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祁勝,終于找到了開口機會,提醒說︰「劉副院長,當前的操作室里,只準備好了一只供小言醫生解剖用的右手。」
「你看……」
還未等劉錦回應呢,余蘇葉粉唇輕啟,聲音淡淡的說︰「我只需要一根手指就可以了。」
她又接著道︰「我可以做斷指再植的主要血管或神經的縫合,請秦醫生做一下指點。」
這話一出,立時引得劉錦和祁勝異口同聲的問︰「你都能參與斷指再植手術了?」
斷肢再植一類的手術,對醫生的經驗和技術水平要求極高。
沒有十年以上的臨床手術經驗,很難有資格參與這樣的高精尖手術。
余蘇葉搖了搖頭,說︰「只是自己在私下里做了一些練習,還沒參與過類似的手術。」
劉錦有些了然的點點頭,心道,這才正常。
雖說余家在家族子弟的培養上,資源傾斜的厲害,但應該不會拔苗助長,讓他們過早的參與遠超他們能力範圍之外的手術。
這是極其不負責任的。
就在這時,余佑海又瑟道︰「實話告訴你們,我家蘇葉雖然沒有正式參與過斷指再植手術,但前段時間,她卻在食蟹猴身上做過練習。」
「手術結果……」
他挑釁的看向劉錦,顯擺道︰「再植成功!」
劉錦臉色一沉,冷哼道︰「這有什麼好炫耀的,只是在動物身上取得的偶然成功。」
「像他們這個年紀,最主要的還是要把基本功練的扎實,這樣才能建起百層高樓。」
「等下,你看到我學生那堪稱入微境界的解剖技術,你就會明白……」
「咳……咳……」
忽然而來的清咳,打斷了劉錦的話,緊隨之祁勝的聲音響起。
「她們來了,你們就不要像小孩子一樣,再做口舌之爭了。」
隨著這聲音,言非凡轉頭,看向了樓梯處。
那里,一位頭發花白的中等個婦人,在一位看上去五六十歲的女士,還有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左右陪伴下,出現在了他的視線里。
言非凡一眼就認了出來。
中間那位婦人,就是秦穎醫生。
但和言非凡記憶中的秦醫生相比,可以說是發生了太大的變化。
原本一頭烏黑的頭發,變得以白發居多不說,略微有些浮腫的臉上,也滿是細密的皺紋。
秦醫生如今這個樣子,如果言非凡告訴陌生人,秦醫生現年不是四十多歲,而是六十多歲,估計他們不會有任何疑問。
更令言非凡震驚的是,是秦醫生的雙眼。
曾經讓他記憶深刻,不敢與之正視的犀利目光,不見了。
言非凡看到的這雙眼楮,黯淡無神不說,沒有半點焦距,似乎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致。
見對方步履沉重,如同行尸走肉般朝自己走來,言非凡在心中微痛的同時,迎著劉錦和祁勝期待的目光,重重的點了下頭。
「這個鬼樣子,哪還有一點名醫風範。」
兀然听到這話,言非凡就頭疼了。
見一一又不聲不響的竄了出來,言非凡無奈的道︰「這可是關鍵時刻,你就不能安分一些?」
一一沒搭理言非凡的話,打量著來到近前的秦醫生,很是失望的搖頭道︰「如果我變成她這個樣子,就躺在解剖床上貢獻余熱了。」
「活著,也是浪費糧食啊……」
「秦醫生!」
「秦醫生……」
幾人的招呼聲,讓言非凡趕緊的忽略掉一一的存在,對著秦醫生欠了欠身。
秦穎沒有回應劉錦和余佑海的招呼,反而抬起眼皮看向了言非凡。
「祁醫生夸的天上有,地下無的年輕天才,就是你吧?」
言非凡輕輕的點了點頭。
秦穎轉頭看向祁勝,說︰「趕緊開始吧,不要讓這麼多人為我耽擱時間。」
