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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朝有過兩次辯法。

前兩次辯法,道與佛一勝一負。

這次是時隔八年後,佛道兩門的第三次辯法,顯得猶為關鍵。

「有請大唐開國縣公,蘇大為入場,主持辯法。」

天空萬里無雲。

一輪紅日高懸于上。

在火紅的日光下,蘇大為提起官袍下擺,昂首闊步,向著會場中心走去。

在兩座高高修起的木塔般,還有一座看似低矮的法壇。

那是由左相閻立本召集能工巧匠,大唐最頂級的大匠在短短五日時間里制成。

這場辯論,既決定佛道高下,也要彰明大唐朝廷法度與威嚴,因此在這主持法會的木塔設計上,別花了一番功夫。

初時蘇大為上去,木塔並不太高,在佛道兩邊的辯法高塔下,被俯視著好像個弟弟。

但隨著機括齒輪的轉動。

蘇大為立身的木塔漸漸升起,就如望樓一般。

最後直至超過佛道兩座木塔丈余。

遠處圍觀的百姓,立刻傳出驚呼聲。

之前兩座木塔已經是十分高大了。

現在朝廷主持會議這位縣公所立的木塔,看起來更是高不可攀,仿佛要插入雲中。

蘇大為對這一切,卻是十分淡定。

他看了一眼紫微城樓上。

以他超卓的視力,能清晰的看到李治和武媚娘向著這邊,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蘇大為拿起手里的聖旨,將其打開。

高聲道︰「聖人有令,前兩次辯法,持論一為道生萬物,二為老子化胡;今次辯法,持論……」

蘇大為略停一停,抬頭掃過十丈外,佛道兩門辯法的高塔,揚聲吐氣道︰「總章佛道論衡!」

他的聲音,猶如滾滾洪流,席卷全場。

霎時間,盤坐于木塔上的佛道兩邊辯者,臉色為之一變。

下方佛道兩門一片騷動。

遠處的高門貴族,朝中重臣的觀會席位里掀起漣漪。

而百姓群中,先是沉默一瞬,接著是竊竊私語,直至一片大嘩。

李治朝第一次辯法,道家持論「道生萬物」,佛家反駁說如果道生萬物,那麼就應該生出善的,為何世間還有那麼多惡事?

結果道門李榮淡然一笑,傲然道︰天道無情,以萬物為芻狗。

我們道家的這個「道」,並非是有形有象之神,而是無形無象萬物總綱,它無善無惡,它視萬物為一,善與惡,皆包含在這個道里。

而且天道本無善惡,無名,萬物之始。

有名,萬物之母。

善惡這個名,是人給他定義的。

把沙門批得狼狽不堪。

第二年沙門卷土重來,與道門辯法于洛陽宮前。

當時萬人空巷。

雙方辯的主要是「老子化胡」。

李榮當時持論說老子是太始,創立一切教。

佛陀不過是老子身旁一侍者。

結果被有備而來的沙門靜泰找出一堆證據,證明老子化胡是後人偽造,把李榮噴成了狗。

事後李榮掩面悲呼︰我大意了,沒有閃。

那一次大敗,令道門顏面盡失,李榮的重玄派也自此一蹶不振。

而這第三次,佛道兩門都攢足了力氣,準備「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而這次的議題是「總章佛道論衡」。

這個題目了不得。

總章元年,是今年新年號。

總章意指天子明堂之西向室。

又有總成萬物而章明之意。

總成萬物章明,說人話就是新元新氣象。

如今大唐遷都洛陽,是為章明。

在這個新的紀元里,請佛道兩門論一下高低。

這個題目,比之前的持論,可是大了無數倍了。

之前都只是抓著一個小議題,做口舌辯論。

這一次聖人的意思是,在大唐新都,總章萬物之時,佛道兩門做一個全面的總結吧。

論衡?

論一下佛道兩門高低?

