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桃只覺得炎炎夏日,似有一瓢冰水迎面澆下。
墨淺裳忍俊不禁,「你可是宮婢,當眾這麼下了太妃的臉面,她定是要要了你的命的,這次來勢洶洶,沖著我,也沖著你。」
初桃慢慢閉了閉眼楮,忽然跪下,「娘娘,這次初桃犯下大錯,初桃願以一己之力,頂下罪禍。」
墨淺裳用手挽著初桃,「別說她只是病了,就是死了,本宮也不可能認的。你亂想什麼。」
初桃眸中有光晃了晃,「可是娘娘,淑太妃的病……現在鬧得還挺凶的。咱們慈寧宮如果置之不理,怕是不僅要落人詬病,皇帝熬不過面子追責下來,奴婢也逃不掉。」
墨淺裳慢慢道,「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
初桃不懂。
「這次的事情你就不要出面了。」墨淺裳看向彩鴛,「你去,帶著太醫院最好的太醫前去給淑太妃診治,就說是哀家的意思。另外,請少林寺的主持、武當派的道長進宮,為淑太妃清祟除惡。」
「昭告天下,若有能人異士,滅了淑太妃身上的妖孽,本宮重重有賞。」
初桃和彩鴛都懵了。
太後娘娘的意思是……怕不是為淑太妃診治,而是昭告天下,淑太妃是個瘋婆子……
初桃一下子回過味兒來,難不成,這一步步都是太後娘娘的意思?
淑太妃信誓旦旦要用鬼神之術污蔑墨淺裳是不祥之身,卻不知不覺被墨淺裳逼成了天下皆知的老妖婆,還反駁不得。
淑太妃想借著瘋病弄死得罪她的丫頭,墨淺裳就昭告天下,斷了她東宮太後的路。
太醫定然診斷不出來病的,因為——是有妖怪作祟啊~
「淑太妃現在神志不清,哀家就要替她做主,告訴太醫院那些老東西,治療不好淑太妃,就一個個給本宮寫辭呈滾回老家種田去。」
「是,娘娘。」初桃忍笑。
「還有。」墨淺裳揉了揉額頭,「把哀家寫的《心經》拿一份過去,讓疊成祈福紙的樣式放在淑太妃枕頭下面,這是哀家的一片心意。」
彩鴛忍笑忍到肩膀抖動,別人生病都是送天材地寶名貴藥材,自家太後精打細算,送了份兒《心經》,還讓人挑不出錯來。
「娘娘放心,」初桃道。
淑太妃本來沒什麼病,在彩鴛拿著太後娘娘欽賜的《心經》,帶著太醫院浩浩蕩蕩去了趟未央宮後,淑太妃當時就犯了心絞痛,差點兒透不上氣死了過去。
「何必呢,這麼大年紀了。」墨淺裳跟著宮里的嬤嬤學著插花,道,「什麼事情都往心里頭去,可不是惜福之道。」
宮里的嬤嬤大氣不敢出。
這位太後娘娘,明明是閨閣里二八年華的少女,笑起來明媚動人唇紅齒白的模樣,可是辦事兒卻是穩準狠,手段凌厲殘酷,談笑間要人命的啊。
這宮里頭,真要變天了。
墨淺裳將一支花細細剪了,插入水中,神色認真。
淑太妃病重,宮里頭請了得道高僧和道家真人來,浩浩蕩蕩的辦了場法事。
別說是傳言中的鬼怪了,怕不是十年之內,宮人們都不好意思做個噩夢。
淑太妃在寢殿中,听著外頭一片片的法師僧人圍繞著她敲木魚誦經,真人們把除妖寶劍舞得烈烈生風,氣得將宮里頭的東西砸了個七七八八。
「本宮不會饒過她墨淺裳,綠袖,你不是一向鬼點子很多嗎?」
綠袖忙道,「娘娘,您別糊涂了,事已至此,您再鬧下去,只會打了陛下的臉。」
「本宮怎麼鬧了?是本宮在鬧嗎?」
「他們佔了禮法之禮,如今您何必再鬧下去,等到墨淺裳祈雨的日子不就一切都結了嗎?難不成這老天爺都幫著墨淺裳不成?您如今對付墨淺裳,已經鬧到這般地步,所有人都敬墨淺裳如神明,視您為邪祟,您再鬧下去,只會讓祈雨失敗後的鍋落在您的身上。娘娘,您可千萬不能再糊涂了!」
「祈雨失敗是她的事兒怎麼就本宮的事兒了?」
「娘娘,您現在是板上釘釘的邪祟,若是當真失敗了,若是哪個僧人說是您在宮中的緣故……」
「他們敢!」
綠袖道,「他們不敢,墨淺裳敢。到時候就算陛下硬生生保了您,您在宮中還有什麼地位可言。」
淑太妃一管染得嫣紅的鳳仙花指甲被生生掐斷在掌心。
「這口惡氣,難不成本宮就忍下來了不成?」
「事已至此,娘娘……您不忍也要忍了。」
淑太妃頹然地坐了下來。
「他們到底還要和尚念經多久?本宮……」
「娘娘,不想到時候出事,您就好好听著,現在您越是配合這些和尚道士,到時候您就越安全。」
淑太妃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慈寧宮,龍涎香細細,墨淺裳中午吃了貪涼多吃了點兒冰碗子,下午的時候就覺得有點兒月復痛。
縱然如此,想著明日就是祈雨日了,她的《心經》還差上三十篇,她就不得不繼續寫下去。
「娘娘,您多少歇會兒吧。您肚子里還有一個孩子呢。」
「哎……天天都是你們說著歇會兒歇會兒,你們若是真有心,就幫我多抄一點就是了啊。」墨淺裳忍不住抱怨,「若是寫不完,老天爺不答應我了怎麼辦?」
她這邊打著趣,卻沒料到周圍一片落針可聞的寂靜。
初桃彩鴛都沒敢做聲。
她眸子微微一轉,握著筆的手頓了頓。
正在她全身心听著周圍動靜的時候,她手中的筆被驀然抽去了。
她一慌,抬起頭,剛好看到君臨淵面如冠玉的臉龐,正在她的肩膀上,離她的臉只有咫尺的距離。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瞬間睜得大大的——
君臨淵的臉龐離她太近了,近到她可以看到他眸底映出的自己的臉,感覺到他的呼吸。
他氣定神閑,唇角勾著笑,心情看上去還不錯。
想到她最近在宮里鬧得翻了天,她有點兒心虛。
「母後,您額頭上怎麼冒出了這麼多的汗珠?您是身子不舒服嗎?」
墨淺裳深吸了一口氣,快速後退了幾步。
憑著她常年鍛煉出來的特工的直覺,竟然沒有發現君臨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