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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 李府院中的桂花樹抽出——女敕綠的——芽。

立春後氣溫逐漸回暖,春播的忙碌逐漸驅散——籠罩——六州百姓頭上的水患陰影。為——讓受災四州的百姓能夠找到謀生的活計,沈珠曦每日都——奔波游——, 連帶著李鶩也不得不每日到官署點卯, 為一些芝麻蒜皮的文書附上他的獨特批復︰

「行。」

「不行。」

「想都別想。」

「放你娘的屁。」

「連鴨屎大的小事也要專門請示,干脆你的俸祿也讓老子一並領——吧。」

李鶩做官——前, 總覺得官署里面穿官服的大——案頭上放的一定是關乎民生,舉足輕重的大事。等到自——也當——官,他才知道,大部分官員,桌上擺的都是紈褲子弟縱馬傷——該不該逮捕, 豪紳侵佔農民田地該不該強勢插手之類說好辦也好辦,說不好辦也不好辦的小事。

真正能夠影響民生的政策,早就許多年前就定下——, 如果沒有出現明顯的弊端, 誰也不會冒著風險去改變延續——幾十上百年的政策。

即——想要推行一個——政策,也要經過許多次會議, 許多道——手, 擊敗不知多少的反——聲音, 還有揪出陽奉陰違的破壞分子,這道——政才能真正落到基層百姓的頭上。

李鶩每天就坐——官署里, 緊皺著眉頭,和心眼比鴨毛還多的——打交道,努力辨認那些一文不值的廢紙。

這讓他覺得每天都——浪費時間。

太陽升起又落下, 但實際想想這一天做——什麼——什麼都沒做。

窗外映照進來的和煦陽光灑——桌上,勾得李鶩想要外出的心癢癢的,不知——的鳥雀——門外鳴叫, 讓他更是心煩意亂︰連鳥都能去外邊曬太陽睡懶覺,他為什麼只能坐——這里看這些鴨屎不如的東西?

「不看——不看——!什麼玩意!」

一紙文書被揉——紙團,嗖一聲飛向門口,砸到——剛剛進門的方庭之身上。

「見過大。」方庭之行——一禮,捧著一沓——整理出的文書擋——想要翹班的李鶩身前,「這是——日來收到的內外文書,請大——早日批閱。」

「批個屁!」李鶩不耐煩道,「盡是芝麻爛狗屎一——的事,——後這——的東西,就不要送到老子面前來——!」

「別的還可——暫時放放,大——先把最上面這封公文看——吧。」

方庭之往右邁——一步,再次擋住想要出門的李鶩。

「這是什麼?」李鶩皺著眉。

方庭之只是用眼神催促他盡快翻閱。

李鶩只好拿起最上面的那封公文展開,他如今認字還認得不太利索,但當他辨認出參知政事幾個字後,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是臭得一目——然。

「——武英節度使的討伐令?」李鶩露出諷刺的笑,「偽遼剛倒,這就迫不及待要清理門戶——?」

方庭之低頭道︰「同——的討伐令發——除武英節度使——外的——有節度使,我們鎮川應是中間收到的一批,據悉,宣懷節度使和舒安節度使陳瑜已經先一步收到討伐令,但至今雙方都按兵不動。」

李鶩毫不吃驚。

舒安節度使陳瑜按兵不動還勉強說得過去,商江堰坍塌時,他——舒安帶來的六萬精銳都折——交戰中。宣懷節度使梁士文不應召,那小算盤就太明顯。

跟著吃肉可——,打頭陣當肉墊不行。

即使討伐令發出,這戰一時半會也打不起來,節度使們一個個的都——觀望,都不想做這發難的第一個——

方不是偽遼殘兵,——是兵強馬壯的武英軍。

李鶩把討伐令拍回方庭之捧著的那沓文書上,說︰「我們鎮川還——治理水患,安撫災民,哪來的——力物力去打仗?」

「大——想要怎麼回復?」

「回復什麼,浪費老子墨水。」李鶩不耐煩道,「我還忙著,你自——看著辦吧。」

「這不妥吧?大——還是……」

方庭之還想勸說,李鶩直接撥開他,大步邁出——辦公房間。

踏出官署大門後,李鶩就像好不容易逃出鴨圈的黃鴨,撒開腳丫子一身輕松地往自家——去。

李鶩回府之後,沈珠曦不——府中,他——後院隨——找——個欄台躺下,就著溫暖的春陽眯上——眼。暖洋洋的陽光像一層毛茸茸的被子蓋——身上,李鶩半夢半醒間,忽然感覺到有——靠近,他猛地睜眼,把手拿薄毯正要披到他身上的沈珠曦嚇——一跳。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李鶩坐——起來。

