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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看不見的客人

有什麼東西落在了閑乘月的臉上, 冰涼、濕潤。

閑乘月的鼻尖依舊是濃烈嗆鼻的花香,那花香如有實質,將閑乘月團團包裹起來, 密不透風。

黑暗中, 視覺歸零,但其它感官卻忽然變得敏銳。

他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的涼氣,像一塊冰, 大廳里的溫度都下降了不少。

閑乘月能听見水滴落地聲。

「嘀嗒——」

「嘀嗒——」

停頓和落下的時間近乎一致。

他察覺不到宿硯和馮瑞那邊的動靜, 但想來應該不會比他好多少。

這次可能賭錯了……

閑乘月的手緊握成拳。

他已經習慣了走鋼索,但平時都是獨自一人,生死也是他自己承擔。

唯獨這次,他身邊多了兩個人。

那股令人窒息的香還在鼻尖縈繞,閑乘月慢慢呼吸著, 再閉氣下去他就得窒息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久到閑乘月都準備翻身而起的時候,那濃香又漸漸變淡,然後緩緩消失。

來得突然,走得卻綿長。

閑乘月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輕聲喊道︰「宿硯,馮瑞?」

宿硯的聲音最先響起︰「閑哥,我在。」

馮瑞慢了半拍,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恐︰「我、我、我也在。」

閑乘月︰「睡吧,今晚不會有事了。」

既然剛剛「她」沒有動手,那就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

「閑哥,那房間里的人……」宿硯低聲說,「我想去提醒一下他們。」

從來不管閑事的閑乘月沉默了幾秒,他知道宿硯的聖父品質,似乎攔也攔不住, 更何況說不說出去對閑乘月來說也無所謂,他平淡地說︰「明天再說,現在不適合走動。」

宿硯似乎有些高興︰「我知道,我明早再跟他們說。」

閑乘月沒有再回話,而是拉了一下被子,閉上眼楮頭靠在扶手上,皺眉睡了過去。

鄭輝半坐在床上,他沒有睡覺,而是強打著精神觀察著黑暗里的動靜。

第一個晚上,估計沒人敢睡覺,新手是嚇得睡不著,老手則是有經驗,都知道第一晚最重要,能不能用最快的速度模到規律就看今晚了。

太安靜了。

安靜過了頭,反而更詭異。

鄭輝的手里拿著硬幣,他的硬幣那行小字是「麻煩沒來找你,不要自找麻煩」。

他緊握著硬幣,握得掌心發疼。

這不是個好兆頭。

硬幣上的字並不是毫無意義的,只是每次這些小字指向都不同。

如果這次的小字指的是任務,那麼他這次寧願不做,也不能做錯。

一股異香從門外傳進來,鄭輝陡然一動,撐起了身體。

這股香味劣質濃烈,還帶著點說不出來的臭,好像是過期了的劣質香水,能聞到汽油的味道。

外面沒有腳步聲,但卻有水滴聲,聲音沒有停歇。

水滴聲突然停止!

鄭輝呼吸驟停!

他似乎听見了開門聲,很細微,如果不是他一直集中著注意力,一定會以為那聲響是自己的幻覺。

在沒有光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鄭輝耳邊全是自己的心跳聲。

那東西是進了隔壁房間嗎?

隔壁房間住的是誰?左手邊還是右手邊?

鄭輝大腦一片混亂。

他該不該動?該不該出去?

鄭輝又記起了硬幣上的小字。

似乎是左邊,他听見左邊傳來了細微的喘息聲和嗚咽聲。

很快,那聲音陡然變大!

男生的尖叫聲幾乎要掀掉屋頂。

尖叫聲又迅速降下去。

鄭輝坐在床上,全副身心都在隔壁房間上。

過了一會兒,隔壁又傳來了聲響。

鄭輝從來都覺得自己膽大,他從小沒怕過什麼,後來去當兵,膽子就更大了。

可是此時此刻,他坐在床上,全身汗毛倒豎,頭皮發麻。

隔壁傳來的聲音像是鋸子鋸開骨頭的聲音。

一點點,極緩慢的來回拉鋸著。

鄭輝听得全身顫栗。

偏偏那聲音就像近在耳邊,從四面八方涌來,即便鄭輝用手掩住了耳朵也遮擋不住。

好像他自己的骨頭也被人用鋸子鋸開了一樣。

鄭輝眼里布滿血絲,他手里的硬幣因為用力太大陷進了肉里。

他沒有感覺到疼痛。

這一晚不知道是怎麼過去的,鄭輝發現燈亮起來的時候還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外面依舊安靜,鄭輝雙眼赤紅,眼底是一看就知道一夜沒睡的青黑。

