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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工焦急地抹了把額頭的汗, 忽然說︰「我去問問他們!」

不等閑乘月他們說-,護工就已經奔出了病房的門,剛剛決定的事忽然又變得懸而未決。

所有住在同個病房的任務者都圍了-來。

他們的表情全變了。

「什麼意思?能出去了?」任務者們圍著被截斷雙腿的男人, 但沒有一個人的目光在這個人身上, 也沒有人為他擔心。

「肯定不能這麼多人送他一起走。」有任務者神情狂熱地提高了音量,「誰送他出去,誰就能完成任務。」

哪怕里世界像是沒有盡頭, 但人的求生本能促使著任務者們抓住每一次可能活下去的機會。

跟自己的命相比, 別人的命顯然無足輕。

任務者們都沉默了。

閑乘月冷眼看著這群圍過來的人,他們就像他。

不對,他們在求生欲方面都一樣,是同類人。

只有宿硯才是他們中間的異類。

閑乘月忽然頓住,他嘴里說著「讓讓」, 腳步不停的走出人群的包圍, 走到了病房門口的櫃子前,他的腦海中突然有一個念頭浮現。

這麼困難的任務不可能僅僅靠送傷患去醫院就能解決。

「送醫院」可能只是……

他看了眼門外,門外空空蕩蕩,走廊里沒有一個人,-不到護士,也-不到平時隔兩個走廊就能看到的護工,閑乘月靠在牆邊,有風從門外吹進來。

明明是春夏交接的時間段,這股風卻陰涼刺骨。

然而除了站在門口的閑乘月以外沒有任何一個任務者察覺到。

「讓年紀大的去吧。」

「有孩子的去才對!」

「我今年都四十了,有老有小,孩子生的晚,剛剛上小學,我老婆才確診了乳腺癌, 我必須出去……」

「誰在外面沒有朋友親人?!別tm賣慘了!」

「就是,再說了,老人出去有什麼用?社會需要老年人嗎?需要的是年輕人,年輕人才能創造更多價值!」

「放屁!我工作了一輩子,難道還沒有權力-安穩的老年生活?!你們能活到現在,靠的不就是我們這些老人嗎?!」

這個病房里有十個任務者,除去閑乘月和躺在床上的傷患,以及「失蹤」的楚鐘和昨晚被帶走的人,剩下的六個都在這了。

五男一女,女人最年輕,大約不到二十五歲,臉上卻帶著不屬于她這個年齡的疲態,黑眼圈和眼袋讓她看上去十-蒼老。

而五個男人的年齡-布差距卻很大,最大的應該接近六十了,最小的估計剛成年不久。

他們每個人都迫不及待的闡述自己才是最優資格完成任務出去的人,然後毫不客氣的去給別人的理由挑刺,打壓,把病房吵得像個菜市場。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比別人更應該活下去。

他們列出自己的學歷,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家人,以此證明他們對社會的貢獻。

閑乘月听得覺得好笑。

誰會在乎這個?社會不是缺了誰就無法運轉。

哪怕是天才,沒了這個也還有下個。

等他們用語言爭論不出結果,就會用上肢體。

今天不像之前,沒有護工來催促。

整個瘋人院好像只剩下病人。

「怎麼這麼吵?」走廊傳來人聲。

其它病房的任務者們陸續走出來。

人聲在空蕩的走廊里形成回音,似乎都變得幽遠空靈起來。

「怎麼沒有護工?護士也不-了?」

「出什麼事了?還去不去吃飯?人都跑光了?」

跟閑乘月在同一個病房的任務者忽然安靜下來,彼此之間也不再爭執,似乎在這一瞬間達成了某種默契,年老的男人喊道︰「我們也不知道,要不然你們先去食堂看看,如果沒有護工和護士,我們今天就能把時間花在找出口上。」

外面的人似乎被說服了。

「你們怎麼不出來?出事了?」有人邁進了這個病房。

病房里的人臉色巨變。

他們幾乎在同一刻,不需要任何指揮的站在了同一邊,擋住了病床上的傷患,沒人有時間去關門,而閑乘月也沒有出手。

此時閑乘月只是要驗證自己的猜測是對是錯。

護工有那麼好心?完成任務有那麼輕易?

還是這是一個處心積慮布置的陷阱?

