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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4章 天永遠不會亮了

這個夜晚太夢幻,許佑寧也睡得格外安心。

穆司爵卻徹夜未眠。

他一瞬不瞬的看著懷里的許佑寧,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鐘。

過去的幾個小時里,他的腦袋好像是空白的,又好像想了很多。

唯一清楚的,只有回去之後,等著他的,是這一生最大的挑戰。

這麼看來,他更應該好好珍惜這三天時間。

這個時候,穆司爵不知道的是,命運已經吝嗇到連三天的時間都不給他。

穆司爵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覺得煩躁,于是輕手輕腳地松開許佑寧,走到帳篷外面,點了一根煙。

米娜後半夜值班,第一時間注意到穆司爵這邊的動靜,拿起對講機問︰「七哥,怎麼了?需要幫忙嗎?」

「沒事。」穆司爵微微低下頭,咬住煙頭,「我抽根煙。」

「哦。好吧。」

米娜不敢打擾穆司爵,不再說什麼,對講機也安靜下去。

穆司爵抽完煙,又吹了會兒風,等到身上沒味道了,才回到帳篷內。

許佑寧依然維持著剛才的姿勢,睡得正香。

其實,許佑寧是個十分警惕的人。

如果是以往,穆司爵這樣一進一出,她早就察覺驚醒了。

可是現在,睡夢中的她,顯然毫不察覺。

穆司爵只願意相信,是因為回到他身邊之後,許佑寧可以安心了。

他不願意承認,病情已經更加嚴重地影響到許佑寧的知覺和反應。

「嗯……」

睡夢中的許佑寧突然動了一下,一只手在身邊模索了幾下,看起來像極了是在找穆司爵。

穆司爵怕許佑寧嚇醒,躺下去,把她抱入懷里,許佑寧果然乖乖的不動了。

他看著懷里的許佑寧,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隨後閉上眼楮,沒多久就陷入熟睡。

兩個小時後,黎明悄然而至。

也許是環境太陌生的關系,許佑寧沒有像以往那樣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意識早早就恢復清醒。

她听見清脆的鳥叫聲,還有呼呼的風聲,混合在一起,像極了大自然彈奏出來的樂曲,異常的美妙。

許佑寧朦朦朧朧的睜開眼楮,四周依然是一片黑暗。

她單純地以為是天還沒有亮,于是換了個睡姿,模索著抱住穆司爵,又閉上眼楮睡覺。

她忘了,帳篷里的燈,其實是亮著的。

就算天還沒亮,她看不到陽光,也應該看得見燈光才對。

穆司爵本來就易醒,許佑寧這一通鬧下來,他也睜開了眼楮。

山里的空氣很好,清晨的空氣尤其好。

晨間,濕|潤的空氣像被山泉水洗滌過一樣,每一絲一縷都令人心曠神怡。

穆司爵看了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們還要趕去下一個地方。

許佑寧剛才明明已經醒了,又躺下去,明顯是想賴床。

穆司爵捏了捏許佑寧的臉,命令道︰「起來了。」

「天還沒亮呢。」許佑寧打開穆司爵的手,把臉埋進枕頭里,「別鬧。」

穆司爵就像遭到什麼重擊,手僵在半空,整個人愣了一下。

天明明已經亮了,遠處的山頭依稀可以看見薄薄的晨光,這個世界已經迎來新的一天。

可是,許佑寧居然迷迷糊糊的說天還沒亮。

她的世界,已經陷入了黑暗嗎?

穆司爵就像被人猝不及防地插了一刀,心髒不可抑制地劇烈疼痛起來,連呼吸都生疼。

他躺下來,輕輕抱住許佑寧,沒有說話。

如果她還想睡,那就讓她睡吧。

不管許佑寧的世界變成什麼樣,不管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他永遠都會在許佑寧身邊。

許佑寧確實還想睡的,感覺到穆司爵躺下來之後,他又隱隱約約察覺到哪里不對勁。

穆司爵……太沉默了。

他剛才不是命令她起床嗎?這會兒沉默什麼?

許佑寧坐起來,睜開眼楮,四周還是一片黑暗。

他茫茫然拉了拉穆司爵︰「怎麼這麼黑?現在幾點了,我們要不要開一盞燈?」

「不用。」穆司爵坐起來,和許佑寧面對面,說,「這樣挺好的。」

「可是這樣子也太……」

許佑寧想說,可是這樣子也太黑了吧?!

