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空無一人, 所——任務者都擠進了閑乘月的病房,他們的聲音大到即便站在走廊盡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人認同馮鶴的話, 願意先讓馮鶴派人去試一試, 也——人不認同馮鶴的話——如果這是唯一的機會,那麼他們決不能把活命的機會拱手讓人。
閑乘月對病房里發生的一切都毫——興趣。
他窺見了表象下的波濤暗涌,並且絕不相信在里世界里會——天降餡餅這樣的好事。
「閑哥, 你不進去?」宿硯沉默了半晌, 終于忍不住問。
閑乘月沒有——會宿硯的問話,他甚至連——宿硯一個眼神都吝嗇。
宿硯欲言又止,他看著閑乘月的臉色,眼神饑渴。
他想閑乘月看他,只看著他。
然而至今為止尚未達成。
如果里世界死得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那閑乘月就不得不看他。
他近乎病態的思索著怎麼達成目的。
他想讓閑乘月那雙冷漠的眼眸中——他的身影, ——論用哪種手段。
宿硯輕輕勾起嘴角,目光陰冷。
房間里,陳蘭坐在床上,她臉頰潮紅,終日帶著一臉愁容,沒有人會把她當威脅。
她靠在鄭怡身上,听著馮鶴一個個說服了所——異議的人。
鄭怡小聲說︰「你覺得這事靠譜嗎?」
陳蘭湊到鄭怡耳邊︰「你沒看閑乘月都出去了嗎?」
鄭怡有——猶豫︰「如果是真的……」
陳蘭嗤笑了一——︰「你的僥幸心——不變,以後進里世界遇不上我該怎麼辦?」
她輕輕撫模鄭怡的長發,語氣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手下微微用力,扯住了鄭怡的頭發,鄭怡吃痛的輕哼一聲,陳蘭︰「你記住, 這個世界里沒有白吃的午餐,不是自己找到的東西都不能信。」
「你以為閑乘月為什麼會出去?」陳蘭輕笑一聲,「他走到現在,吃過的虧可能比我們見過的都多。」
陳蘭的話剛剛落音,馮鶴高聲說︰「那就這麼定了,等護工過來吧。」
任務者們臉色各異,但總算決定了下一步該做——麼。
馮鶴的目光掃視過所——人,任務者們坐到了房間的單人床上,議論的聲音慢慢變小,病房逐漸安靜下來。
沒有人說話,室內只有幾不可聞的呼吸聲,誰也不知道護工——麼時候回來。
但是此時此刻,偌大的瘋人院,像是只有他們幾個活人。
而那些真正的「病人」,早就已經按照時間去了一樓食堂吃飯。
越安靜,任務者們就越不安。
馮鶴則是趁著瘋人院里沒人,帶著人去找對講機。
「他們應該早就把對講機找到了,自己藏了起來。」陳蘭小聲對鄭怡說,「如果不是發生了這種事,他們才不會把對講機拿出來。」
鄭怡沉默了幾秒。
這種做法沒法說對,也沒法說錯。
自私似乎在道德方面應該受到譴責,但世上——誰不自私呢?
尤其是跟自己的生命相關。
陳蘭嘴角含笑,沒有再繼續說話。
她不是天生的好人,願意幫鄭怡和周雄一把,也只是因為一個人太寂寞。
在外面她終日待在家里,常常去醫院,家人太忙碌了,只是偶爾去看看她,曾經的朋友們結婚生子,生活中——了新的朋友和事業,再也沒法像讀書時一樣親密——間。
去了醫院,醫生護士都很忙,不可能圍著她轉。
只有在里世界里,她才能收獲到「知心朋友」。
在里世界,她的身體雖然一樣孱弱,但可以抽煙喝酒,做一切在外面不能做的事。
她可以毫無顧忌。
但她並不是不惜命。
她只是……想要活得更自由一。
直到外面終于響起了腳步聲,才——人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護工回來了就好。
虛掩著的門被推開的時候,所——人的視線一齊射向了走進來的護工。
護工臉上全是汗珠,似乎真的是一路跑過來的,他神——中還帶著慌亂,也不看病房里的其他人,只對距離「病患」——近的人喊道︰「快把他背起來!來兩個人!」
已經回來了的馮鶴連忙——自己安排的人使了眼色,兩個年輕男人一個人幫忙,一個人把病患背起來,臨到這個時候了,他們才開始緊張,目光緊盯著馮鶴。
馮鶴——他們做了一個口型。
大約是在說「沒事,一定能出去。」
兩個男人還在躊躇,護工忽然轉頭,目光凶狠地呵斥道︰「快點!人死了你們負責嗎?!」
「不是你們自己要去的?!」
「到底要不要出去?!」
似乎從npc嘴里說出的「出去」兩字格外——信服力,兩個男人眼神一凜,邁開步伐跟著護工走了出去。
他們的步子很沉——,也很快,甚至帶了點微不可查的雀躍。
等他們一走,病房里的人連忙圍攏在一起,把馮鶴圍在中間——因為馮鶴手里拿著對講機。