「剛剛,我回來換身衣裳。」沈珠曦說,「今日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

「署里沒什麼事做,方庭之讓我回來多陪陪你。」李鶩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方庭之讓你回來陪我?」沈珠曦詫異道。

「是啊!」李鶩理直氣壯道,「他說再怎麼忙于工作,也不能疏忽家。」

方庭之會管起上峰的家事,沈珠曦是不大信的。

她狐疑地看著李鶩,後者攬上她的腰,將她拉近自。

「我們都好久沒一起出門——,你看今天天氣這麼好,把你手里的事放放,我們帶上雕兒出去玩吧。」

「現——正是農忙的時候,襄州有這麼多事,哪兒有時間……哎!你拉我去哪兒!」

沈珠曦話沒說完就被李鶩打橫抱——起來,她驚慌地輕輕錘著李鶩,但李屁——不為——動。

「雕兒!出去玩——!」

李鶩抬起下巴,沖隔壁院落里喊——一嗓。

「玩……大哥!」

李渾厚響亮的應答聲立即響——起來,隨即激動的腳步聲咚咚跑向大門。

「行!出去玩!你先把我放下來——」沈珠曦無奈道。

李鶩卻不肯撒手,抱著她一路來到大門,親自把她放上——馬車。

一路上踫見的僕——都——二——見怪不怪,一如往常地問安行禮,反倒是沈珠曦紅著一張臉,不敢與——視。

李鶩跳上馬車後,李自覺——駕車的位置坐——下來。

「不用你,回去吧。」李鶩——愣——外邊的車夫擺——擺手。

「去哪兒啊我們?」李嘟嘟噥噥地說。

他的問題也是沈珠曦的問題。

「天天悶——這屋子里面,痱子都要——老子悶出來。」李鶩罵罵咧咧道,「我們出城去山上遛遛。」

「好!去掏鳥蛋,打地鼠,烤魚吃……」李一臉興奮,響亮地滋溜——一聲。

確定目的地後,李揚——揚鞭子,馬車緩緩啟程向著城門——去。

李鶩——軟榻上倒——下來,順勢躺——沈珠曦的腿上︰

「你很累嗎?」沈珠曦輕輕撫模他的頭發。

「不累。」李鶩看著她,「……就是有點悶。」

沈珠曦安靜看著他。

李鶩閉上眼,靜靜感受著頭頂溫柔的撫模。

「和你——一起的時候,才感覺松——口氣。」

……

馬車的搖晃漸漸停——下來。

李跳下馬車,徑直跑到不遠處的小溪邊,蹲下來掬水喝。李鶩推開車門先跳——下來,然後扶下——身後的沈珠曦。

沈珠曦舉目四望,四周郁郁蔥蔥,空氣清——,環境倒是優美——,但是空蕩蕩的除——草就是樹,沈珠曦下——車都不知道自——該做什麼。

「傻站著干什麼?過來找中午吃的東西。」李鶩說道。

沈珠曦連忙跑——過去。

「找什麼?」

「現——的菌子很鮮,一會可——烤來吃。」李鶩一邊低頭掃視著周圍的土地,一邊揚聲道︰「雕兒,捉魚的任務就交——你。」

沈珠曦剛要說沒有魚竿怎麼釣魚,挽著褲腿下——水的李已經一巴掌扇進水里,打出一條擺著尾巴的巴掌大的小魚。

……是她多慮。

沈珠曦提著裙子,跟著李鶩——進土地濕潤的樹林。

雨後清——的空氣彌漫——滌塵後翠綠的密林里,鳥雀——枝繁葉茂的林間發出清脆的鳴叫,偶爾有松鼠拖動著毛茸茸的大尾巴跑過,葉片與葉片之間沙沙作響。

立春之後,山野間到處都是天地饋贈的寶物。

李鶩率先發現——一叢長——一起的野菌,他蹲——下來,徒手挖出,連著上面沒抖干淨的泥土,毫不——意地扔進正二品的官服里包裹起來。

他專盯著一個地方采,卻——不遠處的另一叢蘑菇視——不見。

「旁邊的這個蘑菇你為什麼不采?」沈珠曦忍不住道。

「有毒。」李鶩言簡意賅道。

「——們不是長得一——嗎?」沈珠曦好奇道,「要怎麼辨別有毒沒毒?」

「簡單,」李鶩說,「第一,找到蘑菇,第二,張開嘴巴,第三,大喊李鶩——」

沈珠曦一愣,隨即回過神來這是他的屁言屁語。

「我認真問你呢!」她說。

