嘴笑道︰「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不聲不響的,竟連珍大哥父子都要仰他鼻息,怪道這主意都打到我身上來了!」

一面說著,一面暗暗觀察平兒的的表情,見平兒並未露出意外之色,便猜出這小蹄子應是早就知道,焦順曾在假山上對自己欲圖不軌的事兒。

再往深里想,那無法無天的焦順都敢沖自己伸爪子了,對平兒難道就沒半點想法?

偏這一年多里,平兒這小蹄子又與賈璉日漸疏遠……

怪道她要替焦順吹噓呢,這兩個刁奴分明就是Y婦忘八一條藤,合起伙來要以下犯上反客為主!

王熙鳳心下暗恨不已,面上卻故作無奈的嘆道︰「罷了、罷了!這府里有老爺太太看顧著,東府那一家子又被他給轄制了,偏你二爺還是個指望不上的,我一個婦道人家拿什麼跟他斗?」

說著,赤著腳上前挽住平兒,語帶央求的道︰「你幫我傳話給他,念在往日主僕情分上,不妨兩下里就這麼丟開了,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可好?」

瞧她笑顏如花,一對兒丹鳳眼里卻仿佛藏著殺人的刀子,平兒低垂了眉眼暗嘆一聲,情知這二女乃女乃嘴上雖然服軟,內里實則仍舊包藏禍心。

如今這番言語,不過是意圖借自己之口,好讓順哥兒放松警惕罷了。

「我明兒就去跟他說。」

平兒嘴里乖巧答應了,然後又信誓旦旦的補了句︰「女乃女乃放心,方才那事兒我指定不會告訴二爺的。」

王熙鳳俏臉一沉,暗罵這小蹄子果然不是個好東西,她自己在外面偷漢子,偏還敢拿這事兒威脅主子!

原本風姐兒也正琢磨著,要不要先借賈璉之手除掉這臥榻旁的隱患,可如今卻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念頭。

主僕二人貌合神離,自然再沒什麼談興。

于是簡單洗漱之後,便各懷心思的早早睡下了。

…………

轉過天到了臘八。

焦順上午陪著冶煉所幾位主官,與兵部來人打了半日嘴仗。

等中午用過午飯,他把衙門里的一應瑣事交由劉長有代管,便擺開依仗趕奔左安門蒙學。

那些個大廠官吏連同蒙學山長,自然早就在門前恭候多時了。

連薛蟠也比焦順到的早,因和誰都不熟,他又瞧不上人家那八九品的微末官身,便干脆偎在車里不曾露面。

直到听說焦順到了,他才挑簾子跳下車三並做兩步的迎了上來,對著焦順把身上的熊皮大氅左撩右掀,得意洋洋道︰「焦大哥瞧瞧這料子怎麼樣,這可是我前些日子親手打的!」

不等焦順回話,這薛大腦袋又抱怨道︰「哥哥自做了這什麼鳥主事,就愈發的不合群了,兄弟們三番五次的都請你不動。」

焦順知道他是個口沒遮臉的,對這些抱怨也只是一笑而過,抬下巴往蒙學里一點,道︰「我這回找你來,不就是為了賠罪麼?走,我領你去瞧個稀罕兒!」

听說有稀罕瞧,薛蟠便什麼都忘了,也不管那些官吏們還在等著拜見上官,興沖沖拉著焦順就往里走,嘴里道︰「哥哥一貫有些奇思妙想,這稀罕必也是別除惡瞧不見的,可丑話說在前頭,要是不夠稀罕,兄弟我可不依!」

見此情景,在門前迎候的眾人也忙緊隨在其後,眾星捧月一般跟著焦順進了蒙學。

等熙熙攘攘的到了蒙學正中的操場上,就見靠近東牆處,已經起了一座三尺高、一張五寬、三丈六長的舞台,台上堆著好些花花綠綠的木板,台下則是十來張方桌幾十條長凳。

薛蟠見了這格局,心下登時先涼了半截,扁著嘴連聲抱怨︰「我道是什麼呢,哥哥要听戲看雜耍,京城里有的是好地方,偏跑這鳥不拉屎的蒙學里作甚?這里難道還能有什麼好角兒不成?」