這個範圍可就廣了。

這是想讓天下百姓看看,究竟誰可為大唐第一教?

大唐發展到現在,外面已經沒有敵人了。

但是內里的信仰,聖人有意重新整治一番了。

要以一個統一的信仰,凝聚大唐人心。

為下一個十年,甚至百年,定下基石。

自古,帝國開創前五十年,是最銳意進取的。

一但過了拓展期,就會慢慢陷入僵化停滯。

在這個時期,統一內部人心、信仰,打下基石,是為帝國百年大計。

李治泰山封禪,便是認為自己的功業,已經可比太宗李世民。

但他並不只甘心于此,他更想要大唐千秋萬載的延續下去。

他要在有生之年,替帝國掃清一切內外敵人。

無數目光、思想在觀辯法的人群里交匯,踫撞。

百姓不解其意,只覺得此次辯法立意高大了無數倍。

而在高門大姓,大唐重臣的席位里,無數臣子則是心驚肉跳,隱猜測聖人意圖。

自從聖人登基。

打壓關隴。

掃清外敵。

泰山封禪。

遷都洛陽。

如今,是要一統寰宇,萬法歸一了嗎?

漢朝時董仲舒獻上「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由此,百家爭鳴的學術時代落幕。

儒家辯法不下場,因為儒家自漢以後,已是官場柱石。

今次聖人令佛道兩門辯法,難道想以新的信仰取代儒門?

還是說有別的深意在?

此時,還不得而知。

佛道兩邊高塔上,做為佛門第一輪出戰的高僧,律宗周秀法師,雙眉隱隱蹙起。

他感到肩上好似擔著一座沉重的大山。

在上來前,沒想到會有如此大的壓力。

這議題,是要決生死啊。

心中紛亂,他雙手合什,默誦律宗戒律,以平伏內心焦慮。

五丈外,道門辯法初戰的高道,任真子單手結印,原本笑眯眯的圓臉上,漸漸變得凝重。

眉心那枚閃電狀的紅紋,越發鮮艷。

「辯法大會,開始。」

伴隨著蘇大為的聲音,場中十二通鼓響。

高高的木塔上,律宗宗師周秀,雙手合什,面上寶相莊嚴。

他年逾五旬,正是人生頭腦與修為最巔峰的時候。

摒息靜氣,默念本宗戒律,向著對面正向自己看來的任真子看去。

雙方的目光在半空中激撞,發出清微的爆響。

仿佛有無形的火花傳來。

木塔下方,佛門與道門已經通過猜棋黑白,定下由哪方先開口。

「佛門執黑子,此次由周秀法師,先開講。」

聲音從下方傳來。

周秀的臉龐上古井不波,雙手輕合,心中默頌佛號,張目向著對面的任真子道︰「我佛慈悲,絕不妄殺妄為,前次辯經,道門曾說‘天發殺機,移星易宿’,敢問任真子道長,天可嗜殺?」

「嗜殺。」

任真子的聲音幾乎瞬間響起,那張圓圓的臉上,神色端莊︰「太上無情,天地不仁,萬物自有其始終,凡有生便有滅,所以天道嗜殺。」

「道門信奉天道,以‘無為’為妙法,然道門認為天道嗜殺,那人在天道之下,豈非螻蟻?」

「非螻蟻,亦非任何‘名物’。天地不仁,不仁,即大仁,人有高下之分,然天道視萬物如一,並無高下之別。

在天道之下,所有山川草木,生靈乃至人,皆一視同仁。

正如聖人,觀照萬物,對治下百姓,或高門貴種,皆視之如一,皆為子民。

此觀並無高下之分。」

周秀本想從天道嗜殺為切入點,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你道門若承認天道嗜殺,那你們的修行就是假的。

無法改變天道,這個嗜殺的天道,你們信了做什麼?

若你不承認天道嗜殺,那就更簡單了。

前次辯法,道門不是說「天道無情,以萬物為芻狗」嗎?

