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扯了妹妹和哥哥坐下，低聲囑咐道。
「我沒有藏私的意思，但人與人不同，許是我喝女乃茶有幫助，旁人卻不一定。
萬一因為喝了女乃茶，壞肚子或者如何，我們都是說不清。
所以，圓兒準備的這些吃食，不能分給齊衡他們。」
「放心，哥，我懂。」
方圓兒點頭，問道，「他們進考場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也是滿滿一籃子。有童先生提醒，他們家里也是有親朋考過秀才，許是比我準備更齊全。」
方玉說的平淡，他半點兒不嫉妒同窗們有先人留下的智慧，因為他有哥哥妹妹。
他們有的，他不缺。他有的，他們卻沒有！
一日一晃而過，轉眼就到了開考的日子。
幾乎半夜時候，方圓兒就爬了起來。
排隊時候不好去茅廁，所以早飯不能做粥，甚至昨晚就吃的饅頭。
這會兒，她一口氣烙了幾盤子金黃色的蔥油餅。
又炒了兩盤京醬肉絲，切了青瓜。
蔥油餅把這兩樣兒卷一起，大口咬上兩張，保管到中午也不覺得餓。
方玉幾個起了床，洗漱干淨，換上新衣，檢查考籃兒，諸事準備妥當。
這才坐下來吃飯，雖然沒有胃口，但每人還是沒少吃。
飯後，童先生只來得及囑咐兩句別緊張，就出發了。
方圓兒不放心給哥哥帶的那些東西，執意跟了過去。
清晨的風特別寒涼，凍得她跺腳，也越發後悔。
狼皮應該再多買一張，哥哥墊在身下才好，否則夜里怕是要涼到。
木炭許是也準備的有些少啊，只夠做六頓飯的量，晚上萬一哥哥想多寫一會兒，怕是不夠燒…
但是，沒有辦法。
她無論再擔憂，都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遠遠看著，府兵兵卒們兩個一組，查驗考生們帶進場的東西。
果然，方玉的大塊狼皮被仔細搜撿了。
幸好，狼皮只有一層，除了幾根帶子，沒有任何動手腳，順利通過了。
但女乃茶膏和女乃酪卻被打開罐子，伸進去樹枝攪和的厲害，生怕藏了什麼東西。
方圓兒氣的咬牙，「哎呀，誰會在罐子里藏小抄啊？」
方老二趕緊捂了妹妹的嘴，生怕她惹禍。
「你快少說兩句，人人都是如此，不單單是為難老三。」
方圓兒掙扎，好不容易重獲自由，就見方玉已經提著東西進去了。
兄妹倆長長松了一口氣，又等了一個多時辰，所有考生都進了考場。
眾人留下也沒有意義，就都散去了。
童先生約了王先生一起喝茶，中午去酒樓，不回小院兒。
齊家和宋家的小廝們排了班兒，輪流守在考場門口。
方圓兒和方老二平日對他們很是照顧，所以，幾人都是賣個人情。
要兄妹倆自管去閑逛，這里有他們呢。
方老二和方圓兒客氣幾句，就奔去了商街。
方家因為賣參發了家，實在太過扎眼。
平日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盯著方家的一舉一動呢。
所以，進縣城買東西，花銀子都要小心謹慎。
如今，偌大的府城，有錢人多了，富貴人家多了。
自然也就沒人在意，正好給了方圓兒機會。
她從懷里抽出厚厚的一沓單子，就開始瘋狂采買了。
當然，糧食一直是大頭兒。
她對于自己這個無底洞的肚皮，實在是了解太深了…
各色稀缺的調料，有些金河縣根本就沒有。
有些甚至售賣的商家也不太清楚用途，但方圓兒懂啊。
連騙帶哄，被她買光好多。
家里人多，各色綢緞，棉布，棉花，繡線和胭脂水粉，更是不能缺。
老字號的點心，各種熟食，甚至是好酒也沒少買。
甚至，首飾樓兩兄妹都去逛了一圈兒。
這個簪子適合老娘戴，那個鐲子嫂子一定喜歡。
這個白玉的煙袋鍋兒，老爹也用著正好。
那個項圈兒買個金子…
方老二一開始還攔著妹妹幾句，最後已經麻木了。
妹妹那個神奇的荷包，放了不知道多少金銀。
只要她歡喜，就隨便她買吧，左右連出力氣往家扛都用不到他…
就這般，兄妹倆買的瘋狂，突然听得鋪子小伙計議論才驚醒過來。
「哎呀，這大冬日的，怎麼還下雨了？」
方圓兒同哥哥對視一眼，都是跳起來就往府學門前跑。
果然，這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都是學子的家屬。
「這可怎麼辦，我們公子沒帶油氈進去啊。」
「是啊，誰想到大冬日會下雨啊。」
「也不用害怕，考間都是有棚頂的，不會淋雨。」
眾人這般議論，因為擔心，午飯都沒有散去。
結果，沒到黃昏時候，府學大門就打開了，有學子被抬了出來。
見到家里人，奄奄一息的學子哭訴。
「嗚嗚，我那間考間只有半個屋頂，我趴在桌子上都護不住卷子。」
「好了，閉嘴，回家再說。」
學子的家屬是個穩重的長輩，趕緊帶人上了馬車，很快走動沒了影子。
門前眾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就爆發了。
「考間怎麼會沒有棚頂兒，這可怎麼辦？我們公子沒帶油氈！」
「我們公子身子弱，怕是也要這般染了風寒！」
一時間，所有人都是緊張起來。
當然也有人氣定神閑，那就是坐在對面茶樓里的童先生和王先生了。
王先生拱手道謝，「童兄，倒是要謝過你的提醒。」
童先生擺手，眼底得意，嘴上卻是謙虛。
「我們來的路上，踫到了雨夾雪，這才多準備一些。
沒想到，還當真派上了用場。」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笑起來。
每年府學錄取秀才都是一定比例的，考生因為淋雨生病退出，或者因為試卷被水淹，自然就失去資格。
那留下的人，機會也就更大了。
方老二這會兒把妹妹護在身邊，更是無比的慶幸。
幸好，妹妹冒險去探了考場，否則三弟多年努力，就要毀于一旦了。
考場里，方玉放下紙筆，揉揉酸疼的手腕，拿起鐵皮爐子上燒開的熱水，把一邊碗里的女乃茶沖開。
他慢慢喝了一口，一股熱流下肚子，真是無比的甜暖。
再抬頭看看對面考間里，用袖子遮著腦袋寫字的考生，還有隔壁空出的位置。
他心里幾分同情，更多的是感慨。
早起時候他就覺得天色不好，于是征求過監督考官的準許後，就把一塊油氈蓋到了棚頂上。
有個小吏還算和氣，扔了兩個空桶上去，把油氈壓住兩側，省的被風吹走。
剩下一塊油氈，他則蓋在了寫好的卷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