「你急什麼。」

焦順拉著他在前排坐下,笑道︰「既是稀罕,自然和你以前听過看過的不同。」

說著,又招呼同樣一頭霧水的大廠官吏們落座。

幾個工讀生奉上茶水,隨後又有人帶著鑼鼓二胡橫笛豎簫等樂器,出現在了舞台兩側,這些人一看就是從戲班里請的,而且看衣著打扮多半還是個草台班子。

薛蟠越發覺得沒了盼頭,嘴里絮絮叨叨的嘀咕著,先羅列出一大堆京城名角,又拿榮國府里養的小戲子說事兒。

焦順只當是沒听見,等‘鏘’的一聲好戲開鑼,才指著台上道︰「有什麼,都等看完了再說。」

薛大腦袋這才又支著腦袋往台上看。

就見幾個工讀生抬來一張公案,緊接著又把幾塊花花綠綠的木板連起來,扇面似的擺在了公案後面,簡單拼出了個衙門公堂的模樣。

緊接著又從後台走出一個文縐縐的六品官,在那公案後大馬金刀的坐定,然後兩下里又涌出幾個八九品的小吏,在公案前雁翅排開。

這一幕和普通戲劇也沒多少區別,唯一不同的是,這些人身上穿的官袍似乎都是正品貨,臉上干干淨淨就的也不見有什麼裝扮。

只听那六品官揚聲念白︰「烏西洋夷侵我屬國、犯我海疆,如今朝廷欲興兵討逆遠征茜香,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我工部與戶部奉命籌備糧草器械,咱們司務廳又奉命為各司查缺補漏,如今十日已過,不知各司可曾遇到什麼難處?」

話音剛落,左側就閃出個八品官拱手想要回稟。

只是還不等這‘八品官’開口,薛蟠先就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正中那六品官問焦順︰「這又是工部又是司務廳的,焦大哥,這廝扮得難道是你不成?!」

焦順嘿嘿一笑道︰「前年朝廷出兵的時候,司務廳的主事可不是我。」

說是這麼說,但台下眾人卻都把那演員當成了焦順的替身——至于當時在任的韓主事,一個階下囚能有什麼資格代表司務廳?

薛蟠又好奇的問︰「這說的是前年打仗的事兒?」

「噓~」

焦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著台上道︰「兄弟看完就知道了。」

說著,又給台上不知所措的臨時演員們,打了個繼續演下去的手勢。

那八品官這才又念起了台詞︰「啟稟主事大人,各司查問過茜香國的天文地理風土人情,都道彼處險阻極多,需要早做籌謀才不至耽擱了戰事。」

緊接著幾個小吏你一言我一語,把遠征茜香國的難題挨個道出。

譬如潮濕多雨、多疫難行;譬如山深林密、易守難攻;譬如蛇蟲密布、毒瘴延綿……

台詞都是反復修改過的,言簡意賅又直白明了,听的薛蟠連連咋舌,驚呼道︰「都說是天兵一到摧枯拉朽,不想原來竟有這麼多凶險!」

緊接著場景轉換,先前那幾個小吏各領了課題,深入工廠一線召集能工巧匠們展開了攻堅。

經過一番簡練又切實的討論,二十幾個工讀生連推帶拉,弄來許多半真半假的工具器械,刀斧鑿鋸、墨尺漆膠無所不包,咋咋呼呼的操練起來,瞧著熱火朝天好不熱鬧。

不過這對于薛蟠而言,卻是自小就在家中工坊里見慣了的,遠不如方才那番討論精彩。

他轉頭正要詢問焦順,這到底算是個什麼戲目,忽听那台上山呼海嘯的吼唱起來︰

「咱們工人有力量!嘿!咱們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發動了機器轟隆隆響,舉起了鐵錘響叮當,造成了犁鋤好耕種喲,造成了槍炮送前方……」

薛蟠為之一愣,重又把目光挪回了台上,嘴里嘀咕著︰「這唱詞好怪,听著倒像是在喊號子。」

這自然是焦順在剽竊的基礎上,刪減改編出來的——那些工人要解放世界的詞兒,可不敢唱給封建官僚們听。

他穿越的第一天,就想過要做過文抄公,卻不想直到如今才得了施展的機會。

當然,這首歌即便流傳開,多半也不會有文人雅士認可他的才華,說不定反會成為他粗魯不文的鐵證。

後面的劇情,自然是工部造出了各種器械用具,又千里迢迢轉運到了雲貴前線,助朝廷大軍克服了種種艱難險阻——天行健的充氣輪胎也在當中露了一臉,被後勤軍官稱贊說是至少漲了三成運力、減了兩成損耗。

緊接著場景再次轉換,官兵們用匠人們精心打造的裝備奮勇殺敵,直打的粘了胡子抹上面粉的‘洋夷’狼狽逃竄。

再然後,丟盔棄甲的洋夷軍官就向上級抱怨,表示非但手里的火槍不如夏人的好用,吃穿用度方面更是遠遠不及。

幾個被放回來傳話的俘虜,甚至靠著遠征軍士兵好心施舍的補給品,成了敗軍之中受人艷羨的明星。

最後一幕,則是以工人們讀完前線捷報之後,又興高采烈唱起了那首《咱們工人有力量》作為收尾。

隨著劇情逐步推進,薛蟠從最開始的不以為意,越看越是嘖嘖稱奇,越看越是亢奮無比。

尤其是出現戰斗場面的時候,他更是跳著腳加油助威,直恨不能扒了身上的熊皮大氅,沖上台去和那些‘洋夷’打成一團。

等到曲終人散,他嗓子都喊啞了,猶自連聲對焦順稱贊道︰「哥哥這稀罕果然有趣,雖沒什麼好听的唱段兒,可這號子喊的著實夠勁兒!打仗的那幾段也解氣的很,比什麼孫猴子鬧天宮都暢快!」

