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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4 章 第三百四十四章

姬冰雁從進屋開始就只看了白飛飛一眼,之後,他不是嚴肅著臉認真傾听他人交談,就是低頭飲茶怔怔出神,再沒有朝著白飛飛的方向投去任何一絲目光。

此時听見白飛飛問話,姬冰雁才抬眸瞧了她一眼,語氣淡淡地說道︰

「我和高亞男是老朋友了,她遇到難處,我肯定會盡力幫她的。」

白飛飛展顏一笑,語氣柔和地感嘆地道︰

「姬大哥一向仁善重情義。當初在洛陽時遇到飛飛落難,也是毫不猶豫出手相助,之後又不計較飛飛的隱瞞,一直以誠待我。這份情誼,飛飛銘記在心。」

「白姑娘言重了,」姬冰雁格外客氣道,「姬某只是做了自認為該做的事,為的是自己心安,當不得白姑娘如此贊譽。」

裴湘听著白飛飛和姬冰雁兩人的對話,總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好似在較著一股勁兒。

她眼波一轉,淺笑道︰

「今天趕巧了,香帥來告別,白姑娘也來辭行。說起來,要不是听說這春天的興龍山三元泉泉水最是甘甜清冽,我也想動身去江南了。咱們這些人聚散隨緣,無拘無束,他日山高水長,自有重聚時光。這樣一想,離別的憂愁就淡了許多,反而更期待重逢之時的喜悅。」

楚留香笑道︰「裴姑娘這樣一說,楚某也心生期待起來。此次西北一行,我重逢摯友,又結識了新朋,他日江湖偶遇,今時今刻的新朋又成為知己老友,想來亦是一件妙事,那時候肯定是要溫一壺好酒慶賀一番的。」

這話讓坐在斜對面的胡鐵花濃眉一揚,他撫掌嚷道︰

「好!老楚這話有理,朋友相逢,管他新舊,都當暢飲一番。不過,老楚還是小氣了些,一壺好酒怎麼夠?慶賀的時候,就該酣暢淋灕地痛飲三百杯。」

楚留香見老友一提起喝酒就興致高昂,失笑不已。

倒是王憐花因著胡鐵花的性格脾氣想到了無酒不歡的熊貓兒,便溫聲道︰

「等胡兄忙完了這一陣子,別忘了去洛陽轉一轉。到時候小弟一定請胡兄嘗遍洛陽美酒,還要把另一個同樣喜歡喝酒的豪爽朋友介紹給胡兄,你們二人一定會一見如故的。」

胡鐵花眼楮一亮,正要搭話,就听身旁一向寡言的姬冰雁主動開口詢問白飛飛今後的去向和安排。

白飛飛輕聲道︰「姬大哥要南下辦事,我則要去大漠深處看望一位故人,看看他現在過得怎麼樣。若是我……不能安心的話,大約會在沙漠中停留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心無遺憾。」

姬冰雁听到白飛飛說要到沙漠中去,甚至有可能長久停留,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之後不再言語。

白飛飛慢慢垂下眼簾,掩住心底的一絲悵惘。

這日之後,又過了三天,裴湘和王憐花搬到了「快活林」中居住。白飛飛再次出現,親自送給了一份禮物給裴湘,是江左司徒氏秘藏的家傳典籍和一堆稀奇古怪的易容工具。

她把東西放下後,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笑了笑就轉身離開了。

裴湘望著白飛飛窈窕婀娜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

緊接著,她又想到某位蘭州商人那日去而復返,向她和王憐花拐外抹角地打探白飛飛遠行去沙漠之事,就覺得有些緣分不一定會成為遺憾,有些人也不一定錯過。

——也許,下一次見到白飛飛的時候,她就不會這麼寂寞而孤傲了。

正當裴湘微微出神的時候,一個溫熱堅實的懷抱打斷了她的飄忽思緒。

王憐花把裴湘擁在胸膛前,手臂牢牢環住佳人,又同她十指相扣。

「湘湘,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裴湘輕輕後仰倚靠在王憐花的身上,舒服地彎了彎眼楮。

「恩,回去。正好看看白姑娘送來的禮物,我對江左司徒氏的傳承確實好奇已久,早就想認真研究一番了。」

「我們一起。」

「這是自然。對了,之前在洛陽的時候,咱們說過要比試易容術的,可惜,因為石觀音的突然出現就沒能進行下去。不如趁著這次機會,你我二人接著較量較量,怎麼樣?」

王憐花眼楮一轉,不知想到了什麼,漂亮俊秀的眉目間浮現出一抹小小的期待,他放緩了呼吸,低聲道︰

「既然是比試,最好有個輸贏獎懲。湘湘,要是我贏了,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好不好?反之亦然。」

