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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色的早霞隨著晨霧的消失跟著褪去了, 天穹露出了清澈的蔚藍。

群山重疊,青翠欲滴。一條土路延伸向廣袤的地平線,在大地上蜿蜒如蛇。

沈珠曦四人輕車簡從地出了壽安城, 向著徐州方向而去。

坐在車外的李鵲揚起馬鞭, 揚聲道︰「大哥,我們剛剛路過了壽安的界碑, 再有一炷香時間,就要上官道了。」

馬車里的李鶩還未說話,江姓商人放下手中茶水,連連擺手道︰「我們不走官道!」

「為什麼不走官道?」李鶩問。

沈珠曦也不解地看著他。

官道寬敞,地面平整, 又不容易遇上匪患,有官道的情況下,走官道才是首選, 這江姓商人為什麼不走官道?

「你們沒來過壽安嗎?怎地要走官道?」江姓商人扯了扯錦袍的衣襟, 露出不耐的神色,「走官道要多走很多路, 我們走小路能節省一半的時間, 鄙人在這一帶熟悉得很, 我帶你們走小路吧。」

「小路說不定會遇上劫匪。」李鶩說。

「我走了許多次了,也沒遇上過劫匪啊!咱們這天剛亮, 劫匪哪有這麼勤快點卯的!再說了——」江姓商人語帶不屑,「現在的官道成了逃兵落草為寇的好地方,真要說起來, 還是小路安全得多呢!」

沈珠曦仍心有疑惑,李鶩已經點頭道︰

「你是我們護送的老大,你說走哪條路就走哪條路。」

「行, 我給你們指路。」江姓商人高興道,「上官道的時候,你們注意一下西邊的小路,走那條路,直通徐州,比咱們走官道要節省一半的時間。」

「好勒。」李鶩懶洋洋道,「雀兒,你听見江老大說的沒有?」

「听見了,走官道西邊的小路。」李鵲在車門外應道。

「江老大滿意了?」李鶩把兩個靠枕疊在一起,半躺下來,漫不經心的眼神落在對面的江姓商人身上。

「咱們大家都能方便的事,談不上滿不滿意。」江姓商人笑道,「鄙人不也是想為我們節省時間嗎?」

李鶩不置可否一笑︰「江老大之前說自己做米生意發了一筆,能不能和我們詳細說說這走商的過程?實不相瞞,我也一直想找個正經營生做做,詩人雖好,但吃不飽飯啊。」

「這買賣糧食的生意嘛,和其他生意也沒甚不同,左右還是低買高賣的道理。最重要的,是要有低買的機會才行。」

「江老大一定有自己的低買渠道了?」李鶩問。

「也算不上什麼渠道……就是我久居常州,和常州米行的東家有幾分交情罷了。」江姓商人謙虛道。

「我們來壽州之前就是從常州出來的,要是早些認識江老大,說不定也能趕上一趟賺錢的便車呢。我們離開常州的時候,常州知府正在為他的小女兒辦喜宴,听說城里的幾個米行掌櫃全去了,這事兒你知道嗎?」

沈珠曦一愣,看向江姓商人。他斂起自得的神情,視線在半空中徘徊。

「這我就不清楚了,興許那時我已經不在常州了吧。」

他在說謊!沈珠曦一個激靈。

李鶩收購糧食時,除了和湖州的米行打交道,也和常州、蘇州的米行有過不少來往。做生意,免不了和官府打交道。

在這個過程里,沈珠曦知道了不少三州府衙的情況。

她十分確定,常州知府根本沒有什麼剛出嫁的小女兒,因為常州知府還未到而立之年!

這個江姓商人,究竟為什麼要說謊?

隨著意識到這一點後,這一路上,他的種種行為就變得更加可疑起來。放著好好的大路不走,他為什麼要帶著他們走小路?

難道……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閃過沈珠曦的腦海︰難道,前日偷看到李掉落銀票的人就是他?!

她慌忙看向李鶩,想要知道他是否想到這一點。李鶩神色淡然,仿佛一無所知,可是沈珠曦清楚,若真的一無所知,他就不會特意詐他。

可是識破對方騙局後,李鶩為何閉口不言?

他們真要去走這江姓商人所言的小路嗎?

「昨天晚上,不知哪里來的野貓在我窗外叫了一晚,吵得老子一宿沒睡。」李鶩關上身後的車窗後,抱怨道,「江兄弟能不能把你身後的窗戶關一關,讓我閉眼補個回籠覺?」

「自然。」江姓商人關上了身後的窗戶,「開春了,這些野貓煩得很。賈弟放心睡吧,鄙人也小憩一會。」

江姓商人靠在車壁上,跟著閉上了眼。

李鶩敢在這來路不明的人面前閉眼,沈珠曦不敢。她繃起精神,一絲不苟地坐在車里,兩耳仔細傾听車外的動靜,江姓商人稍微動彈一下,她的視線也會火速落回他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出門時準備的熱茶已經在茶壺里涼透了。沈珠曦倒出一杯卻沒心思喝,正想把它放回原處,對面的江姓商人又動了動——這是他短短一盞茶時間里,第四次動彈了。

