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莉緊張地盯著掛在病房牆上的圓盤大表。
表針像是一名不知疲倦的運動員,「噠!噠!噠!」一刻不停地轉著圈,寂靜的病房里,表針發出的聲音,似有回聲般,異常空靈。
她從來沒覺得這個聲音這麼恐怖過。索性用枕頭捂住耳朵,整個人又鑽進被子里。
可噠噠噠的聲音依舊清晰可聞。
胡三狠歸狠,此人向來不說空話,流了那麼大一灘血,看來那個女人真是凶多吉少了。
聯系不到佐剛的這段時間,他是在處理此事嗎?
但願這件事情能把他多拖幾天,李莉此刻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希望佐剛能有事忙起來,將自己完全忽略掉。
她巴不得有那麼一瞬間,他能徹底忘了自己這個人。
接下來要做的虧心事,讓李莉緊張的手腳冰涼,她害怕時運不濟被佐剛撞見,但她更怕出爾反爾自己會變成下一個倒在血泊里的人。
矛盾、焦急、按耐不住的煩躁,讓她如坐針氈,睡臥不寧。
于是她索性月兌去病號服,換上便裝,準備偷偷出去溜一圈,有可能的話,在約定時間之前找機會潛入胡三預定好的總統套間。
她把枕頭蓋在被子里,把點滴關掉,將針頭扎在枕頭上。
做好一切後,壓低帽檐出了病房。
不過在此之前,她有必要先去佐剛母親那里探探口風,自己的兒媳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不可能會不知道。
李莉乘電梯來到六樓呼吸科,輕車熟路的走進高鳳英的病房。
見高鳳英正背對著門,收拾衣物,她深吸一口氣,擺好表情,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似的,上前開口道︰
「阿姨,您這是做什麼?要出院了?」
「喲,小李呀!快來坐!」
高鳳英打心眼里喜歡李莉,覺得她比安心機會來事,惹人疼。
每次見李莉,都是忍不住的滿眼含笑,見李莉又來看自己,她心里不知道有多開心,趕忙拉著李莉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病床上。
她雙手握住李莉,拉扯的有些力大,李莉的傷口被拽的生疼,忍不住哎喲叫了一聲。
高鳳英嚇得趕緊松開手,一臉訕笑道︰「喲,不好意思,你看我這個不中用的死老太婆,拽疼你了吧?來,我給你揉揉!」
說著肥嘟嘟的大巴掌就要朝李莉的腕上按下去。
李莉趕忙躲開,拉著衣袖說︰「不用了阿姨,沒事,不怪您,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傷了自己。」
「什麼?你受傷了?」
高鳳英一听,頓時滿眼心疼,不容分說地扯起李莉的袖口一看,一塊大大的紗布平鋪在她縴細的手腕上。
紗布中央,有一道鮮紅的血水滲透出來。
「怎麼弄的孩子?怎麼傷成這樣?」
「沒事阿姨,是我不小心摔的。您,您接著收拾吧!」
「這孩子,竟撒謊!自己摔能摔到這個地方嗎?是不是剛子他——」
「沒有阿姨,我們,挺好的。」
李莉說的吞吞吐吐。
高鳳英狐疑的放開她的手,心里有點七上八下。
自己的兒子有什麼臭毛病,她其實是知道的,這些年就因為兒媳一直入不了她老人家的法眼,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當什麼也沒看見。
如今,他若是把對付安心機的那一套照搬到小李身上,那她這個老太婆可是要管上一管的。
見李莉抓著手腕,嘴角咧開,不停地倒吸冷氣。
高鳳英心疼的緊,索性拿起手機,二話不說撥通了自家兒子的電話。
佐剛正守著安心,聲淚俱下地哭訴著他的衷腸,母親的電話冷不丁的進來。
他這才想起來,這一忙竟然完全忘記了母親。
原來這些事情根本就不用他操心,凡事安心都會處理的好好的,包括伺候他的老人。
而如今,她睡著了,自己也習慣性的忽視了這一點,真是不中用!
佐剛忙接起電話,歉疚地喊了一聲,「媽!」
「你現在趕緊來醫院一趟,有事和你說!」
高鳳英說完就氣呼呼地掛了電話,叫你欺負小李,看我一會怎麼收拾你。
佐剛從聲音里听出來母親很不高興,看了安心一眼,在她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不敢怠慢,起身快步離開。
李莉沒想到高鳳英會給佐剛打電話,不由得心里一慌,起身就要走。
不料被高鳳英緊緊拉住。
「別走小李,你躲他干什麼?一會兒看我老太婆怎麼給你做主!」
「阿姨,我還有事,真的不能再耽擱了。」
「就一會兒,就一會兒,剛子馬上就來,教訓完他你再走不遲。」
「阿姨,我——」
「媽,我——來了。」
李莉沒想到佐剛這麼快就來了,佐剛也沒想到李莉竟然在他老娘這里。
四目相撞的瞬間,二人均是一驚。
因為心里都裝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們再次見面時,那種親密無間中似乎多了幾縷微妙的尷尬。
高鳳英眼瞅著莫名疏離的兩個人,心里有了主意。
「剛子,你今兒不忙嗎?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不忙。媽,您有事?」
佐剛看著床上已經打包好的衣物,「您,這是,要出院了嗎?」
「是啊!昨天就該出了,也不知道某些人在忙什麼呢,忙得連我這個婆婆出院這麼大的事,她都沒時間來醫院露個面!」
高鳳英說的扭唇撇嘴,言語里都是對自己兒媳的氣惱。
佐剛本想解釋安心出車禍的事情,可他又怕母親會不相信,所以干脆閉口不言。
李莉看著有些憔悴的佐剛,心里暗猜,她是不是真的性命堪憂?
看向佐剛的一雙丹鳳眼里,滿是探究。
佐剛不想激怒母親,他只想痛快辦完母親要交代的事情,好快點回去陪安心。
于是,又問道︰「媽,您叫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有啊!」
高鳳英聲音突然變冷,厲哼一聲,揪起李莉裹著紗布的手腕,毫不客氣地瞪緊眼前身高八尺的兒子。
怒道︰「說!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母親興師動眾的叫自己來就是為了李莉的傷嗎??佐剛不解地看向那個被高鳳英拽住手臂的女人,眼里有幾分嘲諷閃過。
「你自己的傷是怎麼回事你不知道嗎?怎麼也學起小孩子告狀了?好玩嗎,你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