裴湘看不見王憐花的偷笑期待表情,但只憑她對身後之人的了解,就知道有些承諾不能輕易應允。

「一個條件?不行,這個說法太寬泛了,得具體一些。」

「若是說出具體內容了,豈不是缺少了比賽輸贏的驚喜感?湘湘,未知的忐忑也是比賽中的一大樂趣呢。你冒險的同時,我也在冒險。難道你不想對我為所欲為嗎?」

裴湘把王憐花哄勸她的花言巧語當做耳旁風,不為所動地堅持自己的想法︰

「不行,必須提前定好輸贏後的具體獎懲內容,不許耍賴。」

「唉,好吧,都听你的,」王憐花真情實感地遺憾嘆息,有些低落又有些詭異期待地問道,「如果湘湘贏了,你想要對我做什麼?」

裴湘反問道︰「那你的打算呢?」

王憐花哪敢說實話,他佯做正直地說道︰

「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想讓湘湘扮演一個天真可愛的小丫鬟,一整天都全心全意地圍著本公子轉,不被任何事物分心。」

「天真可愛的小丫鬟?」裴湘眨了眨眼,覺得這個想法不錯,便欣然道︰「也好,我就不費神再想其它的條件了,就這個吧。王憐花,要是我贏了,你也得給我當一天的丫鬟,不過,嗯,我不要天真可愛的,我要嬌俏潑辣的。」

王憐花呆了呆,遲疑道︰

「不是應該扮成英武冷峻的護衛嗎?那個……護衛和千金小姐之類的。要不,隱忍深情的暗衛也行。」

裴湘斜覷王憐花,心道這家伙的戲路還挺寬。

「丫鬟和女乃娘,任選其一。」語帶威脅之意。

「好吧,我選丫鬟。」王憐花迅速妥協。

就在裴湘和王憐花甜甜蜜蜜地研究易容術的時候,在一處靠近沙漠的破舊小鎮上,白飛飛望著不遠處的嚴整車隊和車隊前的男人,久久不語。

姬冰雁走到白飛飛面前,語氣依舊沒什麼波瀾,好似在說一件非常平常的小事︰

「我和你一起進沙漠,去看看那個柴玉關的下場。」

白飛飛咬了咬唇,目光盈盈︰「你不去江南了嗎?不是說要盡力幫忙尋找高姑娘嗎?」

姬冰雁道︰「我已經把我在江南經營的人脈都告訴楚留香了,至于我本人,有更重要的人要照顧。」

白飛飛避開姬冰雁深沉的目光,故作冷淡地說道︰

「你不是說十分討厭沙漠嗎?沒有生死攸關的原因,你根本不願再次冒險的。」

姬冰雁點了點頭,誠實地說道︰

「我現在依舊非常討厭沙漠,但我可以努力克服這種情緒,說到底,那些不快的感受只來源于一段過去的記憶。而我更看重我的余生,我不希望以後帶著遺憾和後悔度日。」

「也許,你只是暫時忘不了我。等咱們分開久了,你肯定會遇到更好的女子的。」

這話中的淡淡醋意讓姬冰雁露出了一個極淺的微笑。

他抬手踫了踫白飛飛微微泛紅的眼角,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拉著白飛飛上了馬車,而後命令車隊啟程,朝著他闊別多年的荒涼沙漠出發……

——*——*——

半個月後,當興龍山麓一片春意盎然的時候,新出爐的千金小姐和嬌俏丫鬟主僕二人組,在山花爛漫的溪畔散步游玩。

不多時,那梳著雙環髻的柳眉杏眼俏丫鬟慧黠一笑,就想要去拉身旁小姐的柔荑。然後,她慘遭嚴厲拒絕,理由是丫鬟不能和小姐手拉手,不符合身份。

又過了一會兒,俏丫鬟又想給自家小姐簪花,再次被拒絕。理由是沒有主子的要求,侍女不能自作主張動手動腳。

一陣山風吹過,落英繽紛,灑落在游人的身上。

這次,那個殷勤的俏丫鬟終于有了親近小姐的借口,她高高興興地湊過去,細心溫柔地幫自家小姐摘去發髻間的花瓣。

只是,摘著摘著,那雙手又開始不安分起來。這人一會兒用手指卷了卷小姐垂落的青絲,一會兒用手背蹭一蹭小姐的臉頰和耳垂,後來干脆仗著身高把人攏在懷中,慢騰騰地挑揀著根本不存在的花瓣。

