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寫著媽媽的玩具被毀掉了？」
韓非將木偶拿在手中，他輕輕扭動木偶的身體，發現木偶脖頸處殘留有點點血漬。
「小孩的玩具上沾染了血，情況有些不對。」韓非試著用手去抓住木偶身體，手指握住的地方很干淨，血漬正好是在手指邊緣。
「難道剛才那孩子目睹了自己父親殺人的畫面？」韓非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場景。
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听見了父母在激烈爭吵，他怯生生的拿著玩具走出自己的房間，結果正好看到了母親頭顱掉落的瞬間。
飛濺的血跡落在了他身前，還有一小部分濺落到了玩具上。
如此也能說明，為什麼只有寫著母親的玩具被拆分開。
「頭顱怎麼都拼不上……」
「喂！」
女人的聲音突然在韓非頭頂響起，嚇的他瞳孔震動。
「你在干嘛呢？」黃鸝拿著洗好的布袋和毛衣站在櫃台旁邊，疑惑的看著躲在櫃台下面的韓非。
「沒事，剛才有個小孩過來，哀求我，讓我一定要把他的玩具給留下。」韓非臉色很快恢復正常。
「那小孩又來了？還是在後半夜？」黃鸝搖了搖頭︰「那小子估計是背著家人偷偷跑出來的，要是讓他爸爸知道肯定會暴揍他一頓。」
「你見過他父親？」
「這些玩具就是他父親送來的，那男的個子很高，也很壯，胳膊比我大腿都粗一圈。」
「我听說他還送來了好多舊家具，他是準備搬家嗎？」韓非將木偶單獨放在了其它地方。
「不清楚。」黃鸝看向四周︰「孩子呢？跑哪去了？」
「剛才還在店里，可能是偷偷溜走了吧。」韓非從櫃台後面走出︰「我能看看他寄賣在這里的二手家具嗎？」
「他送來的東西大部分都是新的，我給擺在家具區最前面了。」
韓非進入家具區，挨個搜索，最後盯上了最大的那個單人沙發。
「如果把沙發掏空的話，完全可以藏進一具裹滿膠帶和防腐劑的尸體。」
慢慢靠近，韓非掀開了沙發墊，手指一點點模索。
他沒有在沙發里找到尸體，只是在沙發坐墊縫隙里發現了一本很薄的筆記。
這應該是男孩的作業本，語文老師要求每周寫一遍周記，男孩連續一個月寫的都是爸爸帶自己去公園玩。
「看描述應該是那個廢棄的小公園，難道說尸體被男人埋在了公園當中？」
小孩的周記里總是提到石橋下游的小池塘，韓非懷疑男人殺害自己妻子之後，就將尸體藏在了池塘的淤泥里。
「男孩身體被泡的發白，瞳孔腫脹的好像金魚，他或許也被扔進了那條河里。」
翻動作業，韓非看到了男孩的最後一篇周記，上面寫著爸爸有多麼多麼的愛他，還給他買了很多的玩具。
接著有一個地方引起了韓非的注意，男孩在周記中提到的自己最喜歡的幾個玩具，並沒有在紙箱內出現。
乍一看這很正常，父親心疼孩子，沒有把孩子最喜歡的玩具拿到二手商店寄賣，他很愛自己的孩子。
但這一切的前提條件是孩子還活著。
如果男孩已經死了，那父親特意留下的那幾個玩具就很值得思考了，他是出于歉意把那些玩具埋在了男孩尸體旁邊？還是說那幾個玩具上沾染了大量血跡，根本不能出售？又或者他只是單純的變態，想要通過那幾件玩具，感受到自己孩子生前的溫度？
「叮咚、叮咚……」
店門口又傳來了聲音，韓非沒想到這家店後半夜還會有這麼多人上門。
他悄悄將男孩的周記本塞進衣服，快速把沙發復原，然後帶著職業化的完美微笑走向店門口。
二手超市門前，站著一個外賣員，他拿著手中的牌子，結結巴巴的說著什麼。
因為他正好站在店門口，既不進來，也不出去，導致叮咚叮咚的聲音響個不停。
「鸝姐，你點外賣了嗎？」
「我沒有啊！應該是送錯了吧。」黃鸝示意外賣員先進來，但是他揮動著雙手，嘴巴一張一合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別著急。」韓非掃了一眼，發現外賣員後面沾染了大量飯湯和油污，手臂上也有一小塊皮膚被燙傷了︰「是路上出了什麼意外？你送的湯飯被打翻了？」
听到韓非的聲音，外賣員非常用力的點了一下頭，他嘴巴張的很大，拖著很長的音︰「對、對……不起。」
