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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看不見的客人

孫玥和孟歸在所有任務者里並不起眼, 他們倆都是新手,第一次進里世界,抱著最大的警惕, 即便跟同是任務者的其他人相處, 也只是透露了自己的名字。

以至于他們死了,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們活著的時候家在哪兒。

他們的尸體在吃早餐前也跟陳奮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第一天晚上只死了一個人, 第二天卻是兩個。

沒幾個人有心情吃早飯, 不久前才看了血腥場面,現在胃里翻江倒海。

只有閑乘月平靜的吃著早餐,他只是機械性的往嘴里送,然後咀嚼,再咽下去。

布置桌椅的時候, 女佣搬走了兩張椅子, 好像她們早就知道昨晚會死兩個人,兩張椅子一搬走,孫玥和孟歸的存在就徹底被抹殺。

那六個看不見的客人今天似乎遇到了什麼好事,明明是早晨,「它們」卻舉起了酒杯,踫杯慶祝,玻璃杯相踫,發出清脆的聲響。

「它們」的菜色似乎也比任務者們的更豐盛。

「它們」的興致越高,任務者們就越覺得毛骨悚然。

後一批的「任務者」們似乎也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全都低頭盯著餐具,沒有一個人用餐。

除了踫杯聲以外,大廳里安靜的只剩下呼吸聲。

今天早餐時間管家沒有出現。

女佣們收走餐具的以後,任務者們就像被受驚過度的雞崽子, 呆愣愣的坐在原位,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該做什麼。

