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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們還是天沒亮就出發了。

這是宋繼開的提議,他說來都來了,順便去看下日出吧。

大家都沒有反對。

跟他們一起同行的還有盧定的媳婦,何立建。她的名字很男性化,眼大嘴大,可以想象她年輕時的明艷漂亮。

何立建是上山來打豬草的,她從早到晚,不停地忙活,有很多事要做。

當然盧定的事情也不比她少,兩口子帶著村子里的很多人一起忙。

這在這個區域是非常少見的事。

從山陰村往里走有很多山,很多地方汽車都通不了,只能靠拖拉機或者步行。

交通如此不便,這一帶必定很窮,窮極生懶,像山陰村這麼勤勞致富的村子真的不多見。

這兩口子同年,都五十多歲了,年紀不輕,但走起這種山路仍然健步如飛,在手電筒光芒的照耀下,沒有遇到任何障礙。

他們一邊走,一邊給許問二人介紹本地的情況。兩人都很健談,沒一會兒這里附近哪里有個坑有個洞,許問二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據他們所說,那塊有可能是流金竹的區域位于霞露谷,南向的一片谷地,兩面是山,一面是懸崖,還有一面是通向外面的路,風景挺不錯的。

「名字也很美。」宋繼開笑著說。他走得很快,也沒怎麼喘氣。

「其實就是有霞有露,把字湊到了一起而已。」盧定謙虛,接著又有些意外,「兩位腿腳不錯啊?」

「哈哈,習慣了。考古工作,經常要爬山,條件比這里差的海了去了!」宋繼開有點懷念地說。近年來他更偏向文職工作,親臨實地的時候變少了,但狀態卻並沒有下降。

「我也差不多。」許問也笑了一下。

盧定沒懷疑。在他的眼里,這兩人是一起的,許問必然是國家級的高級技術員,才會有這樣的本事。

至于年紀也沒什麼,畢竟外面的世界,大著呢。

他們出來的時候天還是黑的,漸漸的,山林間開始有了一抹亮色,泛出了一點青瑩瑩的光芒。霧氣在林中裊繞,流動著,像一根根紗帶,包裹著樹林修竹。

「看日出的話,要快點了。」何立建抬頭看了一眼,提醒道。

「嗯。」幾人應聲,果然加快了腳步,不再說話了。

這一帶看日出最好的地方也是霞露谷,半路何立建就走了,她還有自己的事做,沒時間風花雪月。

他們到達的時候,周圍的光更亮了一些,但仍舊朦朦朧朧的。

霞露谷的位置確實很好,懸崖的一面正好朝向東

邊,站在這個缺口往外看,前方沒有一點遮擋,整個世界流動著淡淡的霧氣,在他們面前展開。

這時候,天邊已經出現了一抹淡淡的紫暈,顏色很深,紫下面是一抹灰白,顯然太陽將要升起了。

「不錯,來得及。」宋繼開終于有點喘氣了,但他沒完全沒歇,轉身放下背包,從里面拿出單反和三腳架,開始組裝。

他一邊裝一邊說,「我就這點愛好,每到一個地方,就想看看日出,把它拍下來。等我老了退休了,我就辦個攝影展,主題就是日出!讓人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各地的日出有什麼樣的不同。」

「日出還有不同?不都是同一個太陽嗎?」盧定也微微有些喘,同時好奇地問。

「當然不一樣,太陽總是那個太陽,但景不同,人不同。」宋繼開簡單回答,話里意韻猶深。

盧定咀嚼了一下這句話,若有所思。他轉頭看見許問,他並沒有參加這場談話,而是在霞露谷轉了起來。走到這里,他氣息完全沒有變,狀態是三個人里最好的一個。

這里跟盧定之前描述的差不多,整片谷地有一半以上的地方被竹林所覆蓋,是那種純粹的野生的竹林,依山而長,完全沒有打理過的。

竹林下面叢生著雜草和灌木,很難行走,不過可能是因為過來挖筍的人多了,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通向竹林的深處。

