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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第一百八十四章

「誒?一眼望去, 這座山谷竟然四面環山,怪不得我之前一直找不到這里。」

裴湘一邊感嘆,一邊拉著俞蓮舟走出山洞。

「俞二哥, 這山谷之內看著鳥語花香一片安然,但有可能只是假象。說不定哪處還暗藏著危險呢,我師門中人歷來……」

兩人正說著話,就听見背後的山洞中傳來一陣沉悶的轟隆之聲。

「糟了!」裴湘面色一變, 倏然轉身。

俞蓮舟同樣目光一厲,猶如閃電, 周身戒備。

「是我學藝不精, 小看了那陣法,」裴湘沉著臉,立刻朝著來時的方向沖去, 「出口處可能被堵死了!」

她太了解師門內的某些前輩是如何恣意任性的了。只從那些殘留下來的只言片語中就可以窺探到, 昔年的一位位老前輩都隨心所欲到了一定程度。

果然,當裴湘再次返回山洞出口處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坍塌。幾塊山石從洞頂墜落,把整條通道堵得嚴嚴實實,再容不得任何人出入。

見此,俞蓮舟把裴湘護在身後, 上前一步查看具體的情況。

「洞頂塌陷, 裂痕縱深延長, 即便能移開這幾塊沉重的山石,前方的路估計也走不通了。」

裴湘眉頭緊蹙, 同樣仔細檢查了一遍山洞坍塌情況。

「胡姑娘,之前阻攔咱們進入山谷的陣法已經被破壞掉了。」

「但往返的通道卻被徹底堵死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這不是什麼倒霉的巧合, 而像是一場精心的布局。

過了一會兒,俞蓮舟語氣遲疑地開口︰

「也許,確實是巧合……貴派的前輩們大概沒有預料到今日之事……」

裴湘不太高興地踢了踢攔路的巨石,哼笑道︰

「俞二哥,你不用安慰我了。他們絕對做得出這樣的事情,不過……倒也不會真的把後輩子弟永遠困在這里。」

俞蓮舟回首望了望依舊祥和悠然的山谷和環繞的青山︰

「胡姑娘,你是說,咱們身後的這片山谷里還有另外的出路?」

裴湘眯了眯眼,沒有立刻回答俞蓮舟的問題,而是問道︰

「俞二哥,咱們是先去查看一下這附近的地形,還是先去竹樓里探一探?」

俞蓮舟道︰「先去竹樓吧,說不定會有些線索和指引。」

裴湘也傾向于這個選擇,便和俞蓮舟朝著竹樓走去。

這座竹樓不知空置了多少年,雖然外觀保存完好,但是內部卻彰顯出了時光的無情流逝。

除了兩個金絲楠木的箱子外,房間內的大部分家具都已經腐朽破敗了。地面上積滿了厚厚的塵土,屋頂牆角掛滿了蛛網和灰塵吊子,蕭瑟陳舊之氣撲面而來。

「咳咳,建造外牆的竹子應該是經過特殊處理的,所以才能保存完好。里面這些竹制的家具大概是隨手做的,年深日久的,就都破敗了。」

裴湘一邊說著話,一邊打量竹樓內的布局,最後把目光定在了牆角的金絲楠木箱子上。

「俞二哥,你含一顆解毒丹,運內力護體,我現在要打開這兩個箱子,不知道會遭遇什麼奇怪的事情。」

俞蓮舟依言照做,同時衣袖輕揮,用內力橫掃箱子表面上的灰塵。

等到灰塵散盡,裴湘帶上一雙薄如蟬翼的冰蠶絲手套,斂住呼吸打開了第一個木箱。

隨著箱蓋的開啟,一陣清甜香氣幽幽而來。裴湘挑了挑眉,從腰間取出一點黑色粉末,朝著木箱內部一揚,片刻後,這股忽如其來的清甜氣味又毫無預兆地消失了。

裴湘沒有急著動箱子里的卷軸,而是再次從腰間取出一個褐色的藥包,無聲遞給身旁的俞蓮舟。

俞蓮舟用內力將藥包內的配藥壓成碎末,而後扯開藥包讓里面的碎末散落在箱內的卷軸之上。頃刻間,那些卷軸的表面退去了一層黯淡的土黃色,變得透亮白皙起來,偶爾還有淡藍色的光暈一閃而過。

見此,裴湘微微一笑,此時才動手取出其中一枚卷軸,緩緩打開查看里面的內容。

卷軸內,一果•體之人栩栩如生。

裴湘定楮細瞧,發現那果•體人像上繪制著人體經脈圖,但卻並不完全,只是將「手太陰肺經」的經脈穴道標注齊備了,並在空白處注明了修煉此經脈的練功法訣。

裴湘眉心一跳,又拾起第二幅卷軸來。

這次,卷軸中所繪畫的經脈圖是「任脈」,一旁的空白處同樣標注了修習要點。

裴湘低頭點了點箱內的卷軸數量,發現共有三十六枚,至此,她幾乎可以肯定這些卷軸之上記載的是什麼功法了。

——是逍遙派的北冥神功!