最後他看著台上收拾道具的工讀生們,抓耳撓腮的打听︰「哥哥,就只這麼一出麼?怎沒讓他們多排演幾場,咱們也好過足了癮!」

「你當這戲是好派演的?」

焦順笑著解釋道︰「我管這叫‘樣板戲’,讓他們回去比照著排演幾出類似的小戲,等年底放假前演給工人們瞧——這忙了一整年,節前總得讓工人們樂呵樂呵,順帶也給他們鼓鼓勁兒。」

「這個好、這個好!」

薛蟠激動的直拍大腿,嚷道︰「這樣板戲比旁的都好看,要是那打仗的事情再仔細些、激烈些,就更好了!要我說,最好弄幾桿真槍, 里啪啦的那才叫過癮!」

這貨真是……

焦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嘴里卻捧場道︰「真槍是夠嗆了,弄些炮仗烘托氣氛倒還容易——薛兄弟是此中高手,南北腔調都听慣了的,不妨幫著指點指點。」

頓了頓,又指著後面兩個正交頭接耳的大廠官吏道︰「旁的地方不好說,兵工廠排戲時多弄些戰斗場面,倒也恰如其分。」

「這、這如何使得?!」

薛蟠大喜過望,嘴里剛說‘使不得’,轉臉又拍著胸脯保證道︰「哥哥只管把事情交給我,到時我請幾個名角兒去鎮場子,保準兒不會給哥哥丟人!」

說完,他又遺憾的撓頭道︰「就是這時間太短了些,攏共也才半個多月。」

焦順隨口寬慰道︰「不妨事,咱們今年先打個樣兒出來,若效果好明年再往大了辦。」

其實這是他刻意安排的。

司務廳里那麼多事情,也容不得焦順在這上面投入太多的精力,若給足了時間,讓各國營大廠群策群力精雕細琢,搞出的模仿之作蓋過了他的原創,那他還怎麼人前顯聖鰲里奪尊?

等把薛蟠介紹給那兩個兵工廠的大使之後,焦順便讓他去山長屋里稍候,獨自召集那些大廠領導,簡單的又開了動員會。

有了這一出橫空出世的《咱們工人有力量》,那些官吏們多少也有了努力的方向。

尤其听焦順表示,那個廠的演出反響最好,就安排那個廠小年夜的時候,在工部為尚書侍郎們登台獻藝,他們的動力就更足了。

打發走了這些人,焦順施施然到了山長屋里,先自顧自斟了茶水,又遞了一杯給薛蟠,正色道︰「其實我今兒找薛兄弟來,還有一些事情想跟你打听打听。」

「哥哥只管說!」

薛蟠還處在亢奮當中,听了這話就把胸脯捶的山響︰「但凡知道我一定知無不言,不知道的,我給哥哥打听去!」

焦順當下便將十一月十一當晚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的講給了薛蟠听。

听說是賈寶玉為了自家妹妹不惜夜鬧榮國府,甚至連賈政都被驚動了,薛蟠一時喜的拍案叫好。

高興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是在焦順面前,忙解釋道︰「焦大哥不要誤會,我、我……」

可起了個頭之後,他一時又不知該說什麼,直憋的臉紅脖子粗。

「這事兒我早看開了。」

焦順故作灑月兌的擺了擺手︰「人家畢竟是榮國府的公子,皇貴妃的親弟弟,與薛姑娘又是親上加親,我何德何能與他相爭?只是……」

「只是怎得?」

「只是這寶二爺既為令妹大鬧了一場,偏怎麼又天天跑去林姑娘面前賣好,半點也不曾避諱……」

焦順說到這里,故意留白給薛蟠去想。

誰成想這薛大腦袋听完之後,卻是不以為意的咧嘴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咱們爺們誰不是見一個愛一個,吃著碗里瞧著鍋里?」

焦順一時竟無言以對。

正常人這時候,應該為自己的妹妹打抱不平才對吧?

滿肚子煽風點火的言語,生生被這薛大腦袋堵了回去,焦順猶豫再三,也只好作罷——指望從薛蟠這里找突破口,純屬是想瞎了心,只要他能把消息帶回家,此行的目的也就算是勉強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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