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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送葬曲(下)(求訂閱)

在六歲的時候,安德魯參加了母親的葬禮。

在那之前,他親眼看見了母親被人推下樓梯,倒在血泊之中。

那一天,母親穿著那些貴族不是那麼喜歡的女乃油色棉布裙,就像一朵盛放的紅色刺玫的花蕊。

隨著這朵刺玫慢慢,慢慢的愈加盛放,她的裙子也變成了紅色,似乎她整個人都融在了這片血紅當中。

「安德魯。」她好像想要叫他,但她終究只是睜著雙眼,什麼都沒有喊出來。

那她在想些什麼呢?在臨死的前一刻。

安德魯一直好奇這個問題,後來這個問題延展開來,變成了自己快死的那一刻會想些什麼?

想些什麼呢?大腦似乎一片空白,只看見唐凌冰冷的雙眸,連拳頭打在身上的疼痛都已經麻木了。

對,唐凌為什麼那麼強大?他在那份被稱作‘恐怖搖籃曲’的名單上會是什麼地位?

「這一拳是替薇安給你的。」雨中,唐凌的拳頭帶起了一片勁風,吹開了一片雨水,直接打在了安德魯的胸口。

‘噗’,安德魯吐出了一口鮮血,里面好像有內髒碎片什麼的,無所謂了。

他已經盡了全力,沒有因為必死而褻瀆自己最後的一場戰斗,但是無法戰勝就是無法戰勝,有些事情並不是憑借意志可以改變的。

擦掉了嘴角的鮮血,安德魯支撐著勉強站了起來,盯著唐凌微笑。

他是否應該感謝唐凌?給了自己一個相對光榮的死法,而不是被壓迫著自裁,或者說被悄悄的處死在陰暗的牢房。

「這一拳是替,阿米爾給你的。」唐凌沖向了安德魯,這一拳直接打在安德魯的下巴,骨裂的聲音是如此刺耳。

當阿米爾這個名字從口中說出的時候,唐凌的心刺痛了一下。

到底,還是要為他追討一個公道嗎?

‘呼’,安德魯感覺呼吸有些困難,下巴什麼的被打裂了吧?如果換成是亨克,他那麼注意形象,寧願死也不願意下巴被打裂吧?他能躲開這一拳嗎?

能的吧。

「哈。」那一年,是四歲吧,安德魯呼喝著,拳頭打向了亨克,他是認真的,他想要收服亨克,想要當大哥。

可是亨克,這個隨時都會撇嘴哭泣,隨時都怯生生喜歡跟在一群貴族孩子身後的家伙,一邊哭喊著,一邊避開了。

他像受盡了欺負,而實際上安德魯更加憋屈,他根本一拳都沒有打到他。

累了,不打了,安德魯轉身就走。

亨克帶著沒有擦干淨的鼻涕,跟在了安德魯的身後。

「你為什麼要跟著我?」安德魯其實也無處可去,家族聚會,他和媽媽是沒有資格參加的,而往往這種時候,媽媽會非常傷心,他不想回家看見媽媽傷心的雙眼。

「你不會真的打我。」亨克怯生生的說道,做為一個小貴族的兒子,特別是新晉小貴族的兒子,還是因為父親犧牲,才換來的這個名頭。

亨克其實和這個圈子隔著天塹一般的距離,受盡欺負是常態。

「啊?」安德魯愣了,他分明是打不到,好吧?

但那一刻,亨克認真而無助的眼楮像是觸動了他,安德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模了模他的頭,說道︰「好吧,那就跟著我吧。我會把你當弟弟一般照顧。」

這一跟,是多少年了?

安德魯有些計算不清,只感覺唐凌拽住了他的衣領,‘澎’又是一拳,直接的打在月復部。

「這一拳,是替猛龍小隊給你的。」唐凌的心中翻滾著悲傷。

希望崖就在眼前,在之前的那一天,那個炎熱的下午,他們曾經就並肩站在希望崖的邊緣。

那一個畫面就像生命的刻印,烙在了靈魂當中。

直到今天,唐凌才感覺到什麼叫做那時年少,而諷刺的是那時有多麼的意氣風發,這個時候就有多麼的破碎。

同樣,安德魯也快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幫猛龍小隊給自己的一拳嗎?唔,好,很好,自己也曾經有過小隊呢,最好的小隊,頂峰小隊。

「安德魯,我考核過了,綜合成績第一。」希望崖頂,亨克的金發散發著細碎的光芒,同他胸前的徽章一般耀眼。

「那不是應該的嗎?」安德魯帶著淡然的笑容,進入第一預備營了,之後成為紫月戰士吧,夢想從這個時候終于可以。

如果,他成為厲害的紫月戰士,身邊有亨克或者更多強大的隊友,終究可以擺月兌該死的昂斯家族吧?