裴湘按捺下心中激動,回頭看了一眼俞蓮舟,發現他此時已經別開了視線,顯然是不想窺探到其它門派的武功傳承。

「俞二哥,我要開啟另一個箱子了,你注意防範。」

「好,胡姑娘也請小心行事。」

裴湘點了點頭,帶著冰蠶絲手套開啟了第二個金絲楠木箱。

這次,箱內沒有再飄出特殊的味道,但裴湘依舊很謹慎。她拔下發鬢上的玉釵,在釵頭處輕輕一擰,露出里面三枚湛藍的牛毛細針。

裴湘用這三根牛毛細針在第二個箱子里到處點刺,十多下之後,那湛藍色的針尖開始漸漸發黑。

又是一番忙碌,裴湘終于徹底清除了箱內無色無味的毒藥。

俞蓮舟旁觀裴湘幾次化解了來自師門長輩的暗算,眼中不見欣喜,反而劃過一抹冷凝。盡管裴湘看上去游刃有余,但她確實是與危險數次擦肩而過。

俞蓮舟想到可能發生的意外狀況,不由得眉目暗沉。

半晌,他終于忍不住說出了兩句刻薄評價︰

「這位前輩當真是在考驗師門後輩子弟嗎?這些層出不窮的手段未免過于毒辣,有失磊落和慈愛。」

裴湘眨了眨眼,無奈道︰

「我師門傳承久遠,北宋時被稱為逍遙派,自來神秘。門下弟子多是容貌俊逸、才智杰出之輩,講究逍遙隨心,行事恣意無羈,因而產生了許多故事。也正是因為這種門派特點,門內的許多傳承說斷就斷,諸位祖師前輩更是無拘無束,喜怒由心。

「即便如今已經式微,甚至……我師父師伯他們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家門派的具體來歷了,但這‘逍遙’二字的精神卻一直傳承了下來,所以,大家的行事做派難免會顯得古怪獨特。」

俞蓮舟不甚贊同地搖了搖頭,但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以他的教養品格,剛剛在氣憤之下當著裴湘的面指責抱怨對方的師門前輩,已經感到不妥了,此時唯有沉默不語。

裴湘沒理會暗生悶氣的俞蓮舟,她低頭查看第二只金絲楠木箱中的物品,發現里面有數十本保存完好的雜學典籍,涉及到醫卜星象和機械雜工等多方面的內容。

——一箱是三十六卷北冥神功練功圖,另一箱是珍貴難尋的雜學典籍,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有了這逍遙派的至高內功心法北冥神功,我這一趟就算沒白折騰。

——據記載,練就北冥神功需要化去原有的內力,正巧,我體內真氣耗盡,到也算是歪打正著。

琢磨完自己的事情,裴湘開始安慰身邊之人。

「俞二哥,我知道你在為我抱不平。可是,這些紙質書籍之所以能這麼完好地保存下來,還多虧了剛剛那種無色無味的毒藥。這種毒藥雖然對人體有害,但對紙張墨跡卻有保護作用。」

俞蓮舟微怔,沒想到害人的毒藥還有另一個作用。他低頭瞧著猶如新書一樣的珍貴典籍,又注意到裴湘眼底的喜悅滿足,忍不住喟嘆一聲。

他此時忽然對裴湘的師門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連帶著,他對如此門派教導出的弟子裴湘也多了一些了解。

裴湘朝著俞蓮舟嫣然一笑,不再多做解釋。

她隨手翻開最上面的一本奇門陣法講解,發現里面夾著幾頁精美的信箋,上面赫然寫著竹樓主人的留言。

「俞二哥,你來看這個!」裴湘讀完信箋上的文字,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這位師門前輩稱呼自己為春縱道人。

