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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刺殺神祗

希爾佩特以那一道道生命豐饒為線索,開始向聖所的深處不斷潛入。

「誓言」必須依靠神祗才能成立,屬于精靈魔法的範圍。

所以一個能提供大量秘密誓約的聖所,必定與某位神祗相連。

如果能夠影響祂,就可以干擾誓言的運作。

在斑斕的生命豐饒中,燈女漫步前行,只要沿著它們的流向就可以找到目標。因為聖所中每一道力量的交換,都必須由維持誓約的神祗來中介。

所以,當她來到那一束束生命線條的匯聚之處時,希爾佩特終于看見了。

那位被束縛在眾魔之地的神祗。

燈女發現仍是地獄的頻率,為什麼,祂會在這里?

在這地獄格局中,所有魔鬼都被精密地分類排列。巨塔主體上旋繞的一間間牢房,周全如百科上的條目,精美如晶格的幾何分布,規律如數列矩陣。而且,它仍在循環演變,像一個數萬階數萬面的自動魔方,在不斷隨種族群體的演化而重構。

這一格局的設計已逼近完美。可是希爾佩特卻在這隱藏的聖所之中,找到了一個完全相反的不和諧元素。

一位古老的亡者,不僅不是魔鬼,甚至還是神祗。在下沉之路中途經雌月天,止步于赤二星天,還不能向物質界投射影響力,所以,沒有被人類命名過。

但地獄格局確實被一個異物混入了。這不至于令它立刻受創。但一個不和諧的元素,卻會在它的一次次重組中引發更多的不和諧。因為,魔裔的造物不止太過精密,它維持自律運轉的時光也實在太過漫長了。

在近乎無限的時間尺度下,稍微掉進一小粒沙礫,就足以打亂這架純粹由概念編織的偉大機器,最微小的失衡也會一點點擴大,並導致最終的崩潰。

另外希爾佩特注意到,這位誤入地獄的神祗已經停滯失活。

也許正因如此,波爾才能撿到便宜,利用這神祗的殘軀,制作並中介了大量誓言。

祂的形象在燈女眼中顯現為︰一些分散不成形的腐爛機體,不知被誰用鎖鏈牽連捆束在一起,才勉強拼湊成人形。

而在柯林眼中,則是一個被刺穿心髒的女人。

這位死去的神祗究竟是被誰,從什麼時候放置在這里的?

那個人的目的又是什麼?

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常年履行燈火信條,希爾佩特能夠有力地控制思緒,她輕易將注意力收束到計劃的執行上。

同一時刻,那位被捆縛成型神祗也注意到了燈女的到來,並且懷有敵意。祂與波爾之間已經立約,即使早已喪失大部分神職,此時卻仍要履行約定。

希爾佩特的眼中仿佛有著冰冷的炬火,手心的血液正不斷地流到劍刃上,劇痛讓她保持額外的清醒。

她必須銘記這一神明給自己的感受,不是通過語言,也不是通過形象,而是內心中最原始的直覺感受,以此作為對祂的標記。

標記比什麼都重要。

在這種深度下,燈女已經喪失了大部分力量,此地與海岸燈火相隔太遠。

此時的她只能勉強對抗雌月天的壓力差,其他方面,或許僅僅與普通人無異。

「調整誓言。」

希爾佩特試探著傳遞這一意圖。卻也明白對方不可能接受。

鎖鏈束縛而成的不規則人形,仍在中介著數百道生命豐饒的流向,沒有理會希爾佩特的溝通。

祂早已陷入停滯衰亡,已無力去進攻侵入者。但只憑借燈女現在表現出來的實力,還無法產生真正的威脅。

所以按照計劃,燈女要動用武力。

——以普通人的力量向神祗采取武力?何其狂妄。

燈女不再約束自己,開始任由自己的意識,在各大頻率界限之間漂移。

她不會為某個固定的形象所迷惑。頻率即是視角,隨著視角的變化,眼前神祗的形象也開始發生變化。

在烏爾柱地獄的頻率中,這位神明勉強維持著人形。但是隨著燈女的視角偏離以及穿透更多的頻率,祂的樣子開始顯現得更為不堪。

自聖王哀爾伽德之後,人類對神祗已經失去敬畏。

祂們只是嵌合到世界中的寄生體,又如水中的倒影。與其說是生命,也許更近似于無機物。在鏡像和通路中被賦予更多權力,也因此失去了等量的自由,從鮮活的個體,變成空洞的符號。

