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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現在壞就壞在,所有人都說,是您把宋氏逼死的啊。」初桃莫名有些著急。

墨淺裳很是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宋氏一直聰明敏銳,是一個無論如何都不會挫了一身銳氣的女人。

雖然今日她狠狠拂了宋氏的面子,也當著宋氏的面給了墨雪瀾和蘇予棠難堪以作為對她的一種警示,但是依著宋氏的性子應該還不至于走到回去就自縊而死的地步。

宋氏臨走的時候那麼冷靜鎮定,怎麼會忽然尋死?

這家宅內,夫主打女人雖然有辱斯文,也不是不行。

她多想不開,才會尋死覓活。

這事兒,處處透著不對。

「娘娘,人確實已經走了,如今墨府已經發了白事的帖子了。」就在墨淺裳慢慢想著這事兒的時候,初桃輕聲道,「只不過,這事兒看著怎麼那麼詭異呢。盛京已經有人謠傳,您逼死伯母,什麼不孝順,還又說,您是為了殺人滅口……因為宋氏是知道您身世始末的人。」

墨淺裳抬眸,笑了笑,「宋氏沒有辦成事情,回去後,墨家自然要想別的法子。我只是沒想到,墨卿之竟然能夠狠到這種地步,拿一條人命來逼我。」

「人絕對不是被自殺的。」初桃猶豫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道,「雖然那邊不讓仵作檢查,可是咱們的人已經看著了,應該是被勒死之後假裝的上吊。」

墨淺裳心中震撼,「最後一次見到宋氏的人,可是墨卿之啊。」

「娘娘,難道您就真的由著他們將這黑鍋扣在您的頭上嗎,」流蘇在一旁听了初桃的話,滿臉憤怒,「分明就是墨家自己弄死的人,可是外頭卻全傳是娘娘做的。」

「不必管,由著她們去吧。」墨淺裳將絲線收了,回頭看了一眼一臉愕然的初桃一眼,「走會走到這一步的,只是誰都沒想到,墨家,不那兩兄弟,竟然那麼不擇手段。」

這邊說著話,那邊,紅葉就掀了簾子進來了,「娘娘,墨婕妤來了,哭的眼眶都紅了。」

墨淺裳嘆了口氣,「讓她進來吧。」

紅葉出去了,墨淺裳又對初桃低聲道,「跟太醫院那邊打聲招呼,就說哀家病了,最近宮外來請安的一並都免了。」

「是娘娘。」初桃的反應很快。

墨婕妤進了慈寧宮,「噗通」一聲跪在了墨淺裳跟前,「娘娘,娘娘,娘娘替我母親做主啊。」

墨淺裳慢悠悠的放下了手里的手爐,緩緩的站起身,「做主?哀家現在躲這事兒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做主?你難道不知道這事兒是沖著哀家來的嗎?」

「若是你真要做主,只有你自己出面。」墨淺裳輕聲,「否則,就算你母親死了,都要被墨家那群人拉出來,好好利用利用,榨干淨最後一點價值。」

墨雪瀾渾身顫抖。

「如今這事情是沖著哀家來著,她死了,可是畢竟是哀家的伯母,哀家在年節期間,將進宮請安的伯母活活逼死。這墨家是想把哀家推到風口浪尖,哀家無辜,你的母親,更無辜。」

墨雪瀾淚流滿面,「我母親猜到了……她全都猜到了。她臨走對我說的那些話,我怎麼當時沒有反應過來……」

墨淺裳頓了頓,不等墨雪瀾開口便又自顧自的說道,「你如今已經比剛進宮的時候好多了。你母親有意讓你躲是非,你只要安安穩穩的,這把火就燒不到你頭上。」

「不,我不要我的安穩,我要給我的母親報仇。」

「怎麼報。你母親是被勒死的,最後一個見她和她爭吵甚至動粗的,是你的父親。你父親出去後,屋子里就一片安靜,直到晚膳時才被丫鬟發現,人早就涼透了。我想,你該清楚了是誰動手了是麼。」