「是應該的,我會一直在你身旁。」亨克笑了,一向唇紅齒白,綠眼迷人。

「嗯,在我身旁,陪著我一起在第一預備營走上巔峰。」安德魯也笑了,忍不住攬住了亨克。

那個時候,多麼意氣風發?

然後呢?然後有了迪爾.戈丁,有了艾瑪最終,有了頂峰小隊。

這一切,都結束了吧?

是結束了,安德魯可以感覺到生命在快速的流逝,已經由不得他阻止。

不知道那個阿米爾為什麼能夠支撐那麼久?這種帶著熱度的生命氣息,在遠離的時候,是多麼的無奈且無力啊

另外,還帶著一種甜蜜的安然,仿佛所有生命中最好的畫面都變得清晰起來,讓人想要迫不及待的擁抱死亡。

所以,支撐起來是多麼艱難?

安德魯艱難的抬起眼皮,模糊中他能看見唐凌的臉,黑發黑眸,清秀干淨,似乎永遠都有一絲羞澀,又有一絲憂郁,但更多的是一種讓人折服的強大感,和安心的信任感。

真的很難相信,這樣的感覺會出現在這麼一張臉上。

可他的雙眼通紅,他也是想要哭嗎?

「這一拳,是我替自己給你的。你毀滅了在我心中,至少想要留住十年的夢想。」唐凌提起已經無力的安德魯,最後一個膝撞,狠狠的撞向了安德魯

唔,沒有辦法支撐了。

這一刻,最後的生命氣息就像迎來了一雙風鑄的雙手,那雙手輕輕的帶走了溫暖的生命力。

安德魯的眼神開始渙散,唐凌的雙眼開始模糊。

「安德魯,你說十年以後,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陽光下,亨克躺在莽林的草坪上,忽然問道。

「十年啊?我們當然是成為紫月戰士。」安德魯理所當然的回答到。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覺得你會有妻子,有孩子嗎?」在這個時代,就算是貴族也必須肩負著為人類增加人口的重任,晚婚?不婚?那是不符合一個貴族的要求的。

「嗯,我不知道。也許會有吧,那你呢?」安德魯對這種事情並沒有多大的興趣。

「我?不會的。」亨克仰著頭,側臉帶著幾分認真,然後略微羞澀的說道︰「我覺得我生命的意義就是陪伴在你身邊,看你走上巔峰,達成想要達到的願望。你的妻子我當做姐姐吧,你如果有了孩子,我就當他們的另外一個父親。」

說話間,亨克轉頭望著安德魯笑了,背後是午後的陽光,難得不是那麼炙熱。

「呵呵,說什麼傻話呢?」安德魯喉嚨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只有他才知道自己這一刻想要說什麼?

但是不必說出來了,他似乎看見媽媽在這一刻來接他了。

「過來啊,小安德魯,看看,你的臉怎麼那麼髒?還流血了?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

「媽媽。」安德魯的嘴角揚起一絲笑容。

「真是調皮的小家伙。走吧,我們回家,今天媽媽做了炖肉」

「好啊,好啊,那走吧,回家吧。」安德魯吐出了最後一口氣,在前方是媽媽溫暖的懷抱,後方應該是亨克離去的背影。

不必再回頭看了,讓他忘記我。

「啊」雨中,唐凌抓著安德魯沒有呼吸的尸體,望著天空發出了一聲咆哮。

耳邊,是不是不要再回蕩那一首無法忘記的歌曲了呢?