既視萬物如螻蟻,何嘗不是殘酷嗜殺?

在這個世界上,每天發生的殘殺死亡,你道門如何解釋?

但是任真子並沒有落入他的語言陷阱里,直接跳到當今聖人。

等于開僻了第二戰場,直接引到李治身上。

周秀一下子被難住。

這個話題很危險啊,若按任真子的話頭,再往李治身上引,只怕不妙。

他佛法圓通,當下微微一笑,雙手合什道︰「任真子道長說不仁,即大仁,此言何意?難道是鼓勵天下人,皆行不仁不孝之道?」

「非也,老子有言,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莊子言,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任真子侃侃而談︰「此絕聖棄智,非絕聖棄智,是名絕聖棄智。聖智者,為名也,天地本混沌,萬物本無分高下,一但有名,便有了實。

有了聖,便有了偽。

有了‘善’,便有了‘偽善’。

若絕聖棄名,與天道合一,視眾生一如,沒有聖仁孝慈利,也就沒有了‘偽’。

此為天道也。」

好家伙,這是用佛經里的說法來反駁佛門。

任真子看來平時沒少看金剛經。

周秀微微頷首︰「任真子道長所言,豈非前漢的黃老之學,無為而治?」

「無為,非真無為,無為,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任真子手拈法印,聲音如泉涌般奔來︰「你看天地生靈,本無善惡,沒有仁義孝慈,也沒有虛偽,這便是天道。

前漢尊崇黃老,故有強漢。

我大唐初立,天子以道教立國,故有我大唐強盛。

何也?

遵循天道,無為,無不為,為所當為。

天道,順之則生,逆之則亡。

順之應之,故能強大。」

任真子的話,越說聲音越響亮。

最後竟如滾滾雷音,響徹群場。

文武百官中,不禁引起一番騷動。

許多信奉道教黃老之學的宗室,不由暗自點頭。

紫微城樓上,李治牽著武媚娘的手,微笑俯視著全場。

稍遠處的一幫太監和宿衛,見李治面露笑容,心中暗道︰看來聖人認可任真子道長的話。

在法場更遠處,洛陽圍觀的百姓發出一陣陣議論聲。

大唐不禁信仰,不光佛道,就連西域的胡教景教,也都是有的。

因此不禁百姓議論各教。

此時百姓聚在一起,不由議論紛紛。

「我看任真子道長說得很好啊。」

「我大唐初立時就是以道立國,橫掃東西突厥,聖人又東平高句麗,西平吐蕃,當真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果然信道教才能強國足兵。」

會場上。

距離辯法木塔稍遠處的蘇大為,立于觀台中,俯視著下方兩座木塔上的一僧一道。

暗自皺起了眉頭。

這名叫任真子的道人,頗有些本事,居然在口舌上並不輸給沙門。

而且似乎還佔了上風。

而那位律宗的周秀法師,看著有些不對勁啊。

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對勁,純是一種感覺。

蘇大為定楮細看,就在此時,只見周秀猛地斷喝︰「不對!任真子道長此說,巧言令色,爭強斗勝,豈是道家‘無為’?」

「無為者,不是不為,而是為所當為。」

「又錯。」

周秀做金剛怒目狀,大喝道︰「世間法只有佛法,余者種種,皆為巧辯。道長口才便給,搖唇鼓舌,只能蒙蔽無知百姓,焉敢稱正法?」

聲音如同虎嘯龍吟,一下子將任真子的聲音蓋下去。

任真子臉色微變,明顯感到對方身上元氣波動,竟似用了某種佛門神通。

「法師敢妄言我道!敢問佛門,又有何法?」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周秀朗聲大笑,笑音滾滾如雷,蓋過全場。