他也不願意過多透露生平經歷,只說逍遙一派傳到他這一輩,同門之間又發生了不少解不開的愛恨情仇。

斗來斗去,春縱道人痛失所愛也心灰意冷,最後就搬到這個外人找不到的山谷里來治療情傷。順便一提,那山洞門前的連理樹也是他刻意栽種的,就為了圓一圓心里的遺憾。

許多年以後,春縱道人終于覺得自己能看淡一些往事了,就離開山谷返回師門。這一去,他驚訝發現師門已經沒落了,曾經的師兄弟師姐妹們死的死、失蹤的失蹤,竟然只剩下幾個小輩在苦苦支撐。

他心下不忍,想要為師門做些事情,偏偏那幾個小輩又是他情敵的弟子門人。

春縱道人不想教導情敵的弟子,也不願意長久留在傷心地,于是就在師門試煉密室內留下了一張獸皮圖,指引後輩弟子來山谷處尋找本門傳承。

俞蓮舟過接裴湘遞過來的信箋,通讀了一遍上面的前輩留言,便忍不住朝著箱子里的雜學典籍上看去。

「這位春縱道人之所以設置這麼多的危險關卡,就是因為他認為,以後找尋過來的弟子肯定是他討厭之人的徒子徒孫?」俞蓮舟忍不住微微提高了聲音,「在這人的心里,師門後輩被毒死了不可惜,只有命大的、厲害的才配得到他的傳承?」

裴湘點了點頭,心知俞蓮舟這種在兄友弟恭的門派環境中成長起來的俠客,肯定會吃驚于春縱道人的邏輯。

她指著留言的最後一段文字道︰

「看這里,春縱道人說,為了避免尋找過來的弟子過于看重武學傳承而忽略醫卜星象等雜學——就像他那個討人厭的情敵。他在這個山谷的另一個出口處設置了更加復雜的陣法。唯有學會了這箱子里的典籍內容,才能順利離開這里。」

俞蓮舟眉頭緊皺,心情沉郁。

他倒是不覺得留在山谷里有什麼不好,反正……就是沒有反感的情緒。

可他此次進山是為了采藥救人,若是一直沒有音訊傳出去,不僅耽擱了救治少林僧人,還會讓武當派上下齊齊憂心。

——若是自己再像五弟那樣忽然失蹤,師父他老人家肯定要更加傷心的。

裴湘瞥見俞蓮舟的憂慮表情,便猜到了他七七八八的心事。

她粗略地翻看了一遍箱子里的雜學典籍,心知有記憶閣樓的幫助,自己要想理解並吃透所有的知識,並不會花費特別漫長的時間。但無論如何,肯定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解決的。

這時,俞蓮舟忽然說道︰

「胡姑娘,你還記得那只送出鬼面桐花的猴子嗎?」

裴湘點了點頭,腦海里隱隱抓住了某種頭緒。

俞蓮舟繼續說道︰

「如果那只猴子是從這座山谷里逃出去的,那就說明,春縱道人用奇門遁甲之術布置下的陣法並不是毫無破綻的。至少那只猴子跑了出去,甚至……它後來應該又返回了谷中。」

裴湘眼楮一亮,連連點頭道︰

「正是如此,俞二哥所言極是。咱們走過來的那條路上,不僅有陣法,外面還有懸崖峭壁。即便那猴子運氣好通過了陣法,但也沒有能力從懸崖峭壁上爬到水潭處,更別提原路返回了。所以,它必然是從另一個出入口經過的。」

俞蓮舟熟讀道家經典,雖然未涉獵奇門遁甲之術,但是對這方面也有耳聞,他試探著分析道︰

「那猴子從山谷里出去後,就跑到了水潭附近,說明山谷的另一個出入口距離水潭不遠。可是,這些年有許多人陸陸續續來到這里找尋鬼面桐花,竟然都沒有發現端倪。胡姑娘,俞某認為,這不是一些人為布置的奇門遁甲陣法可以做到的,更別提還堅持了這麼些年。」