「我不會忘記,與你在夏末的約定」

「還有將來的夢想和最大的願望」

唐凌雙眼模糊的伸出了手,‘啪嚓’一聲擰斷了安德魯的脖子,不管有再多的理由,不管最後在懺悔一些什麼,都換不回有的人失去的,就比如薇安。

所以,他的尸體無法得到尊重,他的頭顱必須要用來祭奠薇安。

「相信著我們在十年後的夏末還能相見」

「那時還會懷揣著最美好的記憶」

‘啪’的一聲,安德魯的頭顱擺在了薇安的身旁,薇安非常安詳,仿佛下一秒就能睜開眼楮,用她那甜美的嗓音唱著。

「和你邂逅是在一個不經意的瞬間」

雨,已經漸漸下的無聲,克里斯蒂娜蹲在地上,抱著安迪,哭得雙眼已經透著麻木。

安迪無助的望著唐凌,他想說,唐凌,有沒有辦法讓他們活過來?

奧斯頓呆呆的坐著,身旁是阿米爾已經冰冷的身體,不管如何,奧斯頓還是不忍的為他撫上了雙眼。

昱呆立著,他似乎再次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以後會變得再結巴起來嗎?

全場無聲。

這場挑戰到了這一刻,竟然是這樣的結果?一個第一預備營無賴一般的小子,當著全部人的面,為自己的伙伴奏響了一曲哀婉的送葬曲。

「啊煙花在夜空中絢爛綻放莫名感傷」

「啊風隨著時光流逝」

是回不到從前了吧?的確是有一些傷感啊。

「你還要繼續挑戰嗎?」在一旁早已等待的不耐的一名紫月戰士望向了雙眼通紅的唐凌。

唐凌看了一眼安德魯的頭顱,輕輕搖頭。

「那我正式宣布,逮捕唐凌。他涉嫌偷竊17號安全區重要物資高級細胞修復劑。」說話間,那名紫月戰士快步走上了擂台。

在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昱忽然猛沖了上來,擋在了唐凌的身前,接著是奧斯頓,是克里斯蒂娜,是安迪

「你們誰敢?今天如果要逮捕唐凌,就先從我的尸體上過去,我是御風家族的昱。」很不恥動用家族的名聲啊,可在這個時候動用家族的名聲又有什麼關系。

唐凌已經為了死去的伙伴做到了這個地步,有什麼理由在這個時候不與他並肩?