祁勝急忙應了一聲,又一指余蘇葉,介紹說︰「秦穎啊,這是來自京城余家的余蘇葉,是余家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
他又補充道︰「她和言非凡同歲,如今已經是百寧醫院的主治醫生。」
「據余院長所說,余蘇葉已經成功的在食蟹猴身上做過斷指再植手術了。」
這話一出,令所有人驚訝的是,秦穎一改之前淡漠,忽的把目光投在了余蘇葉身上。
「能在猴子身上成功完成斷指再植手術,想必你的手術基本功,是相當不錯了?」
余蘇葉面對這忽然變得嚴厲的目光,愣怔了一下,才開口回道︰「幾位長輩說,我的手術操作技能在他們所見過的青年醫生中,是最好的。」
「只是青年中最好?」
秦穎輕哼了一聲,目光又轉向了余蘇葉的頭發,忽然開口道︰「你的頭發保養的很不錯,可否給我幾根?」
「頭發?」余蘇葉有些不明所以。
祁勝難得見秦穎變得這麼主動,急忙道︰「余蘇葉,只是幾根頭發而已,又傷不到你。」
余佑海也開口催促說︰「蘇葉,趕緊的,給秦醫生幾根頭發!」
余蘇葉見自家叔叔,還有祁勝、劉錦幾人都是蠢蠢欲動,大有自己不同意,就親自上手薅自己頭發的架勢。
她急忙伸手拽住自己的一縷頭發,一咬牙,一狠心,就那麼的用力一扯……
隨著頭皮上的一陣疼痛,不下十根頭發就被余蘇葉自己給生生的拽了下來。
她努力維持著淡然的表情,伸手遞了出去,「秦醫生,頭發,給!」
秦穎接過頭發,看到幾根頭發的毛囊處都變成紅色了,忍不住道︰「其實,可以用剪刀的。」
見余蘇葉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秦穎又轉頭看向祁勝,說︰「準備兩個顯微手術操作台。」
「今天不看別的,我就考察下他們的基本功。」
說著這話,她舉起手中三四十厘米長的十余根頭發,繼續道︰「考察的項目就是,把這頭發縱向一分為二!」
听到這話的言非凡,很是意外。
黃種人的頭發偏粗,直徑大多在80到90微米,最粗一般不會超過100微米。
只是要把這麼細的頭發,一分為二?
當今世上的極細手術針直徑,能達到30微米。
但是,受到自身的經驗和操作技能的限制,絕大多數外科醫生,只能對直徑超過500微米,即0.5毫米直徑以上的血管、淋巴管、神經等組織進行縫合。
言非凡卻曾看過一則有關秦醫生的醫學報道。
那篇報道指出,秦醫生實現了對100微米直徑級別的血管和神經的縫合,成功的完成了一台新生嬰兒的斷指再植手術。
在僅比頭發絲粗一點的血管上,完成六到八針的縫合,這個難度,自然要比縱向分開一根頭發絲高出不止一個數量級。
這樣一分析,秦穎提出的這個手術操作基本功考察任務,也不算是太過離譜。
這時,一一又出現在了言非凡的眼前。
「言非凡,要是你對自己沒有信心,不如把身體指揮權暫時交給我?」
言非凡在腦海中輕哼了一聲,「一一,趕緊的給我滾一邊去,你又不比我強上多少。」
一一強調道︰「雖然你我技術同源,但我可以排除情緒等一切的外在干擾。」
「這個操作,可是失之毫厘,就會失敗哦。」
言非凡冷靜的分析道︰「這個操作,我雖然沒有練習過,但考核的無非就是手眼協調,手的精準,還有操作穩定性等基本能力。」
「在意識世界,比這更有難度的操作,也都演練過不知多少次了。」
「有金剛鑽在手,何懼考察形式的百般變化。」
他很是自信的說︰「一一,你就給我乖乖站在一旁,好好的旁觀我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