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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墨家之事的尾巴

「你就不懷疑哀家所說的話嗎?」墨淺裳有些意外,看著墨庭之。

墨庭之借著過年的機會,費了大勁兒才得到入宮探望女兒的機會,就用來說這些。

瞧瞧宋氏和墨卿之,進了宮可是一個個巴不得殺人放火燒殺掠奪啊,一年就一次的機會。

「娘娘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從來不會做于自己無益的事情;您現在的身份,想要除掉宋氏或者墨卿之,根本不用如此大費周章的。反倒是墨卿之,自從合離之事鬧開之後,雖然求回了宋氏,不過內心早已經恨毒了這個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女子,若是能殺了她,給娘娘添來麻煩,用輿論威逼到娘娘,他倒是樂見其成。他一直都想扮演一個救世主,讓娘娘對他俯首帖耳,他習慣了做家主這樣高高在上的地位。」墨庭之對別人了解的不多,可是對這位道貌岸然的哥哥,卻是非常明白的。

別人的卑鄙,是在面上,他的這個哥哥的卑鄙,卻是骨子里頭,披了個儒生的皮兒而已。

墨淺裳並沒有多言。

兔死狐悲,說道這里,墨庭之到底有些顫抖。

「如進老臣沒有什麼太大的心思,只求著太後娘娘,能夠照顧好宮中的蘇小儀和您的堂妹墨婕妤。老臣知道該怎麼做。」

相比較墨卿之的野心勃勃,墨庭之明顯俯順的多了。

而墨淺裳也寂寂無言。

怎麼說,這兩個人的死都與她有關系。

「哀家答應你。」墨淺裳道,「出去吧。」

墨庭之走了之後,暖閣內的氣氛還一直不大好。

初桃彩鴛明顯看出了墨淺裳的抑郁不樂,都靜悄悄的不敢說話。

不過片刻功夫,墨婕妤便進宮來請安了。

她自然知道墨庭之進宮的消息,所以特意趕來,陪墨淺裳說說話。

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會兒話,墨淺裳才終于開口道,「反正時間還早,不如墨婕妤陪哀家出去走走吧。」

語畢也便直接站了起來,由著一旁的初桃為她披上了鶴氅,備好了手爐慢慢的朝外走去。

墨雪瀾便也站起身隨著一起走出了慈寧宮。

外頭大雪窸窸窣窣地下著,一片琉璃世界,宮人們正張羅著,一起去敲屋檐下的冰柱子。

台階溜滑,墨雪瀾慌忙上前,扶著墨淺裳。

「都說瑞雪兆豐年,今年這場雪可真是浩大。」墨雪瀾笑眯眯地說著,「若是要我說,就別讓他們把這些大雪掃了,留著多漂亮啊。」

墨淺裳淡淡瞥了一眼墨雪瀾,「是啊,會春暖花開的。」

「听聞越國四季如春,沒有秋楓更沒有落葉,也從來沒有雪,一年到頭都是繁花似錦的,其實我倒是不喜歡那樣的地方。」

墨淺裳伸出手,看著雪花朵朵飄落在掌心,「是啊,哀家也不喜歡越國那樣的地方。」

墨淺裳一路都沒怎麼說話,徑直帶著墨雪瀾往前奏折。

路越走越偏僻,安靜得有些可怕。

沒走多遠,墨雪瀾的臉色便有些變了,她記得宮人們說過,這一片是一片廢宮,從來沒有修繕,所以被封起來了。

可是墨淺裳卻徑直帶她走了過來,難道是……

墨雪瀾還沒有回過神來,便看到了眼前是一個地牢的暗門。

幾個從來沒有見過的,既不是宮人,又不是侍衛的錦衣男子上前行了個禮,便恭恭敬敬地將門打開了。

黝黑的地洞散發著透人骨髓的陰寒之氣,仿佛一張張開的怪物的嘴巴,隨時要將人透進去。

「娘娘……這里……這里是……」墨雪瀾六神無主。

如今墨家的事情差不多了了,她這麼個曾經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要和墨淺裳作對的女人,不會就這麼要被墨淺裳處理掉吧。

