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季麗安與柯林之間的合作還是得繼續下去。
她將自己校正完那幾個遮蘭巫術的大概時間告訴了柯林,運氣好的話兩天,狀態不好的話則可能要拖到下周。
「即然連原型都已經弄到了,比起自己改良,直接找它們成熟的版本不是會更省事嗎?」
季麗安尚不知道這些巫術來自神秘的喀瑜,對世人來說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體系,根本不存在什麼成熟版本。
所以某種程度上,她正與那些拿著高額津貼享有盛名的學者站在同一起跑線上,開拓著異教巫術的邊界。
雖然同盟內大概率已經有人得出了成果,但是即然柯林弄不到,就等于不存在。
柯林又將一整支抑制劑交給了她用于化驗。交代完這些瑣碎的事之後,就準備起身離開咖啡店。
「還是關于那件事。」季麗安突然說︰
「即然你真的打算去做,那也就是說已經準備好計劃了吧。」
柯林對她笑笑。季麗安以為他只是在故作神秘,所以接著問︰
「能不能把計劃告訴我,讓我心里或許多少可以踏實一些。」
柯林隨手彈了彈桌上的玻璃杯,讓通透的聲音在杯身里回蕩︰
「現在的計劃就是,沒有計劃。」
「……?」
季麗安詫異地歪一下頭,仿佛坐在自己對面的是一個陌生人。
她所認識的柯林,向來是個謀定後動的人,難道,現在已經緊迫到沒有時間去謀劃了?
還是說這個人已經全然亂了方寸,甚至將以往的冷靜和細致都丟到了一邊。
「變量和不清楚的細節都太多,這時候做太細致的打算沒有任何意義的。」柯林說。
「那你是打算……?」
「我也只能把握著一個隱約的方向,機會很小,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柯林望了望四周︰
「這里太不方便,想听的話就跟過來吧。」
塞伯河上來往運行著大量滿載河沙的拖船,鋼制的船身看似低矮,但其實吃水極深,運量巨大。
為了避免季麗安陷入過分的不安,在兩人道別之前,柯林簡要地將目前已有的思路向她解釋了一下。
「盧卡他們沒有徹底旁觀,還是打算對那些私酒販子做些敲打。這對我來說會是一種風險,但同時也是一個介入的機會。
「畢竟他們針對私酒販子布置的那些耳目,也有可能會為我所用。」
「但正常來說,只要盧卡對我稍稍有些懷疑,就不會再讓我觸踫這塊工作了。一切與私酒有關的事,我都會被盡可能地邊緣化。這不意味著他已經不再信任我,而是一種必要的防範。」
「可現在恰恰有一件事是他暫時還繞不開我的,那就是卡佩羅家族,畢竟這樁事一直是由我經手的。可那些卡佩羅們,似乎也暗中參與到了私酒生意中。」
「也就是說……」听到這里,季麗安喃喃地說︰
「卡佩羅這件事只是幌子,真實的目的,是借此和各種私酒商搭上關系?」
一旦能恍過神來,像季麗安這樣的人確實還是很聰明的,無論在何種方面。
「可難道盧卡他就想不到這一層嗎?」
有可能涉嫌私酒的柯林,又正好是處理卡佩羅家族的人,稍稍留心就會發現問題。
「他當然想得到。」柯林說︰
「但本來就只是些許懷疑而已,他或許會安排人留意我的動向,但不會神經質到真的大肆查些什麼,畢竟那等于徹底和我翻臉。」
「所以,只要能把事情做得干淨就好了。」柯林神情輕松地說。
做得干淨,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
那麼那個被安排「留意自己動向」的人,又可能是誰呢?
……
……
羈押朱莉歐的那處公寓,七名槍手在不同位置待命,確保這棟建築的所有入口都沒有死角。
里卡多在這些天來已經將肋骨處的損傷養得七七八八,也許是新陳代謝旺盛,不能說痊愈,卻至少也已經沒有明顯的痛感,就時常跑來這里幫一些小忙。
這時他正看守著一個窗口,一邊擦拭著愛槍彈巢和膛線里的火藥渣,同時準備上油。遠遠地看到了柯林過來,就大呼小叫地下樓了。
「‘男子漢’!!」
算起來他們已經快一周沒見過面,在這期間每當來看望里卡多的人與他聊起什麼時,大家提到最多的笑話,就是柯林最近被冠以的那個稱號。
一轉眼朋友都已經是有了稱號的人,但又偏偏是這麼個與他最不搭的「男子漢」。
一般會獲得這個稱號的人,都是那種敦厚坦蕩得如同鐵塔,願意為保護淑女挨槍子的硬漢。所以清楚地知道這件事全部前因後果的里卡多,感到頗有些啼笑皆非。
「再用那個詞叫我,我就把你剩下的肋骨也一根根擰斷。」
柯林手里提著一大袋畫具,用僵硬的微笑回應里卡多的大呼小叫。但這明顯嚇不到里卡多,他抬手拍拍柯林的肩膀︰
「‘男子漢’,一旦听習慣了也不錯啊?其實沒有誰會覺得丟臉的,也別太害羞了……」
顧及里卡多現在是傷員所以不能動手,柯林干脆不再理會他,直接朝公寓內走去。
進入客廳後,就看到朱莉歐像一具尸體一樣躺在沙發上,面容憔悴蒼白,雙眼無神地凝望著空蕩蕩的天花板。
雖然柯林帶來了畫具,但朱莉歐似乎根本提不起興趣。說到底她雖然有著不錯的繪畫功底,但這不過是阿雷西歐一廂情願強加給她的愛好罷了。
一時柯林幾乎以為她在這里受了什麼虐待,但是她身上也沒有明顯的傷痕。事實上只要她提出什麼要求,這里的人都盡可能會滿足她。而且現在她每天還有一小時的外出散步時間,雖然會有七到八個彪形大漢形影不離地跟隨。
但是據里卡多說,除了基本的食物和水之外,就她從未索要過任何東西。外出也只堅持了兩天,之後就像燃盡了什麼,成日躺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不過柯林也沒有關照她心理狀態的打算,取出了夾雜在畫具中的紙張和墨水筆,準備讓她當自己的面寫下索要繼承權的聲明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