裴湘撫掌笑道︰

「俞二哥所言有理。若是只憑人力布置陣法,即便當時效果絕佳,可是這麼些年過去了,早就該出現紕漏了。你看,連這竹屋里的家具都腐爛了,更何況外面那些被風吹雨淋的事物。

「所以,春縱道人必然是利用了自然界之物來布陣的。更有可能的是,山谷的出口處本來就有一個天然形成的陣法雛形,他稍加改動,就成了一種天衣無縫的隱蔽手段。」

俞蓮舟微微頷首︰「我也是這樣想的。而且,依托天然之物布置迷陣,讓外人尋不到山谷出入口,那麼對于谷中動物來說,想出去也是幾乎不可能的。」

「可是,偏偏就出去了一只猴子,還受了傷。」裴湘一挑眉。

俞蓮舟接著分析︰

「利用自然山川地貌形成的陣法,固然有種種優勢,可也不是萬無一失的。這天下萬物,向來有陰便有陽,有柔便有剛,有利便有弊,從無例外。

「以俞某淺見,那自然之物肯定要受到自然之力的影響的。日月星辰、風霜雨雪、晨昏四季,總要在某個時刻露出破綻的。因而,谷中的猴子便能夠趁機跑出去玩耍一番。」

裴湘嘴角噙笑,催促俞蓮舟道︰

「俞二哥,你快翻翻那位唐門前輩的手札,看看他是否記錄了相關的細節。」

俞蓮舟溫聲道︰「不用翻,俞某把那段文字記得滾瓜亂熟。那位唐門前輩在開頭就提到,看到月圓,倍感思親,所以才對一只受傷的猴子心生憐憫之意,忍不住出手幫它療傷。」

裴湘沉吟道︰「月圓之夜嗎?是每個月如此,還是特定的月份呢?」

俞蓮舟搖了搖頭,眉目間已經恢復了慣常的鎮定平和。

「胡姑娘,如今種種猜測都真假難辨,不如咱們現在就到谷中檢查一番,親眼見證一下四周的環境,之後再做定奪?」

裴湘自然應允,她合上兩只金絲楠木箱,跟著俞蓮舟走出竹樓,開始查看山谷邊緣的情況。

一個多時辰後,兩人重新回到竹樓內。

「果然如那位春縱道人所說,若是不掌握奇門遁甲之術,肯定就發現不了出口的存在,更別提順利通過迷陣離開這里了。」

裴湘蹲在箱子前把數十本書籍重新分類,從中抽出和奇門遁甲之術相關的書籍一十三本,摞在手中。

「俞二哥,咱們現在得做多手準備。明晚就是這個月的十五月圓夜,咱們可以試著觀察一下谷內的情況。若是沒有發現端倪或者……即便發現了也無法解決,那咱們就得老老實實地學這十三本書里的東西,爭取早日學有所成。當然,若是咱們的運氣足夠好,明晚就能在圓月之下找到正確的道路,那就再好不過了。」

俞蓮舟看著裴湘手中的書本,微微遲疑了一下,便利落點頭答應。

此時確實不是講究江湖避諱的時候,兩人被困在這山谷當中,首要任務就是盡快離開此地。至于其它事情,可以等應付完眼前的困境再說。

——出去以後,也許我可以向師父請示一下,用一門武當功夫換取這奇門遁甲之術。

「胡姑娘,即使明晚找不到出路,咱們也可以等下一個月。那時候,你我已經學習一個月了,當會有所收獲,說不定下一刻就能找到迷陣的破綻。」

「確實,」裴湘笑吟吟地點頭道,「這書呀,咱們肯定是要讀的,但也不必傻傻的按照春縱道人的說法去做,非得把這上面所有的學問吃透了才能離開山谷。俞二哥,咱們邊學便尋找破陣之法,不出幾個月,肯定能成功的。」

俞蓮舟難得說笑了一句︰「猴子都可以跑出去的,更何況人呢。」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定下了之後的應對措施,便開始著手解決眼前的日常瑣事。

「胡姑娘,我一會兒到外面去伐些竹子,再去做一個木盆,盛些溪水過來打掃這間竹屋,晚飯就麻煩你動手準備了。」

裴湘點了點頭,興致勃勃地提議道︰

「我剛剛看到水中有魚,咱們晚上烤魚吃吧。」

俞蓮舟笑道︰「凡是胡姑娘的手藝,俞某都覺得美味異常。」

三言兩語敲定了分工,裴湘和俞蓮舟就忙碌起來。

深夜,裴湘坐在竹樓內修煉北冥神功,俞蓮舟這抱劍坐在一棵大樹上閉目養神。

之前露天夜宿的時候,俞蓮舟不覺得與裴湘挨得近了有什麼妨礙。可如今有了竹樓,他當然要把室內的空間留給裴湘單獨使用。

只是……

身邊忽然沒有了那道熟悉的清淺呼吸,俞蓮舟莫名覺得這山間的夜晚有些孤清空寂,他無聲嘆息,感到有些不習慣。

——確實不習慣。

一開始,他不習慣獨自一人,隨後,也不太習慣和幾只不怕人的猴子做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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