墨淺裳這時候才回頭看向一路跟著她過來的墨雪瀾。

見她臉色有些難看,墨淺裳嘆了口氣,低聲安撫道,「雪瀾,哀家並沒有旁的意思。不過,這是墨家最後一些事情了,所以讓你隨著來一起做個見證罷了。」

「但憑娘娘吩咐。」墨雪瀾愣了愣,硬著頭皮答應道。

不說害怕是假的。

但是這時候也只能跟著墨淺裳進去了。

墨淺裳倒也沒有再和墨雪瀾說什麼,扶著墨雪瀾的手,一同走下了地牢。

大概是早就知道墨淺裳要過來,這里打掃的很干淨,一根根羊油蠟燭將陰暗的地牢映得亮如白晝。

淡淡的血腥味帶著泥土的濕氣縈繞在鼻尖,驅之不散。

初桃彩鴛小心地帶著墨淺裳一路往下,沒多久便來到了地牢的中心位置。

看著地上烏壓壓跪著一地的手下,墨淺裳直接開口道,「人呢,關在哪。」

「娘娘請稍後。」听了墨淺裳的吩咐,那為首的看守人點頭退了下去。

沒多時隨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蘇予棠一身破舊中衣,釵環散亂蓬頭垢面的女子被推搡著跪到了她們的面前。

這一看把毫無準備的墨雪瀾給嚇了一跳。

因為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已經被皇帝賜死的蘇予棠啊。

「她還沒死,留著她一條命,是想著,興許還有點用處。」

墨淺裳看向了手下,「怎麼樣?」

「還是瘋傻了。讓吃屎都干。」手下道。

墨淺裳看向蘇予棠。

蘇予棠在幾個嬤嬤的挾制下,一臉憨憨的看著墨雪瀾傻笑。

墨雪瀾心里有點疼,雖然蘇予棠害過她,但是畢竟從小一處看著長大的,在詩社里爭風吃醋,哪里想到會有今天這般模樣。

「蘇……蘇姐姐……」墨雪瀾口中有些發澀。

墨淺裳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的繼續站看著的蘇予棠。

蘇予棠還在裝瘋賣傻,眼神飄著,似乎因為跪著膝蓋不舒服,還在挪挪身子。

「娘娘打算以後如何處置她?」墨雪瀾忍不住問道。

墨淺裳向前走了兩步站到了蘇予棠面前,伸手用帕子為她擦了下小臉上的灰塵,方才又繼續說道,「她真的瘋,還是假的瘋,都沒關系了。她的人已經死了。雪瀾,如果讓你帶走她,送回墨府,你願意嗎?」

墨雪瀾怔了怔。

「娘娘……」

墨雪瀾渾身顫抖,跪了下來,眼淚滾了下來,「謝娘娘!」

什麼都不必多說,墨雪瀾便已經明白。

如同墨淺裳之前放了她一樣,墨淺裳,同樣放了蘇予棠。

「雪瀾,你先別忙著謝我。」看到墨雪瀾這般高興,墨淺裳卻搖了搖頭,繼續道,「你可知道,你此番點頭答應帶她走意味著什麼嗎?」

「知道。」墨雪瀾看著墨淺裳笑了笑,「等于墨家永遠落了個把柄在娘娘還有陛下的手里,一旦墨家有什麼不妥,那麼只要蘇予棠還活著,墨家便是月兌不開干洗的死罪。」

「妾身願意把這個女人送回墨家,而墨家,如今除了收了這個女人,別無選擇。」

墨家如果沒有把柄落在墨淺裳手里,怕不是要寢食難安了。

墨雪瀾穩穩的沖著墨淺裳福了福,「妾身謝娘娘留了雪瀾一條命,留了予棠一條命。」

眼下的情況,並不適合蘇予棠出宮。

所以墨淺裳只是帶著墨雪瀾在地牢里坐了一會兒,便出來了。

兩人一路又說了會兒話,直到慈寧宮,墨雪瀾才停下腳步,輕聲告辭離開。

墨淺裳倒也沒有留她。看著墨雪瀾走遠,墨淺裳才扶著彩鴛的手,轉身慢慢的往慈寧宮走。

眼看著已經到了正月初八,該請安的也差不多都進宮走過一趟了。

相比較剛剛過年那幾日,墨淺裳算是又清閑了下來。

只是回到慈寧宮,就見里面的宮人迎上來說道,「娘娘,上次進過宮的那個老嬤嬤,叫什麼紫薇的,來拜見您。您看要見一面嗎?」

……紫薇。

墨淺裳扶著初桃的手微微的抖了抖,那不是薛宛嗎?

不過,他這會兒不是應該和在審訊墨老夫人嘛,怎麼會有空過來她這里呢?

