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腦海里打開「王曉的書」,沐知行仔細感受著「書」中記載的一切。
外貌、細節、性格、經歷、習慣性動作、心理變化……
出身貧苦,長相平凡,三十多歲,工作不順,收入不高。
眼底帶著日積月累形成的自卑,略有些駝背,大部分時間都會習慣性的微微低頭,不敢與人對視。
緊張慌亂時,右手大拇指會不自覺的在食指中指上來回搓動。
昨晚被靈異事件嚇的失了神,不小心扭到了腳。
在警局門口醒來後,依然隱隱作痛,但由于太過緊張,沒時間理會。
只是走路時,時不時會有一陣難以忍受的疼痛,不得不停一步緩緩。
內心略有些內向,不擅長跟人表達,只能默默忍受。
最近一段時間精神壓力過大,神情恍惚,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
一方面背負著弒母的愧疚與自責,另一方面又被靈異事件嚇的惶恐不安。
精神緊繃的如同一根琴弦,警惕而又敏銳,面對重重打擊,心理有可能發生一定程度的變化。
……
默默觀看著「書」上記載的訊息,沐知行的身形、儀態、表情甚至是心理,漸漸有了變化。
感同身受,代入其中。
不知不覺間,他似乎已經變成了「王曉」。
剛剛才與母親的靈魂訣別,親眼看著對方消散,他不自覺的回憶起來往日的點點滴滴。
心中不由得產生了濃濃的悲傷與後悔。
如果自己沒有那樣做該有多好?
如果自己能夠繼續堅持下去該有多好?
「王曉」淚流滿面,心中五味雜陳。
悔恨、悲傷、痛苦……
「你怎麼哭了?」一旁的楊希瞪大眼楮,像是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王曉」似乎完全听不見,連眼楮都沒轉一下,深深的沉浸在悲傷之中。
坐在沙發上,他捂著腦袋痛哭。
「完了……」
「全完了……」
「我的人生全完了……」
他痛苦的哭嚎著:「我只想像個正常人一樣,娶妻生子,平平凡凡的過一輩子,難道有錯嗎?」
「你在說什麼?你到底怎麼了?」小女鬼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有些措手不及,「你沒事吧?」
明明是來探案的,為什麼沐知行會突然變成這樣?
她實在是有些听不懂對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只是下意識的覺得有些怪異,就好像眼前這人不是沐知行一樣。
「你該不會是被鬼附身了吧?」楊希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一時間,她也有些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自己又做出什麼讓沐知行討厭的蠢事。
「王曉」多希望這個世界上有後悔藥。
如果當初沒做那個決定的話,現在根本不會是這樣的後果。
他心底很明白,既然事情已經敗露,那個姓沐的,不可能讓他逍遙法外。
對方主動離開,應該是在給他最後的尊嚴。
回想起母親,「王曉」心中感動又慚愧。
擦了擦眼淚,他拿出手機,按下了報警電話。
在這人生的最後時刻,好歹爺們兒一次,主動自首。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報警電話,「王曉」遲遲沒能按下撥號鍵。
在這個法治社會,殺人不一定要償命,但肯定要坐牢。
年近四十的「王曉」已經坐不起牢了。
他無法想象,自己在牢里待幾十年,然後出來,要怎麼才能活下去?
甚至于,他都不願去想自己怎樣才能在牢里撐過幾十年。
「王曉」不想坐牢。
人,往往特別容易沖動,也特別容易冷靜下來。
情緒轉換,不過是一念之間。
這一會兒功夫,心中的感動,漸漸散去。
「王曉」徹底喪失了自首的勇氣。
這前半生,他都在吃苦。
正因為不想再吃苦,他才選擇放棄了母親。
如果下半生住在牢里受苦,那他寧願去死。
放棄了那個累贅之後,眼看著將要迎來新生活,沒想到到頭來居然被那個累贅的鬼魂拖下水!
「王曉」臉上流露出一絲怨恨。
「既然你這麼輕易就能原諒我,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啊?」
「你想听道歉,讓我說多少次都行!」
「為什麼非要嚇我?」
「如果你不嚇唬我,我就不會遇上那個姓沐的,也不會將這件事暴露出去!」
「生前就是個里八嗦的累贅,到死都要把我拖下水!」
「你到底有沒有為我考慮過?」
「明明這麼自私虛偽,還非得裝出一副母愛無疆的模樣。」
「你要是真的疼我的話,早就該自己自殺了,根本不用等我來動手。」
他眼神怨毒,神情猙獰,嘴里不斷碎碎念,大拇指持續在食指中指之間來回搓動。
小女鬼看到這一幕,哪怕她身為鬼魂,都似乎感覺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涼意。
這個時候,她有些看明白了,沐知行好像在扮演王曉。
「王曉」突然起身,嚇得有些分神的楊希下意識後退兩步。
「王曉」依然像是看不到小女鬼一般,默默來到窗邊,探頭朝著樓下望去。
「那家伙居然還蹲在下面,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我!」他咬牙切齒道。
「好好好!」
「王曉」冷笑連連,他轉過身,快步出了門。
楊希連忙跟上。
一人一鬼,一前一後,來到這棟樓的天台上。
「既然你們都不想讓我好好活著!」
「那我就死給你們看!」
「王曉」站在天台邊緣,雙手緊緊攥拳。
「那個累贅都能變成鬼,我沒理由不能變成鬼。」
「我不僅要當鬼,還要當一個最凶惡的鬼!」
「姓沐的,喜歡多管閑事對吧?」
「等我變成鬼,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王曉」語氣激動,表情猙獰,發表完最後的遺言,作勢要跳。
「哎哎哎!」小女鬼一陣慌亂,眼底幽光一閃。
在念力的操控下,沐知行凌空飄起。
「我以為你就角色扮演一下,你還真跳啊?」她差點被嚇出冷汗來。
沐知行表情恢復正常,沒有理會楊希,飄在半空中,朝樓下望去。
「他沒跳?」他緊皺著眉頭,一臉不解,「他為什麼沒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