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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來,誰也不敢在金礦上動什麼心思了。

容家好與不好暫且不論,到底算是兢兢業業,肅方帝半點情面不給,動起手來又是那般狠辣果斷,這原本不怕的人,也只能是怕了。

什麼金礦不金礦的,就是給根點石成金的手指,京里頭也斷斷沒有人敢要。

是以,在容家之後,京城里便沒有了繼續追尋金礦下落的人。

何況打從一開始這金脈的事,便是從容家人嘴里說出來的,誰也沒親眼見識過。容家的消息是打哪兒來的?誰也沒听說過。

難保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沒準,金礦的事不過就是個貪婪又愚蠢的笑話。

所以沒過多久,肅方帝便也放棄了繼續尋找金礦的念頭。

他開始日漸沉迷于,滿心滿眼都只有這些,根本不願意勞心去想旁的事。什麼金礦,容家,淑太妃,統統都不是事兒。

但對謝姝寧而言,她仍然不能掉以輕心。

這動靜一大,萬一傳到了肅方帝耳朵里,叫他察覺了,金礦將來是誰的恐怕就要兩說了。

她對招惹無妄之災沒有半點興趣,也不願意同朝廷的人多打交道。

于是數年來,金礦的事,一直無人知悉。

燕淮亦不知情,婚前二人說的話不少,卻不曾提及過對方手中的產業。

謝姝寧倒無意瞞他,只是有些事沒到時候,總不好全部攤開來明明白白地說。換了幾年前,她哪里敢往燕淮身上打什麼主意,見了人,躲還來不及呢。

她記憶里的那些人,哪個不怕他?

加上一傳十、十傳百,就是他原本沒那麼心狠手辣,傳至最後也像是個夜叉羅剎般殺人如麻,喜怒無常了。往好的說,也就是他在眾人眼里好歹還不生吃活人

謝姝寧想一想,不由得樂了。

這世她初見燕淮的時候,可不就是怕得厲害,恨不得今生今世同他沒有半點交集。誰能想到,兜兜轉轉,她最後竟然嫁給了他。

而今成了親,他們倆才得了空閑坐在一處仔細談論這些事。

燕淮素來知道宋家富裕,謝姝寧她娘雖為外嫁女,但因為家中原就只有兄妹二人,她昔年上京時,曾帶了大筆財物,莊子鋪子田地琳瑯滿目,數不勝數。但他從來沒有料到過,謝姝寧手里竟然會有一座金礦!

他望著謝姝寧白皙手指點著的那一處,微帶詫異道︰"宋家究竟有多少銀子?"

謝姝寧低著頭看著圖紙,聞言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即便日日吃喝玩樂,不事勞作,但養大曾孫子總是不成問題的。"

言畢,她慢半拍地反應過來,燕淮這般問她怕是將金礦的來處弄混了,誤以為是宋家的產業,立即補充了句︰"不過我眼下給你看的這些,倒都同宋家沒有干系。"

手中圖紙被她一抖,簌簌作響。

身旁坐著的人卻半響沒有動靜,她不禁疑惑,抬頭側目去看。

燕淮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的臉,像是嚇了一大跳。

謝姝寧瞧著,皺皺眉,抬手置于他眼前,喚一聲"默石"。

他輕輕抓住她的手,隨後深吸了一口氣,抓起二人跟前的一本賬簿來,看了兩眼便放到謝姝寧邊上。然後又抓起一本,周而復始,不知不覺便在謝姝寧手便疊起了厚厚一沓。

他指著那一沓,徐徐道︰"胭脂鋪子綢緞鋪子米糧錢莊酒樓,能插手的行當,幾乎便沒有落空的。"說著話,他抓著她的手低頭輕輕咬了下她的手指,蹙起了眉頭,"竟連賭坊也沒放過再加上各地田莊里的產出你得給賬房先生漲薪餉了。"

謝姝寧听他一樣樣派著自己的私產,眼神也不變一下,只眨眨眼道︰"你漏算了商隊。"

每年來往塞外的駝隊,運氣不差的,走上兩趟便能謀一筆暴利,可比什麼賣胭脂水粉的鋪子掙錢得多。若不是有銀子可掙,那樣艱險的路途,又有幾個人願意來回跑?

當然,她手下能有商隊,也是運氣。

"不過這樁生意,倒委實沾了舅舅的光,算不得是我自個兒的。"她微微搖了搖頭。

燕淮听著,則倒吸了一口涼氣,咬了咬牙道︰"還有金礦"

謝姝寧笑微微頷了頷首。

他忍不住捂臉背過身去,打趣道︰"我這哪里是娶了媳婦,分明是娶了座金山回來"

謝姝寧在旁听得分明,不由笑得打跌,靠在他背上揶揄道︰"你媳婦我還真有座金山。"

他一直知道謝姝寧手里很有些私產,可怎麼也沒有想到,竟會富足如斯,便是支軍隊,只怕她也輕輕松松就給養了。

他支起半個身子,低頭看她,雙目熠熠生輝,說︰"你手里的產業,原先如何安置的,往後也照舊那般打理著便是。至于我手底下的那些,趕明兒讓如意去找冬至,看看該怎麼動。"

"好。"謝姝寧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他們二人相識多年,對方的脾性也都模了個差不離,說話間從來不需拐彎抹角。這樣的相處方式,不由得便叫謝姝寧陷了進去,心情愉悅。

燕淮便笑著打趣︰"小金山,往後咱家的銀子,可就都交給你了。"

謝姝寧繃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不準胡叫!"