「請吧。」墨淺裳道。

這紫薇能進宮里頭伺候,那是皇上的恩準,如今來拜見她,也是情理之中。

薛宛才走了進來,便卸掉了一身的妝容,從一個老嫗變回了一個光華燦燦的風流公子。

只是他的模樣憤憤,沒了之前那桀驁氣兒,讓墨淺裳看了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微臣見過太後娘娘,娘娘千歲。」薛宛恭恭敬敬地行禮,「化名成了紫薇進來,還請娘娘勿怪。」

墨淺裳忍不住輕咳了一聲,開口道,「薛公子怎麼今兒想著過來了?您和明王過的還好嗎?」

「微臣,是過來想請娘娘您幫忙的。」听到墨淺裳的文化,薛宛憋了半天才道,「還請娘娘能夠幫一幫微臣。」

還真是來求援的。

「什麼?」墨淺裳抬眸,唇角噙笑。

薛宛咬了咬牙,最終還是不得已開口道,「微臣已經用盡了辦法,可是那頭還是一句話都不肯透露。」

墨淺裳看著薛宛,有些無語。

「娘娘有所不知,那墨老太君就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般,半句話都不肯多言。」薛宛有些挫敗的垂下頭,恨恨的開口道,「還說,她當時是一時糊涂被嚇住了才被我套出來話的。還說我們必不能將她一直困在宮里,等到她有機會出去,定然不會輕易的將此事作罷。」

「她說,墨府一定有辦法就她出去的。只要墨太後在一日,她就一日不會出事,墨太後不會讓自己的臉上無光的。」薛宛的眉頭蹙得很緊。

這句墨太後在一日,就一日不會出事,還真難住了薛宛。

畢竟,墨太後,是注定不會出事的。

墨淺裳捧著手爐,盯著薛宛看了好一會兒,才淡淡的開口,「你沒有找陛下,直接找的哀家。」

「是。」薛宛直接將頭低下去了。

這是生怕了陛下替她擋著災嗎?

墨淺裳勾唇笑了笑。

「你想要哀家如何處理?」

「娘娘,墨家所有有關于您的流言蜚語,其實都是老夫人親口放出去的。」

她看了一眼薛宛,方才點了點頭,「原來你指的是這個。不過方才你也說了,既然是傳言,那充其量也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哀家倒還不至于為了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去在意。」

墨淺裳看著薛宛,微微的皺了皺眉,她抬頭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側不遠的初桃,「這件事情,陛下應該也知道一二了,陛下那邊是怎麼說的?」

「這個奴婢並不知道。」初桃搖了搖頭,道,「不然,奴婢這就跑一趟乾清宮?」

「去吧。」墨淺裳點了點頭。

事關墨府,薛宛願意不願意善罷甘休,這事兒要怎麼最後處置,都要看君臨淵的意思。

等到初桃出門,墨淺裳才讓彩鴛給薛宛看了座。

薛宛一笑,落了座。

墨淺裳不信墨老夫人當真這麼說,不過,薛宛既然來討個說法, 墨卿之又倒台了,她就無比要把事情解決了。

「喝點龍井吧,哀家這里的雨前龍井,可是來喝過的人都贊不絕口的。」

薛宛一笑,「謝娘娘賞賜。方才娘娘問薛宛明王爺的事情……臣……並不和明王爺住在一處,所以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墨淺裳來了興致,有心想要听薛宛說說他和明王的事兒,卻听薛宛話頭一轉,又聊到了別的地方上去。