「我也是——認真回答你。」李鶩抬起眼來,「除——我——的時候,不要吃野外的蘑菇。」

他沒好氣道︰「老子不想年紀輕輕就當鰥夫。」

雖然沒教她怎麼辨認毒蘑菇,但李鶩還是教——她幾種可食用的野果。

沈珠曦到處張望,興致勃勃地加入采摘行為,不一會也摘——十幾顆泛黃的——熟果子扔進李鶩的官服包裹里,感慨道︰「我想起——前年端午,你帶我上山采佩蘭那時候的事。」

那時候她失足跌下山坡,還撞見一具男尸。采回去的佩蘭由李鶩做——香囊,她因——誤會——李鶩和樊三娘的關系也是自那開始。明明好像才發生不久,仔細想來卻已經是前年的事情。

順著端午采藥的記憶,她想到——李鶩的那棟河邊小屋。

「也不知道我們避暑的那棟竹屋還——不——……」她嘆氣道。

水患過後,金州被淹,那棟竹屋恐怕也不復存。

李鶩剛要說話,忽然臉色一變,模出腰間的匕首倏地甩——出去。

一聲撲騰,一只灰白毛皮的兔子翻倒——地。

「中午有兔肉吃。」李鶩起身——過去。

把斷——氣的兔子塞進包袱里後,沈珠曦二——又相繼發現——野菜和女敕竹筍,往回——的時候,李鶩還眼尖地發現——一窩野鳥蛋。

李鶩手腳利落地蹬著樹干上——樹,——沈珠曦的竭力勸阻下,只拿——頭數的鳥蛋,把其他的都放——回去。

回到溪邊後,岸上已經多——七八條李鶩手掌大的魚。

李鶩把李叫上岸,熟練地生火殺魚,沈珠曦干不來清理內髒的活兒,巴巴地等——一邊,等著幫忙串一串殺好的魚,李鶩卻一把將她推開,白她一眼道︰

「老子還沒死呢,用得著你干活兒?」

他轉頭將殺好的生魚連帶著找來的木杈扔——李︰「愣著干什麼?不想吃魚——?」

還——為捉——魚就能悠閑等著吃飯的李委委屈屈地——地上爬——起來。

「別光串魚,記得再串一點蘑菇,這——烤出來才香。」李鶩還不忘道。

「哦——」李老大不樂意的聲音拖得長長的。

火燒起來——,魚烤起來——,香味也慢慢飄出來。

滋滋作響的魚油順著木杈往下,流——圓鼓鼓的菌子上,不一會,菌和魚的香味交融,李響亮地吞起——口水。

一炷香後,魚皮變得黃燦燦的,李鶩拔出插——土里的木杈,將火候最適中的一條遞——沈珠曦,個頭最大的一條遞——李。

沈珠曦拿——面前吹——又吹,輕輕咬——下去,酥脆的魚皮——口中輕輕作響,淳樸的魚肉清香滿溢口中。她橫拿木杈,又小口咬——一下尾部的野菌,飽滿彈性的野菌吸飽——魚油,和柔女敕的魚肉——口中融合,交織出最天然鮮美的一曲美食天籟。

沈珠曦滿足得不由發出一聲輕嘆,再看旁邊的李,已經拿起——第二根串著魚和菌的木杈。

三——吃完烤魚,兔子也差不多烤好。這次依然是李鶩來分,沈珠曦分到——四只腿,李分到——整個身子,李鶩則拿著兔頭啃——起來。

沈珠曦——吃不下為由,不由分說還——只兔腿——他。

「——這里就好——三弟……」李忽然說。

李鶩和沈珠曦都沒說話,他們想的也是同一件事。

如果李鵲——就好。

那就真的和——魚頭縣時沒什麼。

分完烤兔後,李鶩熄滅——火堆,把三個鳥蛋埋——進去。

等鳥蛋燜熟的時間里,李鶩枕著沈珠曦的腿,——曬得暖洋洋的鵝卵石上躺——下來,——只眼皮看著一旁狼吞虎咽的李,眼皮慢慢越眨越慢。

「我睡一會。」李鶩說。

「好。」

沈珠曦伸出左手,輕輕撫模他的烏發。

絲絲縷縷的卷雲——微風推動下,緩緩向著天盡頭涌聚。零星飄散的雲瓣像是綻放的銀蓮花,開滿整片湛藍天空。

沈珠曦——花海下眯眼望著逐漸西沉的春陽,手中輕輕撫模著心愛之——的柔順烏發,——心底祈求著這——平和安穩的時光能夠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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