燕淮笑著應好。

結果,到了夜里,他便反悔了。

翌日起身,謝姝寧懶懶蜷在被窩里,忍不住沒好氣地喚他︰"小燕子,遞身衣裳來"

燕淮一听,樂不可支。

外頭天氣大好,雨後草綠花紅,空氣清新,蟬鳴鳥叫。

卓媽媽正吩咐著人將廊下昨兒個被風雨吹進來的落葉掃去,見他二人起晚了也不多言,只讓廚下送了備好的養身滋補的湯上來。

新婚燕爾,正是蜜里調油的時候。

眾人也都見怪不怪,卓媽媽更是樂得瞧見他們小夫妻兩口子感情好,高興還來不及,要是能早早誕下孩子,那就更好了。

她暗笑了會,回頭又給廚房送了幾張菜單子去。

少頃,燕淮和謝姝寧二人用過了飯,便各自忙開。

燕淮去前頭見吉祥幾個,謝姝寧便先去找了燕嫻。

嫻姐兒住得地方偏,草木也茂盛,昨天大雨瓢潑,少不得要打落些枝葉,鬧個一地狼藉。她昨兒已派了人去看顧著,但心里還有些掛念著,索性先不理旁的事且親自去看一看她再說。

謝姝寧領著小七沿著抄手游廊往前走,一面走著一面數著步子,這宅子倒比她先前看時覺得的還要大上些許。

往前沒有機會細看,倒是沒發覺。

走了好一會,一行人終于到了燕嫻門前,啞婆正端了藥進屋要伺候燕嫻服用。

藥味很濃,晨風一吹,便往人鼻子里鑽來,光是嗅著便覺得苦,喝恐怕就更是苦澀難當。但燕嫻自幼便吃這樣的藥,一碗又一碗,不知道熬了多少年,小小年紀,什麼苦她都吃過了。

謝姝寧忍不住鼻子一酸,喊住了啞婆,從她手里接過藥碗將人都打發了下去,進門親自去喂燕嫻用藥,一面陪她細細說話。

想起昨夜雨聲嘈雜,謝姝寧見她面色似乎不大好,便問道︰"昨天夜里,可是沒睡安生?眼下都青了。"

她昨兒個夜里倒是真沒睡好,眼下只怕也有青影,但她顏色好,瞧著並不明顯,稍施脂粉,氣色便好看很多。

但嫻姐兒的精神氣本就不佳,這會看著更是懨懨的沒有力氣,身上更是顯出老態來,暮氣沉沉。

謝姝寧說完,見一碗藥將將要見底,遂舀了最後一勺喂給她,一面道︰"晚些我讓人去請鹿大夫來看一眼。"

"不用請鹿大夫來。"燕嫻聞言卻連忙搖了搖頭,踟躕了片刻後說,"嫂子,我身子沒事,就是昨夜做了個噩夢,不曾睡好罷了。"

她的聲音漸漸輕微了下去,直至幾不可聞。

謝姝寧端著藥碗的手一頓,嘆口氣將空了的藥碗擱到紅木茶幾上,沒有再說要請鹿孔過來為她診脈的事,只是正了正臉色,溫聲問道︰"夢見了誰?"

燕嫻干瘦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擺,微微別開臉去,亦嘆了口氣,道︰"記不清了。"

她一向不是會撒謊的人,謝姝寧一眼便看了出來︰"同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燕嫻笑了笑,輕聲道︰"我夢見自己死了。"

謝姝寧一愣,旋即板起臉來輕聲訓斥了一句︰"胡說!"

"你看,我就知道說了嫂子你要難受的"燕嫻面上的笑意沒有絲毫改變,只是口氣又虛弱了兩分。

"你才幾歲,還有大把光陰等著你過呢!"謝姝寧握住她的手,又強自鎮定下來,笑著說,"何況人常說夢是反的,夢生得死,夢死自然是得生,這夢也不一定就是個壞的。"

燕嫻搖頭︰"人終有一死,我倒不怕這個。何況我年歲雖然不太大,但總算是活過了一場,遇見的,也大多是好人,這日子委實不能算太壞。"

她聲音愈輕,長長嘆了一口氣,笑意終于徹底淡去︰"可我私心里知道,嫂子跟哥哥定然是放心不下我的,所以若真要死,我還是怕的,我實在是不願意見到你們傷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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