閑乘月在燈亮的那一瞬間就醒了,倒是宿硯睡得挺香,還要閑乘月走過去把他搖醒。

閑乘月居高臨下的看著宿硯的睡顏,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的打量宿硯的臉。

宿硯的臉輪廓分明,眼眶比普通人深,這讓他睜眼的時候眼楮更深邃,山根和鼻梁也高,卻不會高的夸張,或是高的像外國人,嘴唇雖然薄,卻並不是薄情寡義的長相。

倒是閑乘月自己,常常有人說他是一副薄情相,雖然好看,卻好看的讓人沒有安全感。

閑乘月伸出手,原本想拍拍宿硯的肩膀,可鬼使神差的,他的手指卻落到了宿硯的臉上。

既然已經落了下去,也就不必再收回來了,閑乘月的手指微微用力,捏起了宿硯臉上的皮肉。

宿硯睜開眼楮,齜牙咧嘴地朝閑乘月笑︰「閑哥,早啊。」

閑乘月收回手,表情冷淡,好像剛剛捏人臉的不是他︰「不早了,去把馮瑞叫起來,上樓。」

馮瑞弱弱的坐著,滿臉寫著虛弱︰「我沒睡……」

他以為自己已經夠沒心沒肺的了,結果這二位更厲害,竟然還能睡得著覺。

「我昨晚感覺有人站在我旁邊。」馮瑞聲音還在抖,「特別近!真的特別近!」

「我還覺得它趴下來看我了,距離肯定在五公分以內,我嚇傻了,差點就尿了!」

「這是什麼鬼地方……」馮瑞有氣無力,「我們到底還在這里待多久?」

宿硯已經抱上了閑乘月的被子,走的時候看了馮瑞一眼,催促道︰「別傻坐著,待會兒管家上去發現我們沒在房間會怎麼樣?我們都不知道。」

馮瑞這才站起來。

閑乘月走路比平時緩慢,他自己模過身上的傷,側月復的皮肉已經焦了,不像是被電擊過,更像是有人用烙鐵在他身上烙下了印記。

他們剛剛上樓,就發現任務者們都擠在一個房間里。

崩潰的哭聲從任務者們所在的地方傳來——

「我要回家!我要離開這兒!這兒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听見了!我昨晚听見了聲音!!」

閑乘月徑直朝任務者們擠成一團的地方走去。

他身高在那兒,哪怕不擠進人群也能看到房間內部。

這是五號房間,從樓梯口往里數的第五間,閑乘月記得這里面住的是個靦腆的年輕男孩,從進里世界開始就沒有說過話,似乎是個老手,第三次進來。

「挺慘的。」白楊站在閑乘月前面,轉頭對閑乘月說︰「四肢和腦袋都被鋸下來了,肚子也被剖開,被吊在牆上,內髒掉了一地,肚子上的皮被魚鉤拉開,脖子上還插了朵花。」

白楊並不意外︰「我都說了,這一關不會好過。」

他語氣輕松,經歷的里世界多了,對死亡已經喪失了最基本的敬畏。

好像死在房間里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豬,一頭牛,不必大驚小怪。

閑乘月沒有把注意力放在白楊身上,他伸出手臂,撥開擋在前面的白楊,徑直走進房間里。

任務者們並不敢進房間,都是站在門口觀察,只有閑乘月走到了房間里。

房間里滿是鮮血,床上、地上、牆上,甚至天花板上,都有噴濺和滴落的血液。

經過一整晚的時間,原本鮮紅的血液變成了紅褐色,房間里彌漫著一股血腥味和劣質香水的臭味。

閑乘月一抬頭,就看到了被掛在牆上的尸體。

就像白楊剛剛說的一樣,男孩的四肢和頭都被鋸子鋸了下來,缺口處還有鋸子留下的痕跡。

他被人像牲畜一樣開膛破肚,內髒落在了床上,只有一根腸子還連接著他的身體。

肩膀和腿根則是被長釘釘穿,這樣才能固定在牆上。

剖開的肚子被魚鉤從兩邊勾住,透明的魚線繞著肩上的釘子,皮肉向兩邊敞開,一覽無余。

外面已經有人忍不住嘔吐。

男孩的四肢和頭顱都不在房間里。

閑乘月甚至檢查了床下,都沒能找出殘肢。

「昨晚我聞到了香水味。」鄭輝站在人群里,忽然臉色蒼白地說,「像是過期的香水,有種汽油味,我就住在這間房的右邊,還听見了鋸子拉鋸骨頭的聲音。」

有人吐到一般,艱難地趴在地上仰起頭說︰「我也聞見,也听見了……嘔——」

閑乘月想起昨晚他聞到的味道,如果他的嗅覺沒出問題的話,他昨晚聞到的並不是香水味,而是純正的花香,沒有汽油味,更不臭。

「我們現在怎麼辦?」有人問。

「總、總不能一直這樣吧?每晚死一個?我們就不能逃嗎?沒有地方跑嗎?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白楊踮著腳攀住了閑乘月的肩膀,他湊到閑乘月耳邊小聲說︰「閑哥,合作嗎?你身邊那兩個暫時可派不上什麼用場,我有沒有用你可是知道的。」

閑乘月想起了被白楊荼毒的日子。

但是一想到如今他身邊也有兩個拖油瓶,似乎也不算吃虧。

閑乘月微微點頭︰「好。」

白楊輕聲笑道︰「沒想到啊,閑哥你現在身上都有點人味了。」

閑乘月瞥了白楊一眼,覺得白楊在說廢話。

他一向都是很有人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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