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你應該能猜到我們找你來的目的。」沈妙思坐在對面，直截了當道，「那我不多廢話了。」
她看著沐知行，「我們先來聊聊你為什麼能拔出楊希身上的邪神種子。」
「我早就說過了，我身體里住著一只惡鬼。」沐知行神情坦然，「在我看到那個所謂的邪神種子後，心里的惡鬼發出一種強烈的渴求感。」
他義正言辭，「當時，情況那麼危機，我不想坐以待斃，更不想看到你們受到傷害，于是便就上去試試，沒想到成功了。」
「在你昏迷期間，我們對你進行過全面的探查，並沒有在你身上發現那只所謂的惡鬼。」沈妙思道，「不過我們對于鬼魂的了解，實在是太少了，姑且算你是個特殊案例。」
她眼中盡是懷疑，「那你說說你為什麼要吃掉那東西？」
「當時心里有一個念頭一直在催促我吃掉那東西，像是吃掉之後能有巨大的好處一樣。」沐知行想了想，「所以我就照做了。」
「吃了之後有什麼感覺嗎？」
「沒什麼味道，入口即化，像水一樣流進喉嚨。」沐知行吧唧吧唧嘴，像是在回味那個味道，「要是有一點甜味的話，應該會挺好喝的……」
沈妙思敲了敲桌面，強調重點:「我是說你吃完之後身體有沒有什麼特殊變化？」
「沒有。」沐知行的回答簡單明了。
沈妙思眉頭緊蹙，回過頭看了一眼站在後面的三位心理專家。
人在撒謊時，有可能會不自覺的露出一些微表情、又或者出現一些不自然的小動作。
任何一個可能代表撒謊的跡象，都逃不過幾人的眼楮。
然而，三位專家不約而同的默默搖了搖頭，他們都沒看出沐知行撒謊。
「那我們再來聊聊你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沈妙思也沒找到破綻，只能選擇相信，進入下一個話題，「我們需要知道那晚的每一個細節！」
她施壓道，「你應該知道，我們的監控攝像頭也拍到了一些東西。我希望我們拍到的所有東西，都能跟你說的東西對應起來！」
「嗯。」沐知行神色平靜的點了點頭，「那天晚上……」
這次，他沒有再敷衍了事，將每一句對話，每一個細節都繪聲繪色的娓娓道來。
不過，依然止步于自己「死亡」的那一刻。
當然，在故事里，他並沒有死亡，而只是受到重傷。
死而復生這種事情，太過于駭人听聞。
全盤托出的話，還真有可能被抓去切片研究。
受傷的身體痊愈，那就好接受的多。
「可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的衣物雖然破破爛爛，但身上沒有半點傷口。」沈妙思一臉狐疑的提出了異議。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沐知行搖了搖頭，誠懇道，「不過在我醒來之後，我還發現了一件事，我居然可以直接觸踫到鬼魂了。」
沈妙思臉上沒有詫異，顯然早就知道了。
畢竟那件事就發生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怎麼可能瞞過這些人。
「說說你的看法？」沈妙思看著沐知行。
「我覺得有可能是我吃掉邪神種子，給體內的惡鬼帶來了一些好處。」沐知行也不客氣，侃侃而談，「他不願意我就這樣死掉，所以在我命懸一線的時候出來救了我。」
「那邪神呢？」沈妙思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問題。
「我不知道。」沐知行搖了搖頭，「有可能被我體內的惡鬼殺掉了，也有可能被趕跑了。」
他並不打算告訴這些人邪神的死訊。
在安全局這些人的認知中，沐知行擁有著完美克制邪神的能力。
一旦邪神死亡，他的存在價值也將大大降低。
沒價值的人，隨時都有可能被拋棄。
某天突然死在某個垃圾堆里，也不會讓人意外。
沐知行給出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不僅可以大幅度提高身價，哪怕這些人日後發現邪神已死，也無法指責他撒謊。
沈妙思回過頭與幾位專家交流了一下眼神。
其實他們與沐知行的推測差不多，只是沒辦法得到證實。
幾人實在是找不出半點撒謊的跡象。
但沈妙思依然不敢輕易信任，因為他知道沐知行是個真正的騙子。
昨天騙女鬼那一幕，給她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
「你在撒謊！」沈妙思神色凝重，將腦袋湊近一些，死死盯著沐知行的眼楮，似乎想從中找出破綻，「我們的監控攝像頭里，可是清楚的拍到了你親手殺掉了邪神！」
「真的嗎？」沐知行一臉驚訝。