裴湘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發現王憐花根本沒有松手的意思,便知道這家伙開始耍賴了,就忍不住輕輕踢了他一小下。

王憐花悶笑著夾住裴湘的腳,又開始裝模作樣地幫懷中的姑娘尋找發髻間的樹葉和花瓣……

就在兩個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時候,一道頗有威嚴的聲音在兩人的身側響起︰

「你們倆的感情真不錯。」

這道聲音的主人靠近時無聲無息,剛剛還在胡鬧耍賴的王憐花瞬間警覺,下意識擋在裴湘身前。

越過王憐花的肩膀,裴湘望向來人。

這是一位長得極有特色的女士。她有著一張堅毅的、充滿陽剛氣概的威嚴硬朗面孔,只看她的臉,也許會讓陌生人錯認她的性別,但只要注意到她的身材曲線,便沒有人會否認她是女人。

當然,初見此人之時,少有人會這樣認真觀察她的外貌,因為人們往往會被她的威嚴氣勢所攝,神魂激蕩,屏氣凝息,心生敬畏。

這樣的外表,這樣的武功,這樣的氣勢,當今武林中似乎僅有一人。

「閣下是神水宮宮主?」裴湘問道。

陰姬微微頷首,莫測復雜的視線游移在王憐花和裴湘的身上,再次感慨著說道︰

「你們倆的感情真不錯。」

裴湘淺笑︰「宮主大駕光臨,是為了無花之事嗎?」

水母陰姬濃眉輕揚,淡聲道︰

「看來,你就是那個托人聯系神水宮的裴湘。收到你的傳信後,我及時救下了司徒靜,也知道了妙僧無花的所作所為,神水宮承情。」

裴湘微微搖頭,坦誠道︰

「宮主客氣了。我捉無花,是為了私仇,通知神水宮,也是順手而為。」

「不管你的初心如何,神水宮恩怨分明,裴姑娘無需推辭。」水母陰姬斬釘截鐵地說道,她的陽剛面孔中有著一種不容人辯駁的強勢。

裴湘暗忖,自己沒必要和這樣習慣了說一不二的人僵持,便灑月兌一笑,果然沒有再一味地謙遜推卻。

水母陰姬見裴湘處事爽快,微微露出一絲贊賞的笑意。

她又打量了一會兒裴湘和男扮女裝的王憐花,稍稍柔和了語調︰

「裴姑娘,你願意和你的……好朋友一起去神水宮做客嗎?我們那里少有外人出入,也沒有太多的世俗規矩,挺適合你和這位姑娘一起隱居的。」

這突如其來的邀請讓王憐花呼吸一頓。他猛然想起王雲夢對他講過的江湖秘聞,其中就有關于水母陰姬喜歡女人之事。據說,神水宮中的那些女弟子,其實大多數都和水母陰姬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想到水母陰姬之所以發出這個邀請,可能是把他和裴湘當成了同道中人,王憐花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先不說自己的真實性別會不會引起水母陰姬的殺意,只說他的湘湘這麼好,只要相處久了,誰都能發現她的可愛之處並產生不舍之情。

——萬一這個水母陰姬色心大動不講武德,想要橫刀奪愛呢?

「咳咳,久仰宮主大名,」王憐花在裴湘開口之前,恢復了原本的男性嗓音,朗聲道,「今日一見,果然令晚輩心生敬仰。晚輩王憐花,正在練習易容之術,冒犯宮主之處,還望多加海涵。」

王憐花開口之時,已經做好了被這位神水宮宮主厭惡的準備。

可讓他有些不解的是,傳聞中十分討厭男人的水母陰姬在得知他是男性後,並沒有立刻冷下面孔,反而在一愣之後,盯著他易容後的嬌俏臉蛋露出了恍惚悵惘之色。

王憐花︰「……咦?」

站在王憐花身後的裴湘同情地眨了眨眼,她覺得今天之後,王憐花應該對男扮女裝這件事產生不小的心理陰影的。

——一次石觀音,一次水母陰姬……

她用內力凝聲成線,單獨傳訊給王憐花︰

「據說,水母陰姬曾經和江湖上的一個喜歡男扮女裝的采花賊相愛。她先喜歡上對方的女兒扮相,又在發現對方是男兒身後,不忍分離並一往情深,兩人還生下了一個孩子。到後來,那個采花賊受不了神水宮的枯燥冷清生活,也對水母陰姬沒有了愛意,就和她分開了。所以……」

所以什麼?

