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不懂嗎？」老婦人臉上第一次顯露出怒意，「我讓你別說了！」
「自欺欺人有意義嗎？」沐知行反問道。
老婦人的眼神漸冷，神情不復之前的溫和。
楊希察覺到不妙，默默來到沐知行身前。
氣氛凝固，戰斗一觸即發。
「如果要動手的話，您可得想清楚了。」沐知行笑呵呵的撥開身前的小女鬼，看著臉色陰沉的老婦人，「我們可是安全局的人，和我們作對就是和整個國家作對。」
他振振有詞道，「泱泱大國，碾死你這樣一只鬼魂不算太難。」
「當然，也許魂飛魄散對你而言不算什麼。」
他語調變得陰陽怪氣，「但是，王曉可就苦了，攤上你這樣一個母親，生前就不讓人省心，死後還要拖他下水……」
「你給我閉嘴！」老婦人完全被破防了。
對方每一句話都像刀子，狠狠扎在她的弱點上。
「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嗎？」沐知行聳聳肩，一臉無辜。
他一點都不怕勃然大怒的老婦人翻臉。
只要是能正常思考的人類，都會有枷鎖。
兒子對老婦人而言，就是一把巨大的枷鎖，徹底限制住了她的行動與內心。
最主要的是，老婦人軟弱的內心，早已暴露無疑，看似怒不可遏，實際上只是虛張聲勢，壓根沒有動手的膽量。
這才是沐知行敢一而再，再而三蹬鼻子上臉的主要原因。
如果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能靠聊天解決，那他早就橫行無忌了。
「我只是覺得王曉很可憐。」沐知行感嘆道，「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從小就沒有父親，過著家徒四壁的生活。」
他頓了頓，「不過縱使沒有良好的外貌與家庭條件，只要好好工作，人生還是挺有希望的。」
「然而，半身不遂的你親手毀掉了他的所有希望！」
這句話，直接擊穿了老婦人的內心，她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難受表情。
「看來你早就意識到了。」沐知行冷笑一聲，「只要你還躺在那張床上，他哪怕工作再累，也必須花大量的時間與精力來照顧你。」
他的聲音一點點加重，「只要你還活著，他就必須為你花錢請保姆，這讓原本就不富足的家庭雪上加霜。」
「這樣的家境，再帶上一個半身不遂的老母，只要你還活著，他永遠都沒可能娶妻生子。」
他似乎感同身受，擲地有聲的說著，「只要你還活著，他的人生將永遠看不到希望！」
老婦人一臉痛苦的捂著心髒，無聲痛哭。
「我想……」沐知行放緩聲音，「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腦海里肯定不止一次閃過放棄你的念頭。」
他輕柔道，「為了堅定信念，他甚至將你們母子二人曾經的合照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只有這樣，他才能咬著牙，堅持一天又一天。」
「直到某天，他終于堅持不住了。」
「他不想在這樣痛苦的活下去。」
「于是，他……放棄了你！」
說到這，他停了下來，微微呼了一口氣。
「不是這樣的，不是的……」老婦人這時已經泣不成聲，老淚縱橫，但依然倔強的堅持著，「你在胡說……」
「你去世了，變成了鬼魂。」沐知行深吸一口氣，「因為被兒子放棄，你心有怨恨和不甘。」
「但同樣，你也能夠理解王曉這種行為。」
「你知道自己是個令人厭惡的拖油瓶，你也知道他為你做的夠多了。」
他話音一轉，「可是，能夠理解並不代表可以原諒。」
「你心底的怨念無論如何都揮散不去。」
「同時，作為一個母親，你對兒子的愛，依然還在。」
「所以，你每天都很糾結。」
「既不甘就這樣默默離去，也不願拉兒子一起陪葬。」
「這才導致了現在這出鬧劇。」
多愁善感的小女鬼，听著沐知行那感染了十足的聲音，此時已是眼淚汪汪。
說著說著，沐知行的語調越發輕柔:「在知道我們是安全局的人員後，你意識到，一旦將真相告訴我們，王曉多半會被繩之以法。」
「那是你不願看到的場景，但要是讓你親自幫忙掩護王曉，又過不去心底那道坎兒。」
「故而，你只能選擇沉默。」
「你糾結而又擰巴的內心，一方面在期待我們發現真相，還你一個公道。」
「另一方面又由于母愛，不願拖兒子下水。」
他輕嘆一口氣，「這……便是我所看到的一切。」
「錯了錯了，都錯了……」老婦人涕泗橫流，看上去像是一個風年殘燭的普通老人，可憐又可悲。
但她聲音似乎比之前更加堅定，「你在胡說八道，我兒子一直都對我很好，他才不會害我……」
她啜泣著，「他永遠不會害我！」
楊希已經哭成了淚人兒，靠在沐知行肩膀上，不斷啜泣著。
她那感性的內心，更能感同身受的體會到這母子倆的苦。
比她看的苦情劇都苦。
「有你什麼事啊？」沐知行看著楊希這幅模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始終覺得，這個小女鬼，不去拍言情劇實在是太可惜了。
待兩個女鬼情緒稍微平復一些，沐知行才再一次開口:「既然你不願承認，那就當我是在胡說八道好了。」
他看著老婦人，一臉的不在意，「殺人這事，也不歸我們安全局管，你都不在意，那我也沒興趣刨根問題。」
「但是……」他頓了頓，「你必須跟我們走！」
老婦人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楊希似乎想再說點什麼，但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
沐知行默不作聲的來到臥室外，推開虛掩的門。
王曉正好端端的躺在床上，似乎睡得正酣。
「走吧。」沐知行轉身，領著兩個女鬼離開。
一直到樓下，楊希才漸漸緩過來。
「我們真的就這麼走了？」她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著沐知行。
剛剛哭過的她，看上去還真是格外的軟萌。
「怎麼？你不滿意？」沐知行反問道，「這不是挺好的嗎？又不是拍言情劇，還要給你一個完美結局啊？」
「我……」楊希瞥了一眼神色黯然的老婦人，神色認真，「我只是覺得，這樣對她不公平。」
「嗯……」沐知行看著小女鬼，忍不住笑了，「那好吧，我就給你這位言情劇女主一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