初桃的動作很快,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她便已回來了,將一張紙條遞給了墨淺裳。

墨淺裳神色微微一頓。

薛宛一愣,隨即便笑著一臉期待的看向墨淺裳,「可是有結果了。太後娘娘,可是願意幫微臣了?」

「哀家也不能擔保一定能成,不過是去試試罷了。」墨淺裳抬手扶著彩鴛緩緩的站起身,對著薛宛笑了笑,「走吧。」

薛宛听到墨淺裳這麼說,當真跟了進來。

墨老夫人並不在地牢中,而是在一個偏僻的宮室中收押著。

畢竟位份還在,不能做的太難看。

里頭的看守見到薛宛倒是沒有太過吃驚,畢竟這事兒一直是薛宛負責辦的,只不過在看到他身後跟著的墨淺裳時,都真真的嚇了一跳,慌忙都跪了下來。

墨淺裳氣定神閑地走了進去,初桃彩鴛忙把繡袱放在了椅子上,墨淺裳這才坐了下來。

很快,墨老夫人便被帶了出來。

墨老夫人還是進宮的那身衣裳,可惜已經骯髒褶皺不堪,滿臉的骯髒泥濘,頭發也亂糟糟的,好像這麼幾天一直沒有打理過一樣。

墨淺裳抬了抬手,示意墨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先讓她坐下。

「這是我大周的一品誥命夫人啊,該有的禮遇還是要有的,賜座吧。」

對于墨老夫人眼中的冰冷恨意,墨淺裳倒是並沒有什麼感覺。

她能來和她說話留著她一條命已經是不錯了。

死人再恨人有什麼用?

墨老夫人穩穩當當的坐下,看了一眼墨淺裳,嗓音沙啞地開口,「墨淺裳,你裝神弄鬼的法子都能使出來,當真令人不齒!」

墨老夫人笑了笑,自顧自的又繼續說道,「不過,只要老身只當沒有這條舌頭,您就拿我,一點法子都沒有啊。」

墨淺裳捧著手爐,不急不緩的開口,「夫人真是硬氣,莫不是覺得你只要挺過了這幾日,進了大理寺,就沒事了?」

墨老夫人老神在在的道,「你們若真有證據,又有證人,會不當時就要了我的命?」

「老夫人這時候還能夠想通這些,還真是讓人佩服。」墨淺裳絲毫不意外墨老夫人會有如此的回答。

墨老夫人當時可能會怕會亂,但是千年的老狐狸了,這時候也該想通了。

「不過,墨老夫人,您不會真當要你的命很難吧?」墨淺裳笑了笑,「您身子骨本來就不大好,死了,就死了,墨家墨卿之已經倒了,墨庭之也對我俯首稱臣,您若是死了,那就真死了。哀家一點事兒都不會有,甚至還能在您的葬禮上給您多燒兩把紙錢。」

墨老夫人愣住了。

墨淺裳輕輕的抬手,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衣袖。

「這還算是好的,若是不好的,哀家直接讓人仿造一封您的遺書,承認了您的過錯,再要了您的命,用您的指頭畫押,對外就說您羞憤自殺而死,又能怎麼樣?」

墨老婦人眼底的掙扎和恐懼並沒有逃過墨淺裳的視線。

墨淺裳仍然是一副不焦不躁心平氣和的模樣,甚至還帶了幾分淺淺的笑意,打量著眼前的墨老婦人,「您是不是覺得自己活的歲數夠大了,不在乎這些了?」

「墨府不會不管老身的。」墨老夫人道,「還有卿之……卿之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她早就對此事有所耳聞。

畢竟要審訊她的人為了攻心,將這件事情已經告訴她了。

墨淺裳卻也不著急,繼續說道,「其實打從你被扣在宮中再不能出去的那天起,你就已經被墨府舍棄了。他們考慮的,從來都是你背叛了他們怎麼辦,而不是救你。」

「這不可能,」墨老夫人想都沒想便站起身沖著墨淺裳吼道,「他們不會放棄我了。」

「哀家說的都是真的。」墨淺裳微微側身,避開了墨老夫人的瘋狂,「一個行將朽木的老人,也就在官宦人家里供著了,在村子里,那可都是,要送到山上的自生自滅的。」

墨淺裳看了一眼初桃,「去,把老夫人進宮後,墨家做了什麼趕緊的告訴老夫人。」

初桃笑了笑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等到這些話落地,墨老夫人早就已經失去了先初的冷靜和鎮定。

她頹然跌坐在地,眉眼間盡是絕望之下的疲態,一看上去竟像是老了十數歲一般。

其實墨淺裳所說的一切,墨老夫人之前並不是沒想過。

可……那到底是他的親生兒子啊,墨庭之如何她不管,卿之,卿之他……

如今連墨卿之都沒了,墨庭之那個庶處兒子,更不會管他了。

「說起來,如今墨府里,管事兒的,是我的父親,可不是您親生的。」墨淺裳慢悠悠的開口,不著痕跡的踩碎了墨老夫人心里的最後一線希望。

是呢,墨庭之並不是老夫人的親子,墨卿之才是。

墨卿之在的時候,還沒有人在意她,更何況……如今管事的,是墨庭之了。

「若是你該說的都說了,我就放了你。」墨淺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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