然而話只說了一半,她就突然反應過來,有哪里不太對。

她不是沒有經歷過黑夜。

她眼前的黑,太黑太徹底了,是那種真真正正的伸手不見五指,就好像人間變成了煉獄,再也不會有一絲光明一樣。

一般的夜晚,不管多黑,總是能看清楚一點東西的。

可是現在,她什麼都看不見了。

許佑寧隱隱約約有某種預感。

而且,這種預感,很有可能已經變成現實了。

一瞬間,許佑寧就像被人丟到極寒之地,一股寒意從她的腳底板蔓延至手心。

不是天黑。

而是她的世界,永永遠遠地陷入了黑暗。

她終于是,什麼都看不見了……

穆司爵看著許佑寧暗淡下去的眸光,不難猜到,許佑寧知道自己已經失去視力了。

宋季青和葉落只是跟他說,很快了。

他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穆司爵把許佑寧擁入懷里,輕輕撫著她的後腦勺︰「別怕,我在這兒。」

許佑寧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想擠出一抹笑容來讓穆司爵安心,最後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擠出了眼淚。

她的雙手緊握成拳,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哭了。

「別哭。佑寧,別哭。」穆司爵更加用力地抱住許佑寧,像要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港灣一樣,「你還有我,我在你身邊。」

「穆司爵……」許佑寧哽咽著問,「要是我再也看不見了,該怎麼辦?」

「不會,一定不會。」穆司爵信心十足地承諾,「孩子出生那天,Henry和季青會幫你做手術,你會好起來,你的視力也會恢復。不要瞎想,再過一段時間,你一定可以重新看見。」

許佑寧點點頭,努力把眼淚逼回去。

實際上,哪怕穆司爵在她身邊,哪怕穆司爵說了會陪著她,她心里也還是茫然的。

過去的一段時間,她的身體雖然日漸虛弱,但是,她還有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

但是現在一失明,她就相當于殘疾了。

她想要不出意外地活著,就需要有人專門照顧她。

她要改變二十多年以來的生活模式和生活習慣,去習慣一種沒有沒有色彩、沒有光亮的生活方式。

也許是她太懦弱了,她覺得……這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穆司爵面前,她不用掩飾自己的害怕。

許佑寧抱住穆司爵,聲音微微有些發顫︰「穆司爵,我很害怕……」

得知自己的病情時,她怕治不好,怕保不住孩子,所以,她對未來更多的是恐懼。

而現在,是一種深深的焦慮和不安,就像一個人突然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

這種感覺,並不比恐懼好受。

「別怕。」穆司爵撫了撫許佑寧的背,盡力給她最大的安慰,「不管發生什麼,我會陪著你,我們一起面對。」

「……」許佑寧遲滯地點點頭,情緒終于恢復過來,問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了?」

「天剛剛亮。」穆司爵看了看手表,「六點半了。」

「是嗎?」許佑寧有些惋惜,「沒想到,我竟然連今天的日出都看不到了。」

「別瞎想。」穆司爵說,「康復後,你可以看一輩子日出。」

許佑寧努力擠出一抹微笑,說︰「穆司爵,我們回去吧。我想回家了。」

按照穆司爵原本的行程安排,他們還有一個地方要去的。

許佑寧還悄悄想過,那個地方,會不會是比流星雨更大的驚喜。

可是,現在事情變成這個樣子,她哪里都不想去了,只想回到最安全的地方呆著。

穆司爵理解許佑寧的心情,當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拒絕她的要求。

他松開許佑寧,撫了撫她的臉,牽住她的手,說︰「好,我們回家。」

不可否認,因為穆司爵在細節上的一舉一動,許佑寧安心不少。

許佑寧的心情也不那麼糟糕了,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不讓穆司爵擔心,輕快地應了一聲︰「好!」

說完,活力十足地蹦起來。

她忘了,這里是帳篷,高度並沒有她的身高高。

穆司爵想阻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許佑寧義無反顧地「砰」一聲撞到帳篷支架上,整個過程下來,畫面極其喜感。

「啊!」

許佑寧叫了一聲,後知後覺自己干了一件多蠢的事情,不好意思再出聲了。

出乎意料,穆司爵竟然也一直沒有出聲。

許佑寧想了想,很快反應過來,精準地踢了穆司爵一腳︰「不要以為我看不見了,就不知道你在笑!」

穆司爵的唇角微微上揚,坦誠道︰「我確實在笑。」

「你為什麼不提醒我?」許佑寧模著腦袋,懊惱急了,「你明知道我看不見了!」

「你太快了,我來不及。」穆司爵的語氣里滿是無奈,說著直接把許佑寧抱起來,「我們回去。」

出了帳篷,許佑寧聞到山間清晨的氣息。

干淨,清冽,摻雜著野生植物淡淡的清香。

昨天來到這里的時候,她明明什麼都聞不到。

或許,就像別人說的,看不見的人,會听得更清楚,嗅覺也更靈敏。

許佑寧把臉貼在穆司爵的胸口︰「這麼看的話,我看不見了,也不是一件特別壞的事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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