他終于按耐不住,推開了身後的車窗。

「這是什麼地方?!」江姓商人大驚失色道。

沈珠曦和他四目相對,卻無法回答他的疑問。她看了眼荒涼的窗景,說︰「不是你要求走小路的嗎?」

「這不是我說的那條小路!」江姓商人怒聲道,從容消失不見。

「江老大,你急什麼。」李鶩忽然開口。

他坐了起來,一把拿過沈珠曦手里的茶盞,像飲酒那樣一仰而盡。

「你要是嚇著我女人,就別怪我把你的頭揪下來掛燈籠。」

「賈兄弟,你這是什麼意思?」江姓商人臉色難看,「我們說好你護送我去徐州,我找人擔保你們入城——你怎麼出爾反爾?」

「我怎麼出爾反爾了?」李鶩笑道,「你要走小路,這難道不是小路嗎?」

「這不是我說的那條小路!」江姓商人氣紅了臉,「我說的那條路,是走——」

「走有流匪埋伏的小路。」

李鶩慢吞吞的聲音讓江姓商人像是被卡住了脖子,驟然無聲,臉色由紅轉白。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江姓商人強撐道。

「吃一碗粥再加上收拾行李,哪用得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為什麼會這麼久,是因為你中途出了趟客棧,找上一群烏合之眾,說服他們和你聯手吧?」

馬車漸漸停了,車 轆不再往前轉動。

車門被人從外拉開,李鵲站在車外,笑眯眯地看著臉色慘白的江姓商人︰「江老大,請吧。」

「……請什麼?」

李鶩一腳踹在他身上,神色冷漠︰「听不懂人話那就滾下車。」

江姓商人戰戰兢兢地下了馬車,李鶩回頭對沈珠曦道︰「放心吧,我是個講道理的人,不會傷他性命的。」

李鶩跳下車,不忘小心把車門關好。

「你既然是講道理,關門做什麼?」沈珠曦在車里問。

李一拳揍到江姓商人的月復部,一旁的李鵲熟練地堵住他溢出慘叫的嘴,李鶩按著他熱鍋蝦米般蜷縮起來的身體,輕車熟路地開始搜身。

李鶩臉不紅心不跳道︰「好歹是個大男人,被當著外人教育,那多丟臉?」

「……你想得真周到。」沈珠曦說。

「做你相公,能不周到嗎?」李鶩一邊說著,一邊抽出江姓男子藏在錦衣右手袖袍夾層里的銀票。

他數了數搜出來的銀票,一共是三張五百兩的,一張一千兩的。

「江老板,你這生意做得不怎樣啊,還沒兄弟我賺得多呢。」李鶩說。

江姓商人剛要說話,旁邊的李就又給了他一拳,李鵲再次熟練捂住他的嘴。

「現在生意不好做,鴨某最是明白,你走到這一步,應該也是出于無奈。」李鶩道︰「你要是誠心誠意地道歉呢,鴨某也不是不能原諒你……」

李鵲松開江姓商人的嘴,他奄奄一息道︰「你這土……」

匪字沒說完,他的後背就挨了一擊。李鵲一把撈住他就要跪地的身體,再次捂住了他即將出口的痛呼。

「原來你上有七十歲老母,下有剛滿月的小孩,要養家糊口才不得已走到這一步……」李鶩蹲了下來,按住江姓商人奮力掙扎的雙腿,拔走兩只靴子,「真是太感人了……」

他拿出藏在鞋墊子里的銀票,站直了身體,隨手將銀票塞進李衣領。

「既然你是想把我們騙到小路,和流民里應外合打劫我們,那什麼徐州親戚,也是騙人的了?」李鶩手里的匕首貼上江姓商人的臉頰。

「是真的!是真的!」感受到從臉頰滑到脖頸的涼意,江姓商人面色慘白,忙不迭叫道。

「你要是知錯就改,我就饒你一條性命,你若不能——」

「我知錯了,我幫你們入城!」江姓商人拼命往後縮著脖子。

李鶩收回匕首,給了李鵲一個眼神,李鵲熟練地上手,將江姓商人從上到下模了個遍,確認他身上並無危險後,江姓商人才得到短暫的自由。

「你最好說話算話,否則——」李鶩說。

江姓商人連連點頭,額頭覆滿冷汗。

「上車。」李鶩揚起下巴。

江姓商人爬上馬車,往身後的李鶩三人看了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褲/襠里掏出了一把三寸多長的匕首,猛地扎進了阿黃的里!

阿黃吃痛,在大聲嘶鳴中甩開蹄子飛奔了起來。車廂劇烈搖晃,車內的沈珠曦在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里發出驚呼。

李鶩勃然變色,想也不想地拔腿追了上去。

「大哥!」李鵲叫道。

李鶩頭也不回。

這下糟了!兩條腿的哪里跑得過四條腿的?

李鵲臉色一狠,啪地一巴掌甩上了自己的臉頰!

他怎麼就偏偏放過了褲/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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