墨雪瀾渾身顫抖。

「我要墨家,全家覆滅,一個不留。」墨雪瀾道,「我絕不會原諒他們!我從不是識大體懂事的女人,我從來不規矩不本分,我也從來不是什麼好人,我不要我的母親枉死,我不要在這後宮中榮華富貴頤養一輩子。我不要!什麼名聲我都不要了。」

她的眼淚流淌下來。

墨淺裳靜靜看著墨雪瀾,好久沒有說話。

「只要能夠扳倒墨家,雪瀾一切但憑太妃娘娘吩咐。」墨雪瀾幾乎是想也不想的便沖著墨淺裳跪了下去。

母親的死,讓她徹底明白,她可以當一只烏龜假裝不去听不去看,可是她最愛的人,卻要用命來償還她的不作為。

墨淺裳看著墨雪瀾,「哀家不想教你這些,你母親也不想看到你變成現在的樣子。你出去吧。」

墨雪瀾瘋了一樣拉著墨淺裳的裙角,「娘娘!娘娘!」

墨淺裳閉緊眼楮,一言不發,「出去吧,哀家乏了。」

墨雪瀾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哭泣著走出了慈寧宮。

「娘娘,讓墨雪瀾出面澄清您的事情,對于您眼前的困局,是最好的解法啊。」初桃看到墨雪瀾走才不甘地說道。

「她剛死了母親。」墨淺裳輕聲說著,嘆了口氣,「哀家還沒有落魄到需要一個女人來救的地步。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墨雪瀾,而是墨府既然下了這步棋,那蘇予棠那邊必定也會跟著動作,盯著。」

初桃還沉浸在墨雪瀾的事情中,哪里想到這一層。

「是,娘娘,還是娘娘考慮事情周全。」

若是蘇予棠動手,如今盛怒之下的墨雪瀾——到時候也必定會出手。

「你要知道,有些時候,得置之死地而後生。」

流蘇紅葉還沉浸在剛才的事情中。「這個墨卿之還真是狠得下心,竟然連自己的妻子都下得去手、」

「有什麼可奇怪的,能在官場混到這一步,若是不狠,遲早被人生吞活剝連骨頭都存不下來。」墨淺裳見怪不怪的拿起了花剪,修著慢悠悠的剪著花房剛送來的幾株茉莉, 「而且,有句話說得好,升官發財死老婆,宋氏對他能夠有這般用處,已經很不錯了。」

另外一頭,蘇予棠也著急了。

她終于收到了家中在宮里的老奴傳來的信,卻是一條讓她說什麼也沒想到的消息。

而里面的指示,更是讓她又是畏懼又是害怕。

墨淺裳的這場病來得是又急又狠。

年節里接連發生這樣的事情,讓君臨淵的臉色直接就黑成了鍋底。

首先是將執掌後宮的何林遙傳到養心殿,狠狠批了一頓;隨後又將一干慈寧宮的宮人以護主不利的罪名罰俸了三個月,掌事宮女初桃更是被罰去領了一頓板子。

而蘇予棠,更沒有輕省。

蘇予棠正在屋子里睡著覺,便被陰著臉的李德全帶著一干宮人給強押著帶到了養心殿。

原本還想掙扎的蘇予棠再見到君臨淵時,人都傻了。

她說什麼也沒想到,自己會用這樣的方式,得見聖顏。

她的頭發披散著,渾身穿著雪白的中衣,一張小臉滿是蠟黃憔悴。

她被君臨淵那一雙冰冷陰鷙的眸子盯得心底發毛。

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跪在君臨淵面前了。

「嬪妾……嬪妾見過陛下。」

「朕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情。」君臨淵側坐在上首,滿是嘲諷和不寫,冷笑著道,「你這麼聰敏,是怎麼沒想到,是朕壓根不想見你的。」

「嬪,嬪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蘇予棠咬牙,雖然再害怕也不敢真的認了,她咬了咬牙,盡量裝出一副柔弱乖順的模樣。