「就是這里了。」盧定走過來,伸手往山上一指,「不過不全是,我記得是有一塊地方的筍特別難吃。好幾年前的事,記得不太清楚,好像是……那邊?也有可能是旁邊一點。」

這片山還比較大,半山都被竹林覆蓋,面積相當廣闊。

他們挖筍有固定的地方,中間換過幾次,疑似流金竹的區域就是在這個過程里被他們淘汰的。具體在哪里,他只有一點模糊的印象,真的記不太清楚了。

「你們當時也沒留意,那一帶的竹子跟其他地方的有什麼不同?」許問問。

「沒有不同。至少不顯眼。」盧定非常肯定地說,「不然我肯定會注意到的。」

「嗯。」許問應了一聲,一邊往深處看,一邊沉吟著道,「假如這路是你們采筍的時候踩出來的,那它就應該不在路的附近。」

「有道理。不過這就不太好走了啊,我們最早挖筍的時候,都用了砍刀來開路的。」盧定皺眉。

「不要緊,我來。」

許問上山的時候就換了套鞋,也背了砍刀,準備做得非常充分。

這時他跟宋繼開打了聲招呼,就開始往里走。

宋繼開連忙放下相機跑過

來,想要幫忙,被許問阻止了。

他阻止的方式非常簡單——

他揮起砍刀,直斫面前一片灌木的根部。

砍刀是盧定那里的,許問只在早上磨了一下。但它什麼鋼質盧定還是知道得非常清楚的。

他們以前也用這種砍刀開過路,非常費勁,一小時能開出三米已經是非常了不得的結果,現在這山上的路,都是長年累月累積起來的。

現在許問明顯是在試刀,結果他手起刀落,盤根錯結的灌木應聲而落,歪倒在了地上。

盧定眼楮都看直了——這是在開路嗎?不,這是在割草!不,比割草還輕松!

許問試了下刀,就繼續往里開了,刷刷刷的聲音連續響起,一條彎彎曲曲的新路向著竹林深處延伸而去。

過了一會兒,刷刷聲停下,又過了一會兒,許問扛著一堆捆好的灌木出來,把它放到了山谷的空地上。

他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兩個人,笑著說︰「我本來就是木匠出身,對木性很了解。順勢而為就行了。」

他接著又看了一眼天邊,提醒宋繼開,「太陽快出來了。」

霧氣漸漸淡去,天邊越來越紅,今天明顯是個大清天。

光線又明亮了一些,絲絲縷縷地散落在霞露谷中,照得草葉上的露水晶瑩發亮。

許問的頭發衣服也濕了一點,是剛才砍樹開路的時候被林中重露染濕的。

他隨手拂了下頭發,看著日出的方向,準備看完再繼續。

宋繼開走到相機旁邊,又調了兩個設置,三個人一起安靜下來。

天際漸漸明亮,重雲涌動,仿佛有活物正在雲後行動,但被重重束縛。

雲的邊緣越亮,雲本身就越暗,仿佛一場無聲的對抗。

最後,雲層終于被掙月兌,朝陽跳了出來。那一瞬間的景象難以形容,整個世界仿佛都因此產生了變化,雲層被徹底照亮,整個世界被徹底照亮,萬事萬物仿佛都因此重獲了新生。

「每次看,都會覺得很感動……」宋繼開輕聲說道。

許問也輕輕吐了口氣,點點頭,轉過身準備繼續干活。

結果他才一轉身,眼角余光就閃過了一抹異樣。

這異樣一閃而逝,瞬間消失。但就這麼短短的一剎那,許問已經鎖定了它的位置!

他毫不猶豫地走到竹林旁邊,開始重新開路。

「不走剛才那里了?」盧定意外地問。

「嗯,我大概知道流金竹在哪里了。」灌木應聲而落,許問的聲音混在其中,清晰而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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