閑乘月和宿硯平靜如常,之前還能大吃大喝的馮瑞今早也只喝了一杯溫水。

白楊︰「今天還按昨天的計劃做嗎?」

他看著閑乘月的側臉,妄圖從閑乘月臉上找到一點多的情緒,他失望的嘆了口氣,覺得閑乘月簡直像是為里世界量身定做的,依舊是那個沒有感情的過關機器。

閑乘月︰「嗯。」

鄭輝跟著說︰「我都行。」

白楊使了個眼色,目光落在楊慧和趙安身上。

之前會定下這兩個人是因為他們看起來最堅定,尤其是女生,但是經過昨晚,無論是楊慧還是趙安,現在都處于極端恐懼和懷疑中。

懷疑身邊人的真假,懷疑是不是自己瘋了,這樣的念頭一旦出現,就會像落在草地上的星火,瞬間燃起整片森林。

最後那火會把他們也燃燒殆盡。

現在楊慧和趙安依舊坐在一起,依舊雙手交握,但手握在一起,不代表心貼在一起。

他們的身體抗拒著彼此,卻又強迫自己依舊保持和對方的親密。

「不用叫上他們。」閑乘月說,「太麻煩。」

鄭輝忽然一震,宿硯跟著說︰「他們情緒不穩定,我們要做的又不是簡單的事,不讓他們去是保護他們,也是保護我們自己。」

他還沖鄭輝笑了笑︰「閑哥說話很直。」

鄭輝艱難地回了一個笑容,他總覺得宿硯身上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是又說不出來。

宿硯眼楮微眯,目光在鄭輝臉上停留了幾秒才移開。

希望鄭輝不要多事。

宿硯的手指輕輕摩擦。

如果鄭輝多事的話,他就只好當個壞人了。

「閑哥,我們上午干嘛?」宿硯靠近閑乘月。

閑乘月︰「休息吧,昨晚一晚沒睡。」

話是這麼說的,但除了閑乘月以外,其他人都睡不著。

閑乘月睡回了最早選定的房間,他入睡很快,睡得也很沉,似乎一點也不擔心睡夢中會有危險靠近他。

宿硯則是當其他人都去四樓休息留在了二樓,站在閑乘月的房門口。

「看什麼?」白楊忽然躥出來,他站在宿硯身後,伸長了脖子去看躺在床上的閑乘月,他有些惡劣地笑道︰「你別告訴我,你愛上他了。」

宿硯眨眨眼,情真意切道︰「你說對。」

「之前我還不知道我對閑哥到底是什麼感情。」宿硯一臉真誠地說,「但是被你一提醒,我終于能直面自己的內心了。」

白楊皺著鼻子,一臉惡心︰「夠了,你就不怕閑乘月也覺得惡心。」

宿硯收斂了笑容,他斜看了白楊一眼,眼神幽暗,像一口黑暗的古井,他的語氣里甚至帶著森森陰氣︰「白先生,有些事不歸你管的,你就不要管,不然後果你可能承受不了。」

白楊愣了兩秒,他的手臂上起了雞皮疙瘩,但表面上看起來跟平時沒什麼區別,他笑著說︰「什麼後果?對了,閑乘月見過你現在的樣子嗎?他可能還覺得你是個單純的好人。」

「閑乘月就是那樣,他對好人總是多點寬容。」

「我跟他第一次遇到的時候,我就救了個小女孩。」白楊得意道,「從那以後,我求他什麼,他就算不理我,也不會對我真的視而不見。」

白楊︰「只有不了解他的人才會以為他是真的鐵石心腸。」

「要是他知道你不是什麼好人,他還會對你這麼有耐心?」

宿硯輕輕一哂︰「你覺得他會信嗎?」

白楊聳聳肩︰「他什麼不信?對他來說,你只是一個跟在他身邊的可憐蟲,他對你可沒什麼感情,也就更說不上信任。」

宿硯忽然轉身,白楊還沒來得及往後退,就被宿硯一把掐住了脖子。

宿硯手臂上青筋暴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殘忍的收緊手掌,白楊的臉瞬間憋紅,白楊雙手抓在宿硯的手臂上,眼楮開始充血。

但白楊太瘦小了,他無論怎麼掙扎都像是蜉蝣撼樹,根本無法反抗。

宿硯看著白楊。

長得矮,又丑,可閑乘月卻記得這樣一個人。

但宿硯卻沒有閑乘月會記住自己的信心。

如果這個世界出去了,下個世界他們不在一起,可能過不了幾天,閑乘月會忘記自己的存在。

即便他在現實世界里可以想方設法接近閑乘月,但只有在里世界中,他們倆才能同甘共苦,共進共退。

宿硯冷漠的想,他只是想讓閑乘月記住自己。

其它的他並不在乎。

他甚至覺得,如果閑乘月遇到危險,自己為救閑乘月而死,那才是最完美的結局。

這樣閑乘月就會永遠記得他。

他在某個人的生命里,才有永遠不會被替代和忘記的位子。

白楊快被掐死了。

他現在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他就不該嘴賤,不該口嗨!

宿硯並不在乎白楊的死活,而且篤定就算白楊死了,閑乘月也不會為白楊傷心,最多就是覺得多死了一個人,會不會是里世界又出了問題,或者白楊觸發了什麼。

他的手越收越緊。

但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平淡。

「宿硯!」

有人在樓梯上喊他的名字。

宿硯松開了手,他轉身擋住了跌坐到地上,正捂著脖子不停咳嗽的白楊,然後笑容滿面的看著來人,鄭輝正好邁下最後一層樓梯,他疑惑的問︰「白楊怎麼了?」

「他感冒了,有點不舒服,過來問我有沒有藥。」宿硯看著鄭輝眼楮,「不過我身上沒帶藥,要不你上去問問誰身上有感冒藥?」

鄭輝︰「應該沒誰會帶吧?嚴重嗎?」

白楊還在咳,宿硯一臉擔心地說︰「他說不太嚴重,就是咳嗽特別厲害,這幾天嗓子可能都要啞了,要不你還是上去問問吧。」

鄭輝︰「行,對了,我下來是跟你們說,四樓沙發多,可以補眠,在這兒睡應該還是不太安全。」

宿硯感激道︰「謝了,你先上去吧,等閑哥再睡會兒我就叫他上去。」

鄭輝點點頭。

等鄭輝走了,宿硯才重新轉回去,居高臨下的看著白楊,眼神中還有幾分悲憫︰「你可以去跟閑乘月說,說我想要掐死你。」

白楊抬起頭,眼中是熊熊燃燒的怒火和深埋著的恐懼。

「你看閑乘月會不會信。」宿硯垂眸,似乎是在猶豫,然後他又說,「鄭輝救了你一命,有機會你就去謝謝他吧。」

白楊聲音嘶啞︰「閑乘月要是知道你是這種人,你猜他會怎麼樣?」

宿硯溫柔地說︰「他不會發現的。」

「他是個很單純的人。」

白楊瞪大眼楮,不敢相信宿硯會用這兩個字來形容閑乘月。

閑乘月單純?這是他這段時間以來听過的最可怕的笑話。

宿硯嘆息,語氣卻無比纏綿︰「只是你們都不懂。」

殺npc,殺任務者的人就一定復雜嗎?

不,正因為他單純,正因為他只有一個目標,所以他才能干脆利落,當機立斷。

一旦他接納一個人,也會毫不設防的敞開心扉。

這樣一個人,太少見,太珍貴。

宿硯站起來,低頭看著白楊︰「你運氣真好,我有點羨慕你。」

白楊後背發涼。

「如果我也能早點遇到他就好了,在他第一次進里世界的時候就遇到他。」

宿硯眉頭皺了皺,他的身影投射在白楊身上,讓白楊被黑暗籠罩。

「不。」宿硯朝他笑了笑,「我嫉妒你。」

白楊向後仰,他四肢著地,雙腿往前蹬。

他害怕了!

宿硯想殺了他!

他真的會殺了他!

白楊想叫,但他的嗓子只能發出嘶啞的低聲,太輕,太小,叫不了四樓的人,甚至叫不醒一牆之隔的閑乘月。

——而宿硯正邁腿朝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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