「別裝了！」沈妙思重重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盯著對方，氣勢驚人，「你這個騙子，你一直都在撒謊！」
她臉色陰沉，大喝著，「快告訴我，你在隱瞞些什麼？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們了。」沐知行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臉上露出些許的慌亂。
「還在撒謊！」沈妙思瞪著眼楮，脖子上青筋暴起，惡狠狠道，「你要想清楚，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
「我……我……真沒撒謊……」沐知行手足無措，六神無主，磕磕巴巴的解釋著。
見對方依然神色陰沉的盯著自己，他急得都快哭出來了，「我真的沒有撒謊，難道要我把心挖出來給你們看嗎？」
沐知行一臉無助的看了幾人一眼，見沒一個人替自己說話，默默低下頭。
「我知道，在你們眼中，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我的每一句話都不能信。」他神情低落，聲音帶著些許的哽咽，「可我真的沒有撒謊。」
房間里其他幾人都沒有做聲，默默看著。
「小時候，我父母雙亡，被送進了孤兒院。」沐知行臉上露出一抹回憶，「打小我的性格就不討喜，又不會說好話，那里的人都特別討厭我、排擠我，所以我才會從那里逃出來。」
「那時我才十歲，身無分文，想找工作，根本沒人要。」
「後來餓的不行了，為了吃一口飽飯，我只能去乞討。」
他苦笑一聲，「可就我那副模樣，當乞丐都不會有人同情，每天都餓肚子。」
「為了活下去，為了不被餓死，我只能學著去騙人。」
「說出來你們也許不信，我每次最多騙別人一點小錢，只要夠我吃上一頓飽飯就夠了。」
「因為我怕騙多了，會影響別人正常生活，也怕他們找警察來抓我。」
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沐知行默默擦掉:「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活該。」
「有時候夜深人靜，我也會想，這麼活下去太累了，要不死了算了。」
「可我真的很怕死，每次都沒能鼓起勇氣自殺。」
他深吸一口氣，抹了抹臉，「一直苟延殘喘，好不容易撐到了成年，去找工作終于有人要了。」
「從那以後，我就再沒有行過騙，頂多利用假學歷找工作，也只是為了混口飯吃。」
他抬起頭，眼神無比堅定，無比誠懇，「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騙任何人！」
沈妙思嘴巴微微囁嚅，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有些不敢直視對方，忍不住微微低下頭。
「明明……明明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的改了啊……」沐知行情感真摯，掏心掏肺，「為什麼還要這麼對我？」
他點了點，一臉苦澀，「對對對，在你們眼中，我小時候是個騙子，長大後也一定是個騙子。」
「像我這種人，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不是好人！」
「像我這種人，一定是壞到骨子里、壞到無可救藥！」
「畢竟……」沐知行抹了一把淚，露出自嘲的笑，「一個從小就會騙人的家伙，怎麼可能是好人啊？」
一直默默旁觀的小李，異常感性，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面，咬著手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連那三個專家，神情都有一定程度的緩和。
其中那個女性專家更是一臉的歉意與同情。
沉默過後，沈妙思拉著三位專家，在旁邊交流溝通了一番。
所謂的攝像頭拍到了沐知行殺掉邪神當然是假的，她只是為了詐對方。
這樣都沒發現破綻，他們不得不相信沐知行的說法。
隨後，在沈妙思的囑咐下，小李帶著情緒低落的沐知行離開。
「沐哥，別太傷心，我們這也是公事公辦。」小李安慰道，「不過你在我看來，真的很厲害。」
他一臉佩服，「有過這樣的經歷，還能保持善良，太了不起了。」
沐知行沒有說話，揉了揉上顎，撫平止不住微微上揚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