進來的人是個年輕男人,不胖也不壯,但正處于身體機能最強的年紀,他帶著一副黑框眼鏡,身後還跟著同一個病房的「病友」。

「藏什麼呢?」男人奇怪的問道。

擋著病床的人急切地說︰「沒什麼,我們在討論去哪兒找出口。」

男人︰「出去了一起討論不是更方便嗎?」

男人眯起眼楮,他看了眼站在門邊的閑乘月,然後轉回視線,笑眯眯地說︰「要是你們有出去的線索,但瞞著我們?那你們就別想出去了。」

他身後的人走進來,關上了這個病房的門。

把一切都鎖在外面。

現在這個病房進來了五個人,加上閑乘月在內,有自主意識,能夠自由行動的一共十三人。

原病房的人還想瞞住出去的機會。

他們夸張的笑起來。

「怎麼可能?我們跟你們一樣,也是剛醒。」

「就是,我們只是在討論現在有哪些線索,能從哪兒出去。」

「要不你們先出去吧,我們馬上出來。」

眼鏡男笑了一聲。

他身後的男人踹了一腳床,罵道︰「當我們是傻逼是不是?!」

「想把我先騙出去?!」

五個身強體壯的年輕男人,跟這個病房內有老有少的任務者根本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

閑乘月並沒有準備參與進去,他只是冷漠的看著這些人。

「都tm給老子讓開!」眼楮男指著在他正前方的中老年男人,目光凶狠︰「讓你滾開,你是tm的听不-嗎?!」

被他指著的男人哆嗦了一下,他默不作聲的偏過頭看了眼站在他兩側的人。

眼楮男拍了下-,怒極反笑︰「行,不讓是吧?」

他跟身後的-個男人對了下眼神,直接沖了-去。

所有人手里都沒武器,全靠拳頭說話,閑乘月沉默的看著,看著任務者自相殘殺。

這里沒有法律,沒有任務者之間的規則,道德感因為數次出入里世界而逐漸崩塌。

眼楮男提著中年男人的衣領,臉上帶著莫名的狂熱,他的拳頭高高舉起,-乎用盡全身力氣砸在對方的臉上,不用幾下,中年男人的鼻血就染紅了眼楮男的拳頭。

旁邊的人打做一團,單人床被踹到一起,閑乘月能聞到血腥味,听見任務者們喘著粗氣的聲音。

中年男人終于扛不住了,他的-指被眼楮男一根根折斷,尖叫著喊道︰「床上的人要死了!護工說可以讓兩個人把他搬上車,一起去附近的醫院!」

這句話落音,室內再次恢復了安靜。

眼楮男喘著氣,慢慢站直身體,他呼出一口長氣︰「早說不就好了?你們是準備把這個機會獨吞了吧?」

外面有人在拍門︰「里面在干嘛!!把門關這麼緊!」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包括眼楮男在內,沒人準備去開門。

眼楮男使了個眼色,跟他同行的兩個男人搬動單人床去抵住了門。

「我覺得兩個人的-,最好這兩個人能從外面傳消息進來。」眼楮男,「從外面觀察,估計可以更快找到出口,你們覺得呢?」

「說的容易。」年輕男人從地上爬起來,用手背抹了把嘴角的血,「沒有-機,也沒有對講機,怎麼把消息傳回來?」

眼鏡男笑了笑︰「只是你想不出辦法而已。」

「我不會出去,讓我的兄弟出去。」

眼鏡男似乎胸有成竹︰「瘋人院里有對講機,恰好我知道哪里有,我去拿。」

跟著他一起來的-個男人臉上難掩興奮。

眼鏡男︰「姚慶和鄒宣去。」

年輕男人大吼道︰「憑什麼?!他是我們病房的人,就算你們出一個人,我們這邊也該出一個!」

眼鏡男不為所動︰「你們有什麼用?是會觀察地形還是能找到出口?你們能活到現在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直接進的里世界太簡單。」

「對了,我听說閑乘月在你們病房?」眼鏡男,「就算你們病房出一個,也該讓閑乘月去。」

閑乘月挑了挑眉,他依舊站在原地,語氣平淡道︰「不用了,我就待在這里。」

眼鏡男轉-頭,跟閑乘月四目相對,他咧嘴笑了笑,露出六顆白牙︰「閑乘月?」

閑乘月微微頷首。

眼鏡男臉色忽然一變︰「你是什麼意思?出去會有危險?」

眼鏡男︰「你的事我听得多了,你可不是那種會放棄求生機會的人,你發現了什麼?」

閑乘月倒也不隱瞞,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在你們鬧出人命之前,不會有護工和護士來。」

這個里世界每天帶走四個人,但這四個人不會馬上死亡,這個里世界是他所有經歷-的世界中最「安全」的,死人最少的。

醫生和護士不是來殺人,而是制造恐慌。

殺人的,是「人」。

病床上的傷患忽然悶哼了一聲。

——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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