馮鶴一臉鄭——,拿著對講機小聲說︰「他們剛出去肯定不能給我們傳消息,要等他們上了車開一段路估計才行。」
任務者們雖然急,但還沒有急得喪失——智。
馮鶴拿著對講機,他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等著離開的人把消息傳回來。
如果這個辦法真的——用,真的能出去……那麼每一個被帶走的任務者,都是其他人離開的希望。
可能這就是完成任務的辦法。
一命換一命。
不,也不準確,如果那些受傷的人在死之前也離開瘋人院,那麼出去之後他們還活著,身體也還完好。
這是雙贏的局面。
馮鶴粗喘起來,雙目微紅,他——緊張,但更多的是激動。
只要確定護工說的是真的,他就能出去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也沒有護工或者護士來催促他們,似乎專門給他們留足了時間,好讓他們完成自己的計劃。
對講機里穿來了「滋滋」地電流聲。
那邊傳來了不甚清晰的男聲,但哪怕不清晰,可能听出對方聲音里的狂喜和激動,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聲音卻一直在顫抖。
車窗應該被打開,對講機里——隱約的風聲。
正是這風聲,為車里的男人提供了掩護,不被開車的護工察覺。
「馬上就要出去了!」
對講機傳來男人的聲音︰「我看到門了!馬上就能出去!」
屏息以待的任務者們松了口氣。
然後都爆發出巨大的喜悅——成功了!
他們可以借用這個辦法出去!!
馮鶴也在抖,但他不敢跟對面說話,因為對講機的聲音很大,對面小聲說——所謂,他要是說話,——論聲音再小,對面的護工應該也能听見。
又過了十幾秒,那邊的聲音更加激動︰「我出……」
聲音戛然而止。
「他出去了……」馮鶴全身都在顫抖,他興奮的捂住了自己的臉。
終于,終于找到出去的辦法了!他們不用被困在這個地獄一樣的瘋人院,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
任務者們終于不用再忍,——人甚至興奮地怪叫了一聲。
這大約是進了這個里世界後唯一得到的好消息。
這個里世界像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他們找到的線索根本連不到一起去。
哪怕是閑乘月,也只知道——一條處——尸體的暗道。
明明才來了不到三天,卻感覺度日如年。
「太好了!終于能出去了!」
「還——三個人,昨晚被帶走的四個還沒回來,說不定到時候能一起走。」
本來就只有二十四個任務者,八個「病患」,每個「病患」能帶走兩人,正好就是二十四。
所——人都能活下來?
真的所——人都能活下來?
馮鶴忽然覺得——哪里不對。
他沉默下來,下意識的抬手咬著自己大拇指的指甲,又想起了閑乘月之前的態度。
閑乘月看出了——麼?
還是他——別的辦法?
就在馮鶴頭昏腦漲,想不出任何頭緒的時候,忽然有人喊道︰「這個能被帶走是因為呼吸和脈搏都很微弱,馬上就要死的原因吧?要不是快死了,護工怕惹上事,被瘋人院推出去頂事……」
他的話所——人都想到了,但沒有一個人說出口。
因為這意味著任務者之間岌岌可危的合——關系即將分崩離析。
如果一個快死的人就能救自己,那麼他們會不會下手?
那些還活著的「病患」,會不會成為他們渡過危機之河的木筏?
任務者們臉上神色各異。
閑乘月站在門口,背靠著牆,他眉目低斂,眸光中滿是嘲諷。
這個里世界攻的是心,它要讓任務者們自相殘殺。
當一個瀕死的人可以救自己的時候,會——人不動手嗎?
尤其是進來的任務者沒有一個新手,他們或許自己在里世界里殺過人,或許看過別人殺人。
他們沒——那麼善良。
宿硯輕聲說︰「閑哥,你要提醒他們嗎?」
閑乘月面無表情︰「我提醒過了。」
在病房里的時候他就提醒過了,只是人走到絕境,一旦抓住救命稻草就不會輕易放手。
更何況他們看到了「成功」的例子。
他們的命跟他——麼關系?
閑乘月看向宿硯,他看著宿硯的眼楮,那雙眼楮里沒有一絲不忍,只有躍躍欲試和一閃而過的興奮。
閑乘月甚至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眯起眼楮,輕聲問︰「你真的找到了出去的路?」
宿硯笑起來,目光溫和,語氣柔和極了︰「我會帶你回去的。」
「閑哥,你想要——麼,我都給你。」
他說的——真意切,閑乘月卻一個字都不相信。
這世上所——緣——故的好,底下都藏著毒蛇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