不用裴湘繼續說明,王憐花頓時心領神會並頭一次覺得人生分外艱難。

這時,恍惚中的水母陰姬毫無預兆地飄然迫近王憐花,伸出手想要觸踫他的臉。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只白皙的手掌抵在了水母陰姬的指尖上,穩穩地攔住了她的動作。

「宮主,我家郎君的臉上有些灰塵,不易觸踫。」裴湘微笑,神色淡淡。

水母陰姬的神色瞬間清明。她驚詫地望著裴湘攔住她的那只手,又緊緊盯著裴湘唇邊的微笑,半晌,她慢慢後退一步,負手而立。

「好,好,江湖中果然臥虎藏龍。」

她再次把視線轉到王憐花的臉上,這次沒有流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而是多了幾分審視估量︰

「既然他是你挑選的郎君,那你就得把人看好了,因為男人終歸沒有女子忠貞痴情,極易變心。裴湘,他若負了你,你又不舍得殺他,就來神水宮找我吧。」

王憐花冷笑一聲,指間忽而多出了三種致命毒藥。當然,這只是他展露出來的,背地里還不知留了多少毒辣後手。

水母陰姬眼神微凝,心里卻沒有被冒犯的怒意。她見王憐花敢在這時挑釁于她,反而對他高看了幾分。

裴湘輕輕拍了拍王憐花的手臂,又對水母陰姬的邀請輕聲道謝,而後便直接說明了無花被關押的地點。

「妙僧無花之事,就全權交由神水宮處理了。」

「好,後會有期。」

水母陰姬突然出現,又毫不猶豫地離開,雖然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卻徹底擾亂了裴湘和王憐花今日的郊游安排。

兩人在水母陰姬遠去後,彼此望了望,不知怎麼的,又同時笑出了聲。

「回去吧,看了半日的花,也該吃些東西了。」

「嗯,一起去吃飯。」

兩人攜著手慢慢遠去,沿途雜花生樹,芳草萋萋,山間春景欣欣向榮,一如這對有情人的來日寫意光景。

臨到「快活林」前,王憐花又突然冒出了新的想法,他打算給「快活林」換個更清雅別致的名字,徹底和快活王柴玉關斷開聯系。

于是,用完飯後,他又拉著裴湘去了書房,兩人開始埋頭翻書找字詞,琢磨著如何給這座美麗精巧的園林起一個古韻悠然、不落俗套的名字。

另外,更換牌匾之後,這座園林的庭院布局也該做出相應的改變,還有各處小院落的提名……

翻書的間隙,裴湘側頭瞧了一眼神色怡悅的王憐花,莞爾一笑。她心道,有這個人在身邊,她每日都能過得十分充實且有趣,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寂寞與無聊是什麼滋味了。

春夜微涼,裴湘洗漱沐浴過後,不意外地看到換回男裝的王憐花正坐在外屋的矮榻上看書。

燈火旁的王公子劍眉星目,風姿俊逸,英挺男兒氣概十足。

裴湘打量了一會兒,才笑盈盈地打趣道︰

「今日過後,咱們的王公子再想男扮女裝,可得先沐浴更衣,燃香靜心,然後再仔仔細細挑個黃道吉日。」

王憐花放下醫經,伸手把裴湘拉到身旁坐下,含笑道︰

「無需挑選什麼黃道吉日,只要湘湘一直在我身邊,我就沒什麼可擔憂的。不管是石觀音還是水母陰姬,她們都沒辦法傷害我或者把我搶走。」

「你倒是信得著我。」

「我當然信你。湘湘,你以後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裴湘仰頭望進一雙深邃專注的漂亮眼眸中,心湖微微輕蕩,她一邊默默數著有些快的心跳聲,一邊輕聲應道︰

「公子無雙,如此合人心意,小女子怎麼舍得棄你而去……」

話音未落,纏綿的親吻就落了下來,燭火搖曳,一室旖旎。

好一會兒之後。

「等等,湘湘,松、松開我……」

「唔?」

「等成親……」

「好吧……嗯,那你倒是放手呀。」

「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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