這也是所有個體的處境,只是神明的程度更深。所以有些教派認為,任何個體都有類似于神的一面。

那些因獻出而殘缺的,即是神性。

因為于世界結合得更深,相比較之下,生命的意識頻率類似于一個點,神明則接近于面。希爾佩特的意識在祂滲透的頻率中漂移,搜尋著祂一個又一個的側影。卻發現僅在烏爾柱地獄的角度下,祂才能夠成立。

就像兩個原本分離的物體,只在某個角度下才組合了在一起。

祂已經被束縛于此,又或者說︰

在這里被人拼湊起來。

僅在單一頻率成立的祂,卻覆蓋了龐大的頻率面,在本體各部已被標記的情況下,祂根本無法阻止他者,從其他角度對自己施加的威脅。

就像一個人在某個角度下,內髒竟全部暴露在外。這是致命的弱點,卻也只有像燈女這樣超越了有限視角的人,才有可能把握。

在丟失對烏爾柱地獄的感受之前,希爾佩特停止了頻率漂移和穿透。

她刻意忽視了那些標記物之外的存在。因為這也許是虛界頻譜上,從未被人在物質界觀測到過的角度。一個更完全地違背人類思維方式的所在。

盡管已經收束了全部注意力在標記物上,但那一絲半毫不小心滲漏進意識中的事物,卻仍然令她頭痛欲裂,瀕臨崩潰。意識已經無力將其整理成有意義的圖景,她仿佛看見了一些如蝴蝶鱗翅般絢麗的,放光的黑暗,就像立體的油斑無規則也無意義地漫布。不知是真實的景象,還是在癲癇般的眩暈中所見的錯覺。

只有對那位神祗的標記依然穩固,所以祂在燈女眼中,還勉強有著一些腐爛肉塊的殘像,但它們有些四處分散,有些則相互重疊。

于此,燈女展開殺戮。

她揮出的劍雖然凌厲,卻只是毫無力量可言的,普通女子的劍術。

就是這虛弱的斬擊,在不斷割裂一個神明維持誓言的力量,因為對方在這一角度下,全身都是弱點。

希爾佩特的意識逐漸開始模糊,就像在長久的窒息中陷入恍惚。

——然後,她驟然抬離水面。

就仿佛只是一時失神,希爾佩特又回到了烏爾柱地獄的聖所之中。

但在她的視野中,那個勉強被困扎成人形的腐爛機體上,滲漏出了污濁的粘液,這只是視覺化的比喻,或者可以理解成受傷後的血液。

那一道道生命豐饒的流動不再穩定,中介的神祗已經出了問題,連接卻沒有徹底中斷。就仿佛管道上出現了缺漏,大量的靈素在中途平白損耗。

想必波爾的爐床會感到很渴。

然後在柯林的威脅下,它將更貪婪地抽取生命豐饒。

…………

歌蒂將手肘支在方向盤上,埋頭有些用力地按著銅號氣喇叭,那有些滑稽刺耳的聲音,只讓她的心情變得更加煩躁。

畢竟騷亂正在發生,而且快速蔓延。大半個舊城的交通已經陷入癱瘓,每個路口都有路障,以及被掀翻的汽車和馬車。

自己究竟又是犯了什麼蠢,才會將不久前剛買的車子開出來啊。

一輛專門定制的手工藝術品,花費整整四千奧里,安裝了最先進的紅石引擎,外殼按她的要求漆成了顯眼的玫紅色,世上再沒有第二輛。歌蒂的心頭之血,摯愛之物,幾乎搭進了她在這場私酒貿易中收獲的一切。

歌蒂又砸了一下方向盤,縴細的金屬管因此而變形。她直接拉開車門走出了駕駛室,將這幾個月來的心血,就這麼毫無保護地拋棄在了馬路中央。

她已經顧不上形象,月兌掉了別致卻不適合奔跑的鞋子,在人行道上生猛地突進。店鋪害怕被人乘亂搶劫,都已經緊緊鎖住了大門。歌蒂弄斷了一把鎖,然後沿著室內的樓梯往天台奔去。

必須盡快趕到波爾那里,空路也許是更好的選擇。

在這種緊急情況下,他們開始不顧後果地動用遠距離法術通訊。現在,上面也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直到十幾分鐘前,才確認了波爾所處的位置。

而且他們私底下敲定的中尉繼承者,萊納也在那里。

這真的是中尉的反擊。

如果只作理性的分析,至少波爾應該不會出事。中尉在不久前才慘敗于舊城雄鷹,只看那時展現出來的實力,他還遠不是波爾的對手。

但是,誰知道呢?

踢開鐵門的歌蒂咬了咬牙,直接將夸張的裙裾撕斷,然後向著天台欄桿沖了過去。

既然他已經行動,誰知道那個男人會做出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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