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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馬而來,近身停下,給人的壓迫感是非常強的。

這兩人的馬直沖到許問他們很近的地方,就連許問心里也緊張了一下,好幾個學徒嚇得叫出聲,慌慌張張地到處跑。

「哈哈哈哈!」馬上那兩人一起笑了起來,他們同時勒停馬,居高臨下地瞥向他們,其中一人說道︰「哪里來的人,竟然要住馬棚!哈哈哈!」

舊木場的這些徒弟本來對這件事沒什麼感覺的,不知為什麼,听見他這句話,臉上都有點火辣辣的。「喂,你們是沒錢嗎?不然去外面找個房子租住幾天,也比住這里好啊!」

他的話看似友好建議,但臉上戲謔的表情充分說明了這不過是在看好戲。

「對了,徒工試統一安排住宿,你們怎麼會被塞到馬棚來?」

「哦,我听說有些人其實沒那個資格,是私下里走通關系被塞進來的。有資格住的房間沒了,當然只能住馬棚!」

許三等人都訥訥的,周志誠也不是很擅長應對這種場面。這時,許問抬起頭,微微一笑道︰「長者有賜,但我等尚未出師,謹受本份,不敢輕受。」

「什麼本份,不就是窮酸沒錢?」那兩人其中一個沒听出許問話里的骨頭,笑著嘲諷。

「二位也是來參加徒工試的嗎?」許問打量他們,判斷了一下年紀,問道。

「東都木軒一等及二等學徒四十名,應徒工縣試!」那人道。

四十個名額,那就是三級工坊了,難怪這麼傲氣。

「嗯,前來應試,原來也是學徒。我倒不知道,身為學徒,可以對他人師長指手劃腳的嗎?」

許問笑容一斂,冷然質問。

工匠學徒沒有收入,出來徒工試的費用都是師父支付的。說他們窮到只能住馬棚,就是在暗諷他們師父。要麼沒本事沒錢,要麼小氣不給錢。

看他們倆的年紀打扮,也一樣是徒弟輩的,這樣說別人師父,在這個階層森嚴的環境里,就算是他們師父,听見了也會把他們罵成狗。

這兩人終究還是不敢挑戰這種環境,他們氣得語塞,其中一人提起馬鞭指了指許問︰「你們是哪里的?」

「姚家村姚氏木坊。」許問坦然回答。

周志誠在一旁想要說話,可能是想到這種事情不可能瞞得住,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姚氏木坊?」那兩人異口同聲,同時提高了嗓門。

兩人對視一眼,冷笑一聲︰「五級木坊走後門加了幾個名額嗎?那也得考得過才行!」

他們牽馬掉頭,重新上馬走了——連馬也不想寄存在這里了。

「他們這,這是什麼意思?」這兩人最後的表現很奇怪,許三有點緊張地問。

「瞧不起我們嗎?」呂誠憤憤然地說。

周志誠和馮師傅對視一眼,神情間都帶了一些憂慮。

「別管那麼多了,先顧好明天的考試吧。」最後周志誠招呼了一聲,學徒們重新拿起工具,打掃起馬棚來了。

許問跟著一起干活,他目光一轉,看見兩個身著青色長衫的人正轉身離去,也不知在這里站了多久,看見了多少。

馬棚是個來往之地,這里也住了考生的事情迅速傳開,他們是五級木坊走後門的事情也迅速傳開了。幾乎所有來到這里的人都會以嘲諷的眼神看著他們,交頭接耳指點幾句。

呂城非常難受,一肚子話憋著沒處兒倒,只能跟許問抱怨︰「要是考不過,那就丟大人了!」

「那就考過。」許問簡單平靜地說。

「哪那麼容易……」呂城小聲嘀咕,一咬牙,拿了帶過來的木料一個人練習了起來。

不光是他,所有舊木場的學徒也是如此。

他們默不吭聲,全部都在刻苦努力地抓緊時間復習。他們似乎已經忘掉了連天青給他們的零用錢,一點外出娛樂享受的心思也沒有。

他們的心里肯定還是忐忑的,但他們的想法全都非常質樸。

這個機會太難得了,以後可能也不會再有。他們非得把握住不可!

相比之下,許問在其中並不顯眼。

沒人留意到,那塊桐木在他手上漸漸變化出了新的形狀。這形狀非常古怪,難以一言形容,它帶著一種獨特的美感,一種所有木匠只要留意到,都會被吸引進去的美感。

這一夜雖然住在馬棚,但並不讓人覺得難受。

姚氏木坊的學徒們齊心合力,把這里打掃得干干淨淨,連帶馬草也全部換上了新鮮的。

因此,馬棚里並不臭,馬兒們一夜也很安靜,少年人按照慣常的習慣到點休息,一夜安眠。

第二天一早,他們紛紛醒來,周志誠已經打好了水放到棚外。

「今天是你們的好日子,不管結果如何,都加油干!有一個通過縣試的,就是給我姚氏木坊爭光了!」

周志誠環視他們,表情頗多感慨。

這二十一個名額全部都是記在姚氏木坊名下的,也算是他們木坊佔了這個便宜了。

洗漱完吃干糧的時候,許三偷偷地塞了半塊餅給許問。「這塊軟和,你吃。」許三悄悄叮囑。

「吃飽點,今天就考過了給那些家伙看!」許三接過他手里另半塊硬餅,邊啃邊說。

「……嗯!」難得老好人也有脾氣,許問點頭。

吃完飯,正好也有人來叫了。他們像昨天一樣列著隊,跟著來人走出大宅,來到于水縣衙外面。

這里已經站滿了人,領他們過來的小吏引他們站在後面,指點說︰「一會兒叫到你們的名字,就上去領號牌。」

「是是。」周志誠連忙答應,又塞了一錠碎銀。

今天這個小吏明顯比明天的態度好,他捏捏手里的銀子,順便又給他們講了兩句︰「徒工縣試全部要閉門涂名,活計做得干淨一點,考官看著漂亮,印象也好。」

這是誠摯之言,周志誠連忙道謝,轉頭看見他們一頭霧水。

「什,什麼叫閉,閉門涂名?」許三又開始緊張,結結巴巴地問。

「閉門是說考場是一間間小屋子,你們的活全要在屋子里做,互相之間是看不見的。涂名是說你們的活計上不會有名字,只有號牌上的號碼。到時候考官不會知道這活是誰做的,只能看你做出來的東西打分。這位大人說得對,不管活做得好不好,都做得干淨一點。考官看著心情好,就會多給點分。」

周志誠解釋得很耐心也很詳細,一听就是參加過徒工試的。

以他在姚氏木坊的地位,這一路上都盡心盡力地照顧他們,一點疏怠的時候也沒有。與他相處得越久,越能清楚地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好人。

這樣一個人,那個叫齊坤的竟然斬斷了他的手指,徹底斷送了他的前途……

許問心里,也有了點淡淡的怒氣。

「看,馬棚生。離他們遠點,別沾上臭氣了。」旁邊有人嘻笑著說。聲音不大,但這邊听得很清楚。

姚氏木坊的所有人都目不斜視,就連呂城也是一樣。

「悅木軒的來了!」

「什麼,是齊坤!他今年也要參考嗎?」

「這不是又少了個名額?」

前方人群突然一片嘩然,就在許問他們身後不遠處,一輛馬車緩緩停了下來,車簾掀開。

齊坤?

許問听見這個名字,下意識地看向周志誠,清楚地看見他臉色瞬間發了白。

果然是那個人嗎?

許問看向馬車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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