然後,他提氣,揚聲,如獅吼般︰「我沙門者,所修無它,唯持戒。」

「何為持戒?」

任真子圓臉上,兩眼微眯,眉心殷紅的雷符,越發鮮艷欲滴。

「天地萬物,無規矩不成方圓,世間萬法,唯戒律最為精深。生而為人,在朝,則有唐律,在世間修行,則有佛門戒律。

若尊我律宗四分法,戒法、戒體、戒行、戒相,則大道可成也!」

律宗以戒律為師。

講究持戒精進。

「胡言亂語,持戒,是名也。古往今來,執于名,而疏于實者,皆為妄人,以持戒為法,是因信稱義。

戒律,是人定。

人定者,皆為名,而非實。

道法自然。

修道,唯有人法地,地法天,方得真味。」

「道長說得差了,人生而無知,與禽獸何異,人要成人,唯有修習二字。

所修者何?

古往今來,往聖絕學。

儒典佛經,皆有無量智慧。

故我大唐設國子監,弘文館,供學子修習上進。

此乃堂堂正道。

道長何敢言偽?」

周秀一番話把話題又繞回到朝廷上,令任真子微微一窒。

好家伙,這麼一說,貧道要說下去,豈不是把矛頭指向聖人和朝廷。

作大死啊!

心里暗罵賊禿胡攪蠻纏,實在可惡。

正想著,只見對面周秀盤坐,雙手結蓮花印,朗聲道︰「天子,為天之子,唐律,即為天子之律,為道,為法。

大唐有律,則佛門亦有律。

有律,方能教人以規矩、方圓、行止。

故言,戒而生定,定而生慧。

一切法,皆從持戒而來。

能持戒,方得般若智慧,能得解月兌自在。

修得無上妙菩提。」

蘇大為遠看著周秀法師。

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重。

……

叩叩叩~

聶蘇在自己的秀房中。

肩頭趴著猴頭。

在她面前的桌上,放著一個黑色的石碟。

並不太大,約莫有巴掌大小。

柳娘子出去了,據說是上香還願。

大概又是求子去了。

帶著黑三郎。

小玉不知躲到哪里去玩了。

最近一段時間,小玉總是神神秘秘的。

白天看不到它的影子。

聶蘇在家中無聊,總要找點事做。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翻出了這枚石碟。

這石碟大有來歷。

是昔年蘇大為在巴顏喀拉山尋找聶蘇時,和那些本教僧人入山中聖洞後,發現一處遺跡。

當時得到一把寶弓,後來贈予了薛仁貴。

得到幾件飛行翼裝。

還有一個,便是眼前的石碟。

只是這麼多年下來,蘇大為也沒從這石碟上發現什麼。

久而久之,便成了壓泡菜的石頭。

聶蘇也不知什麼時候把這東西又找了出來。

擺在桌上,還能隱隱嗅到那股酸菜味兒。

不知為何,聶蘇在對著這石碟時,很容易就把心神沉入進去。

縴長的手指,在石碟上輕輕劃過。

隱隱感到好像有紋路。

從面上看,石碟是光滑的。

但是手指觸模時,卻能觸到紋路。

這種感覺十分奇怪。

聶蘇手指在上面滑動著,櫻唇上下開合,似在囁嚅著什麼。

若是湊近仔細听,就會發現,她念的並非是唐語。

更非是突厥或吐蕃、波斯,或者任何一種語言。

那聲音晦澀難懂,十分古老。

淺淺吟唱中,聶蘇的雙眼漸漸彌漫起霧氣。

隱隱有些失焦。

就在這時——

叩叩叩~

敲門聲再次響起。

這次終于驚動到了聶蘇。

她揚起身體,有些狐疑的看向聲音方向。

柳娘子出門了,阿兄去主持辯法會去了。

臨行還叮囑自己好好在家,不要和那些賊和尚照面。

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拜訪?

奇怪,宅子這麼大,那敲門聲,居然能從大門,一直傳到後院里來?

不是幻覺嗎?

