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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流民什麼成份?」許問表情凝重,突然轉頭問身邊的黑甲士兵。

對方一愣,但還是回答得很快︰「主要是西漠人,各個地方的都有,有因故家破人亡出來的,有游手好閑的,最多的還是冬天出來逃荒、然後回不去了的。」

「有逢春人嗎?」

「有,約有三成。」

「逢春人入血曼教?」許有些意外地問。

雷捕頭看見許問出來,走到了他身邊,正好听見這話。

「一直都不少。逢春人難民本來就很多,很多人加入血曼教,想要擺月兌詛咒,洗淨罪孽。」他答道。

許問這幾年確實太忙,兩邊的工作都折騰不過來,並沒有太關注血曼教那邊的事情。這件事,他真的還是第一次听說。

「他們究竟犯了什麼罪,招來這個什麼詛咒?」他忍不住問。

「這個說法挺多的,我記得最早的傳聞是有個血曼教的商人進了逢春城,他帶著血曼神的神像,結果被殺了,神像上染了血,神要為他報仇。後面還有人說是那個商人是逢春人,一個信教的被他騙得家破人亡,因此觸怒了神……還有好多,光是我听到的就有七種……八種理由。」雷捕頭還扳著手指頭數了數。

「全是個人行為?」

「呃……這樣說的話,好像也是的。」

「說法不一,就沒有人懷疑嗎?」

「嗐,誰還管這些,反正就是你逢春人犯了罪過,招來了詛咒。其他那些人,只能怪自己倒霉吧,誰讓你跟惹怒神的人做鄰居呢?」

許問皺眉不語。這時遠方傳來聲音,他抬起頭,環視四周,遠遠看見一隊人馬疾馳過來,在他們不遠處停下,為首那人正在向黑甲將軍行禮。

「老魏!」雷捕頭看見那人,眼楮一亮,叫了起來。

這人許問也認識,魏忠行,綠林人,原本是雷捕頭手下的捕快,雷捕頭被調到逢春城之後,那人升上來接替了他的位置,現在是綠林鎮的新任捕頭。

「真是好久沒見了,以前在綠林的時候我跟他關系最好,兩家的婆娘孩子常來常往,他接任捕頭也是我舉薦的。」雷捕頭高興地給許問介紹,「這種用讀書人的話來說叫什麼來著?通……通啥?」

「通家之好。」許問補充。

「對,對!嗐,我讀書真是不行。」雷捕頭拍了下自己的額頭,還是很高興,「真好久不見,還怪想的。」

他是舉家搬遷到逢春城的,確實很久沒回過綠林了。

許問想了想,向那邊走了過去,雷捕頭跟在他後面。

才走到半路,許問就看見魏忠行臉上出現了焦急慌張、還帶著一些恐懼的表情,緊接著叫了起來︰「不行!」

黑甲將領微微抬起了下巴,無形之中展現了一些威勢。魏忠行立刻低頭,但還是非常堅持地道︰「不行,逢春人不能進綠林鎮!」

許問跟他隔了一些距離,但這句話聲音洪亮,听得清楚極了。

「這是上面的命令。」黑甲將領聲音低沉而果斷,「這二百五十八名流民全部收至綠林鎮進行關押,等候後續處理。」

「不行!」魏忠行的聲音陡然提高,幾乎有點尖銳了。這種語氣對待上官,可以說是相當冒犯的。

他自己也注意到了,再次低頭,帶了一些央求地道,「大人,我等可以在城外建獄,一樣可以關押犯人。千萬別讓他們進城,綠林鎮真的受不起!」

他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身後還有一些捕快,都是綠林本地人,好些熟面孔。所有人的表情都非常相似,驚慌、厭惡、恐懼……

這表情許問以前也見過,發生在那年寒冬臘月,逢春難民想要進城的時候。

後來許問采取迂回手段,確實是在城外給難民建了個臨時的宿營地。

現在的情況,和當時何其相似。

難道時隔兩年,同樣的事情又要發生了嗎?

黑甲將領當然不會像當初的許問那麼好說話,他面色嚴肅沉凝,兩邊一時有點相持不下。

這時許問和雷捕頭走到跟前,雷捕頭開口叫道︰「老魏……」想打個圓場。

結果一個「魏」字剛剛出口,還沒有落到實地,魏忠行就已經轉眼看向了他,接下來他臉上浮現出的表情與所做的動作

直接讓雷捕頭閉了嘴。

魏忠行一臉厭惡,  兩聲向後退了兩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雷捕頭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兩秒後,魏忠行臉上才出現了一些變化,他尷尬地說︰「雷,雷頭兒……」

雷捕頭閉嘴不說話了,氣氛越發尷尬。

許問也沒說話。

兩年來,逢春城工地人來人往,熱火朝天,連他也幾乎忘記了以前的事情。

現在直面這樣的情緒,他才意識到,逢春新城的建設並沒有改變周邊其他人對他們的偏見,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加加重了一點!

他突然想起了朱甘棠偶爾回來的時候,跟他閑聊說起的一些話。

朱甘棠有點疲憊又嘆息地說,修路比他想象中難多了。

難的倒不是修路本身——這個難當然也是難的,但他一開始就有心理準備,也跟許問他們做了大量技術方面的預案。

但再怎麼身累,也比不上心累。

按理說,修橋鋪路,是至善功德。但他修著修著路就發現,就算是九世善人,也未必人人都能理解。

這世上的愚昧之人太多了,會因為無數你想都想不到的原因來阻撓這件事。

這里移開兩棵樹,那不得了了,這可是他們村的風水樹,移了就是破壞風水,要家破人亡的。你敢移,我就先把你打得頭破血流!

那里你不小心挖斷了一處水流,那不得了了,那可是村里的風水龍脈,挖斷了大伙兒的財源,賠錢!

類似這樣的事情數不勝數,朱甘棠這一輩子都沒跟那麼多潑皮無賴打過交道。

而且,真的是潑皮無賴也就算了,對待惡人,自然有惡人的辦法。

但很多時候,那些人是真的不懂,打從心底里相信一些東西。這本身就是他們的人生觀,輕易無法破除。

這兩年,朱甘棠真是咬著牙堅持下來的。

而現在,許問看著魏忠行,突然想起了他,更理解了一些朱甘棠的感受。

修路易,修人心,實在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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