外賣員在說話的時候，臉部皮膚會不自覺的抽動，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外賣不是我們點的，你確定沒有送錯嗎？」
「地址百、百貨……這。」外賣員拿出自己手機，不斷的給韓非指著︰「電、電話，沒有人接。」
「等一下！這個好像是保安的電話。」黃鸝拿出自己手機打了過去，她的電話對方直接就接通了︰「是你們點的外賣嗎？人家已經把東西送到了，你們在那呢？」
沒過一會，商場電梯亮起，兩名夜班保安走了過來，他們看到非常狼狽的外賣員時，眼中沒有任何驚訝，就好像早就知道對方會打翻湯飯一樣。
「你倆能不能別墨跡？」
「這小子超時了五分鐘，要說墨跡也是他墨跡。」那位剛被朱威訓斥過的保安現在抬起了頭，把自己的手伸到外賣員面前︰「遲到就算了，外賣呢？」
「對、對不起。」外賣員搓著手，好像很害怕，他急的滿臉通紅，但就是說不出什麼。
「我問你外賣呢！」保安的聲音開始變大，他似乎是想要把自己剛才受得氣全部發泄出來。
保安步步緊逼，聲音越來越大，那外賣員好像被嚇到了，他轉身跑到C口，將自己的電動車推到門前，然後抱著還在滴落湯汁的外賣箱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站那別動！你都把地弄髒了！」
外賣員手指被燙紅，他胳膊顫抖，但卻停下了腳步，也不敢將外賣箱放在地上。
「給我吧。」韓非輕聲開口，伸手接過外賣箱。
滾燙的湯汁濺落在手掌上，又黏、又燙。
將箱子打開，里面的四大份羊湯全部灑了。
「這怎麼辦？！你也別說我們欺負殘疾人！大家都不容易，這是我們哥倆今天的第一頓飯，你說現在怎麼辦！」兩個保安一左一右站在外賣員旁邊，那個智力明顯存在缺陷的外賣員舉著還在滑落羊湯的手，嘴里大口的喘著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自己弄灑的，你來賠。」保安拿出了自己手機︰「不賠錢，你今天別想走。」
外賣員嘴里說不出完整的話，只是不斷發出怪叫，他好像是想要往後退，但是被另外一個保安揪住了脖子。
他似乎早就觀察過這個外賣員，手伸進外賣員衣領，直接將掛在外賣員脖頸上的繩結扯斷。
繩子上掛有一個工作牌，上面仿佛小學生練字那樣，一筆一劃寫著——您好，我是王平安的父親，他從小患有自閉癥，如果他哪里做的不對，希望您能和我聯系，我會盡快到場，我家的地址是沙河街十五號，我的電話是……
「別跟他嗦了，直接給他老爹打電話。」那位保安念著牌子上的電話號，另一位保安開始撥打電話。
「夜班保安就你們兩個，你們兩個人要喝四份湯？還加這麼多的肉？你們不怕撐出毛病嗎？」韓非從外賣箱里取出盛放羊湯的餐盒︰「羊湯本來就不好送，商家的包裝還有問題，你們也就只能欺負一下這個智力存在缺陷的外賣員了。」
「商家包裝有沒有問題你說了算啊？」
「我還真的接觸過外賣員這個行業，也很擅長給食品打包。」韓非在死樓里用外賣員的餐盒裝過很多尸體︰「你們羊湯灑了，需要發泄沒問題，但要找對發泄的對象。這種劣質餐盒和包裝的手法，感覺就像是商家故意在坑人一樣。」
「我想起來了！」旁邊的黃鸝突然開口，他指著其中一位保安說道︰「小李的妻子前兩個月進城，在三中旁邊開了一家羊雜店。」
韓非拿起外賣員的手機看了一眼，他取餐的地點確實在三中附近。
「我說呢？生意不好，所以想要把這些快壞的羊肉，一股腦處理掉？看地圖，外賣員父親居住的沙河街距離三中比較近，這個外賣員是不是經常在你妻子店里取餐？」韓非的反應速度太快了，瞬間就看穿了那保安的小心思。
「大半夜還在送餐的殘障人士你們都坑？你倆還是人嗎？」黃鸝也有些生氣︰「虧我以前覺得你們不錯，還跟你們一起值過夜班。」
已經被揭穿，那兩個保安也不裝了，他們站在一起看著黃鸝︰「別說的跟自己多好一樣？你如果真那麼好，為什麼不告訴這個新來的你們店里面曾經發生的事情？」
那個被叫做小李的保安冷哼了一聲，然後看向韓非︰「傻小子，你知道為什麼一個二手超市後半夜還要營業嗎？你知道他們這里為什麼二十小時必須有人在嗎？別被這個滿嘴謊話的狐狸精騙了，你們這個店以前死過人！誰值夜班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