敲門聲再次響起。

聶蘇終于肯定,不是幻覺,而是真的有人在瞧門。

那聲音,也並不是從前院傳來。

而是直接出現在她心里。

這個發現,令聶蘇大感詫異。

她隱隱記起,這好像是一種「它心通」的神通。

猶豫片刻後,她起身,將石碟收起,邁步向前院走去。

「主母。」

家中僕役向她行禮,投來探詢的目光︰「主母有事?」

「嗯,好像有客人來了。」

「客人?」

僕役一臉懵逼。

他並沒有听到任何通傳聲。

後院的主母如何知道有人來了?

片刻之後,聶蘇來到大門前。

沒錯了。

確實有人在敲門。

而且,甚至就算不開門,聶蘇也能「看見」,在大門後,正立著一個光頭的和尚。

和尚?

阿兄說過,不要再與那些賊和尚踫面。

那些家伙不是好人。

想到這里,聶蘇小嘴微微撅起,伸手撥弄一下正蹲在肩頭的白頭。

白頭的紅眼亮閃閃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猴頭,你說我是見這個和尚還是不見?」

心里,對那個和尚能把敲門聲送到自己心里,十分好奇。

但是又記著阿兄的話。

阿兄的話是要听的。

「還是不見了。」

聶蘇下了決定,轉身要走。

就在此刻,蘇府大門突然「吱呀」一聲。

厚重的木門,無風自開。

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推動。

煙塵起伏。

在那片煙幕之後,一名月白僧衣的僧人正佇立在門外。

他單掌豎起,臉上帶著一抹神秘微笑。

……

整個辯法會場,一片喧嘩。

雷鳴般的掌聲和喊叫聲,直沖上天。

整個法場氣氛達到極點。

蘇大為皺眉看著。

看到終局被周秀法師翻盤的任真子,頗有些狼狽,有些氣惱的從木塔上站起身。

用力甩了下道袍。

方才聖人判定,任真子告負。

道門輸了第一場。

還有兩場。

道門必須全勝,否則將輸掉一切。

「你作弊!」

任真子並未急著下場,而是隔空以指戳向周秀法師,聲音轉厲︰「方才你以佛門神通,作獅吼亂我心神,辯法我道門沒有輸!」

「不,你輸了。」

周秀法師緩緩起身,雙手合什,目光平靜︰「你既輸了辯經,又輸了神通手段,夫復何言?」

「大膽,你敢壞了大唐規矩!一切佛道神通,不得人前顯聖!」

任真子的臉上一片陰霾,額前那個閃電符文越發醒目,像是隨時會化為閃電落下。

「貧僧並未顯神通,只是心性上壓你一頭,道長,輸便是輸,退下吧。」

周秀法師身上凜凜神威,隱現金色佛光,沖著任真子大喝一聲︰「咄!」

「好賊子!」

一向給人感覺像是好好先生的任真子,那張圓臉霎時漲得血紅。

將手一抓,眉心符紋變化。

化作一道凌厲閃電握在手中。

嘩~~!

整個法會現場,一片大嘩。

驚懼敬畏的喊叫聲,此起彼伏。

就連坐在紫微城樓上的聖人李治與武媚娘,都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居然在數萬洛陽百姓面前,展露神通。

這違反了太宗皇帝的誓約,不得人前顯聖。

「過了。」

李治從口中吐出兩個字。

他的目光,投向法場另一座高樓。

蘇大為。

選蘇大為,並非是隨便挑的。

蘇大為本身為大唐名將,同時又是異人,又有在玄奘法師座下听法,和隨道家大能修煉的經歷。

精通佛道兩門。

有他在,一定能平息事端。

將事情的影響壓制到最小。

事實證明,李治太樂觀了。

轟隆~~

一聲驚天巨響,從城東爆起。

滾滾濃煙從那邊升起。

在看台高塔上的蘇大為目光瞬間轉過去。

同時心里一突。

他終于知道那股不安的感覺來自何方了。

小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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