「到了這里,你還不肯說?」

「嬪妾只是听從墨婕妤的話,去慈寧宮給見見伯母而已,嬪妾知道有違宮規,嬪妾願意受罰,可是嬪妾也是被墨婕妤所蠱惑的。」

君臨淵不耐煩的開口,毫不客氣的打斷了蘇予棠,「所以,你給你的伯母下了迷惑心智的毒,是麼?」

「嬪妾冤枉,陛下,嬪妾冤枉啊,什麼下毒,就算是下毒,也該死在宮里頭而不是死在府中啊。明明是……」面對從天而降的黑鍋,蘇予棠心中顫抖,「明明上吊而死,怎麼成了予棠投毒害人了呢?」

——就算皇帝直接出手要找人背黑鍋,也不該找她,該找墨雪瀾啊。

「墨家也是可憐,把你這麼個睚眥必報的女人送進宮,現在你謀害墨夫人,氣病了太後,簡直就是罪無可恕。」君臨淵壓根就沒有給蘇予棠任何申辯的機會,冷冷的對守在門口的李德全吩咐道,「蘇氏,賜自盡。」

「不,陛下,您不能這麼對我,嬪妾,嬪妾是冤枉的。和嬪妾無關啊,都是太後,都是太後出言不遜才氣死姨母的啊……」听了君臨淵的命令,蘇予棠頓時便陷入了絕望。

可是君臨淵哪里是來找尋一個真相。

他只是想要干脆利落,給墨淺裳除掉一個麻煩,順便平息了謠言而已。

「就算你是無辜的吧,可是朕現在就想要你頂著個罪。」君臨淵看了一眼蘇予棠,「你該知足了,朕賞你了一個全尸,讓你可以發回本家安葬。」

君臨淵再也不想多看這個女人一眼。

若不是因了她,他的裳兒又怎麼會和他吵架,又怎麼會去宮里頭的路上,被有心人暗算陷害。

如今更是貪上一身流言蜚語,他真是受夠了。

墨家不是想要她受寵嗎?他就干脆利落地斷了墨家所有的念想。

墨家。

墨卿之想過很多種他罷官獲罪的理由,但是卻獨獨沒有料想到他的倒台是因為他的一步威脅太後的棋子。

他沒有等來薛宛案的審判,甚至沒有等來墨老夫人的告發,就這麼在正月里,被直接擄了官職!

「這,這怎麼可能……予棠她怎麼可能投毒。不,蘇小儀與她的姨母素來親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說會干出謀害姨母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啊……這樣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啊。」

听了聖旨後,墨卿之整個人都懵了。

整個墨府都陷入了嚎啕大哭聲之中。

宋氏這次進宮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蘇予棠獲寵。

沒有成事,他理所當然地給她懲罰,這個女人早就想跑了,死了就死了,反而能夠讓墨淺裳畏懼害怕,把墨淺裳逼到絕路。

誰能夠想到,陛下竟然連審查都不曾,直接……定罪到了蘇予棠身上?

這樣一個等同于晴天霹靂的消息,將墨卿之徹底打懵了。

「大人,太後娘娘因為這件事情當時就給氣病了。這質疑是陛下親口下的,若不是太後娘娘從旁邊規勸,陛下就不僅僅只是免了大人您的官職了!」李德全冷冷道,「大人,你還不接旨,是想要抗旨不尊嗎?」

「不,臣要見皇上,要見太後娘娘,還請,還請公公……」墨卿之徒勞地努力著。

「墨大人,我說你怎麼還搞不清楚狀況呢。」宮人冷冷的後退了一步,冷笑道,「您送進宮的嬪妃干出了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又是大過年的,陛下現在直接斬了您的心思都有了,您還敢進宮去申辯?听雜家一句勸,老老實實接了吧,您年紀也到了,就當是告老還鄉了。你們墨家,不是還有二房嗎?現在,您趕緊的好好把夫人安葬了,平息了京里的流言才是正經。」

墨卿之愣住了。

李德全也不管墨卿之願意不願意,直接將手里的聖旨往墨庭之手里一塞,帶著人扭頭便頭走掉了。

墨卿之一坐在地上,狠狠翻了個白眼,背過了氣去。

一時,哭聲一片,「老爺……老爺……」

慈寧宮內,正在讀話本子的墨淺裳听到君臨淵所做的安排,便愣住了。

她忽然道,「……你……何必動這麼大氣。」

干脆是夠干脆利落了,只是這悠悠之口,真能平息的了嗎?