「我是戈丁家族的奧斯頓。我不會讓開的。」奧斯頓擋在唐凌的後方。

「我是布萊德家族的克里斯蒂娜,你們休想抓走我們的伙伴。」克里斯蒂娜擋在唐凌的左側。

「我是安迪,我不是貴族。我只是有這樣一條命來保護我的同伴。」安迪擋在了唐凌的右側。

他們將唐凌圍了一個嚴嚴實實。

一群人無聲的,焦急的朝著這邊趕來,在艾伯和考克萊恩嘲諷的笑容之中,其中實力顯得非常強大的一人,沖開人群一個瞬步就沖上了擂台。

他抓住了昱的肩膀,大聲說道︰「昱,從今天起你退出第一預備營,這是家族決定。」

「奧斯頓,希望壁壘不是讓你任性的地方,所以你不適合呆在這里!跟我回去,這是家族的命令。」另外一個人在這個時候也沖上了擂台,他的脖子左側有戈丁家族的太陽紋身。

「蒂娜,祖父讓我帶你回去。他認為你一個女孩子終究不適合呆在軍營中成長。」與此同時,另外一個男人也走到了擂台,攬住了克里斯蒂娜。

安迪有些迷茫無助,當他看見了他的媽媽焦急的朝著這邊跑來︰「安迪,你快下來,快下來!媽媽覺得你回去和我們一起務工吧,不要當什麼戰士了。」

「不,叔叔!」昱想要掙扎,卻被他稱作叔叔的人牢牢的控制著。

「大哥,你是在侮辱我,侮辱我,你知道嗎?」奧斯頓直接頂撞,卻被他稱作大哥的人一拳撂倒在地。

「求求你,求求你了,堂哥,你不能」克里斯蒂娜難以置信,流著淚懇求著,但被她叫做堂哥的人只是無聲的搖頭。

「媽媽,媽媽,你回去啊,回去。」安迪蹲在地上,哭喊著。

「我求求你了,兒子。」安迪的母親跪倒在擂台之前,她已經嚇得沒有力氣跑到擂台了。

他們是被緊急通知到了這里,這樣一幕其實已經無聲的宣告了,誰才是17號安全區真正的主人。

也許猛龍小隊的所有人都和唐凌有感情,但他們的家族家人可不是,他們還要生活,生存下去,不可能為了庇護唐凌賭上一切和昂斯家族做對。

考克萊恩輕聲在艾伯耳邊說道︰「看,有的事情根本不用親自去做什麼。權力的好處就在于這里!你要懂得利用,懂嗎?利用!」

「是的,族長。」艾伯此時仿佛已經忘記了剛才的屈辱,臉上又重新浮現出優雅的笑容,是的,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是他艾伯做的又如何?有人敢說什麼嗎?有人敢阻止什麼嗎?

唐凌始終沒有什麼表示,他的腦中還在回蕩著那一首似乎不能散去的歌曲。

他的手輕輕的搭在了昱的肩膀上,對著前方薇安的尸體說道︰「道個別,就走吧。」

「唐凌」昱轉頭,大家都不可思議的望著唐凌。

唐凌深吸了一口氣,望著要逮捕他的紫月戰士說道︰「不介意我為伙伴送上最後的告別吧?」

「然後,我跟你走。」唐凌的眼中根本就沒有任何在意的神色,逮捕是預料當中的事情。

刻骨的仇恨還沒有發泄殆盡,他怎麼能輕易離開呢?

「唐凌!」奧斯頓喊了一聲。

「听我的。」唐凌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安迪,說道︰「我們,現在同薇安道別。」

猛龍小隊的所有人無言了,他們能看出來唐凌的堅持無法撼動。

也許,也是這一股無法撼動的意志,猛龍小隊的家人們松開了手,安迪的母親也哭泣著站了起來。

雨中,五個人並排而站,少了兩個人有些不習慣,但無妨,在雨中,克里斯蒂娜輕輕哼唱起來那一首歌。

「相信著我們在十年後的夏末還能相見」

「強忍著淚水,笑著說再見。」

「是有些傷感的吧,但懷揣著最美好的記憶。」

按照17號安全區的習慣,死去的人活著的時候已經夠痛苦了,在這個時代幸福很遙遠。

所以,離去的時候,要有一首溫柔的歌曲伴隨著告別,就算不會,也請哼唱一段溫柔的調子但在這個時候,還有什麼比這首歌更適合呢?

為薇安,雖然心中充滿了遺憾,但也為阿米爾。

歌曲慢慢的結束,五個人同時鞠躬︰「再見,薇安。」

「再見,阿米爾。」

唐凌站直了身體,望向了猛龍小隊的人,說道︰「好好安葬他們。十年後,我會再來看他們的。」

「你」四個人異口同聲的看向了唐凌。

「不要忘記。」唐凌沒有回頭,只說了這四個字,就徑直走向了那個紫月戰士,伸出了自己的雙手,一副不知道什麼時候準備好的鐐銬被遞到了那個紫月戰士的手中,他毫不留情‘啪’的一聲給唐凌扣上了手銬。

唐凌慢慢的走下了擂台,但在路過那個喇叭的時候,他忽然揀起了喇叭,望向了艾伯。

「你逮捕我,真的不會後悔嗎?艾伯?」

「不,你不會後悔,因為你特麼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傻x!就連和安德魯的對弈你都棋輸一著,你有什麼資格和我對弈?」

「我若是昂斯家族的人,我會認為安德魯更加適合繼承昂斯家族,而不是你這個傻x,還要讓家族為你擦!不過可惜,安德魯也已經死了,我親手殺的。」

唐凌的語速很快,但也不妨大家把這些話听了個清清楚楚,一連幾個傻x,讓有的人莫名其妙的想笑。

艾伯努力的忍著,最後終于忍不住大聲的喊了一句︰「還不把這個小偷給我帶下去?」

唐凌冷笑著,跟著那個紫月戰士走了,似乎有意無意的,他望了一眼希望崖。

在離廢墟戰場有一定距離的山頭,蘇耀伸了一個懶腰,關掉了通訊儀,對旁邊的男人說道︰「走吧,大戲看完了,我們準備干活吧,就在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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