這一出事兒出了,再怎麼糊涂的人都看出來了。

墨府已經失去了墨太後的依靠,如今覆滅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原本是針對她的計謀,此時卻反而成了墨家自己的墳墓。

誰又能想到,君臨淵會果斷到這一步。

是他這段日子一直都沉著氣,給那群人太大的膽子鬧開了。

將豬喂大了,然後直接宰了。

墨淺裳嘆了口氣,「這麼一來,我的身世可怎麼辦?」

「你的身世。」君臨淵支著下巴,墨淺裳這一提他這才想起來。

他實在恨透了,殺的有點快了……

等到了慈寧宮,他知道墨淺裳並不是真病了,而是裝病躲事的時候……聖旨已經下過了。

君無戲言,撤回也不大能了。

「難道要等到陛下再殺墨庭之的時候再叫人過來問問?」墨淺裳道,「讓墨卿之這兩日進宮吧,總要有人給哀家一個交待。」

君臨淵靜了靜。

有點兒慶幸,當時沒怒火攻心,直接判墨家全家一個滿門抄斬,那裳兒的出身,就真的不大好找了。

「讓墨卿之見你當然不是不能。」君臨淵點頭,「只是,如果墨卿之死咬著不開口,或者是拿著這件事情做要挾,裳兒該怎麼辦?」

「我想,有了這麼一出,他已經不敢再要挾了。」墨淺裳看著君臨淵眯著眼笑了笑,「裳兒還要謝謝陛下,沒有給墨家一個滿門抄斬,不然裳兒找人說都沒地方說去。」

君臨淵點了點頭,「現在墨卿之被罷官,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今日就見見吧。那老貨的肚子里藏著的秘密肯定不少,這時候突然被罷官,難免不會引起一些人的恐慌和不安,為了能夠讓他所知道的那些秘密永遠成為秘密,滅口無疑是一個很好的處理辦法。「

墨淺裳沒想到君臨淵已經連殺人滅口都想到了。

「不,不能讓他進宮,最好還是我去看他。」墨淺裳道,「一個平民入宮于禮不合,其次,盯著的人也太多了。」

君臨淵存心逗墨淺裳,「你想出宮?」

「怎麼,不許嗎?」

「許。不過,要朕陪著才行。」君臨淵哪里舍得拒絕墨淺裳,不過,他還是不忘了提醒她,「若是他當真不知道呢。」

「不會,墨卿之那種人,必定是要把秘密和把柄都套出來才會對宋氏動手的啊。」墨淺裳篤定地道。

「好,朕這就吩咐人安排。」君臨淵點了點頭。

「讓他們去安排吧,咱們先用了晚膳。」墨淺裳道,「若是見了墨卿之再用晚膳,哀家怕哀家吃不下了。」

…………

墨府,白影幢幢,淒淒慘慘。

墨卿之才醒過來,叫著人要喝水,卻始終沒有人。

他煩悶不堪,不過是剛剛被罷官,這群人就不認他這個家主了嗎?

還有墨庭之,這次更是鐵了心的想要分家了吧!

他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只覺得自己不過睡了一覺,就好像蒼老了百八十歲似的,一身的精氣神都沒了。

他搖晃著身子,就要去拿水,卻見一只手給他倒了水。

他不耐煩地道,「其他丫鬟呢?就你一個嗎?」

他一抬頭,看到,竟然是墨淺裳!

他疑心自己看錯了,狠狠揉了揉眼楮,再抬起頭,千真萬確,當真是墨淺裳。

「我……我是病糊涂了嗎?你是哪個丫鬟?我怎麼看著你……你是那個賤人的模樣。」墨卿之念叨著道,「大夫呢?快叫過來,我庫房里還放著一根百年老參,拿過來給我含著恢復恢復精氣神。」

「伯父,您還是先喝了水吧,不然,您可能真的要和伯母一起上路了。」

墨卿之這才顫了顫。

這聲音,真的是太後。

他,他是在做夢嗎!

不然,這個此時正應該呆在深宮內的太後娘娘,怎麼會出現在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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