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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騙你什麼了?」裴湘笑吟吟地打量著一身茜紅色衣裙的苗家女郎。

「你明明會武功哩, 還挺厲害。」

「對呀,我確實會武功,還比你厲害。可是咱們之前並不相識, 也沒說過話,我怎麼騙你啦?」

苗女跺了跺腳,語氣嬌蠻地抱怨道︰

「那你還假裝沒有發現我偷襲你。哼,害得我硬生生改了掌風的方向, 差點兒受內傷哩,騙人很有意思麼?」

「確實挺有意思的, 」裴湘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指著身旁的大樹道︰「若不是你一掌打在這樹干上,我都不知道這樹里還藏著我一直在尋找的黑環白鱗蛇呢。」

說著話,裴湘腳尖一點, 便縱躍飛身上樹。

苗女眨了眨眼, 只是一呼吸間,對面之人又落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此時, 裴湘手中多了一條黑身白頭的細蛇。

「好俊俏的黑環白鱗蛇,」苗女驚呼出聲,隨後,她有些羨慕地看著裴湘, 「你功夫厲害, 運氣也好, 竟然在這山林的外圍地帶發現了這種蛇。」

裴湘揶揄道︰「多虧了你突然出掌,不然我就錯過這味珍貴藥材了。」

這苗家女郎性格直爽, 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前一刻她眼中還有惱羞的怒火,這一刻又全然是好奇之色︰

「妹妹, 你要養它嗎?這小家伙可不好侍弄。我阿爹以前也捉到過黑環白鱗蛇哩,不過沒能養活多久。」

「我養蛇的手段肯定不如你阿爹,所以我只打算試一試。」

听到裴湘夸獎自家阿爹,嬌俏的苗家女郎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她脆生生地問道︰

「這位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呀?我的漢家名字叫蘇溶溶,你可以叫我溶溶。」

「溶溶,」裴湘笑道,「很好听的名字。只是你都找到我了,剛剛又出手試探我,竟然還不知我的姓名嗎?」

這話讓蘇溶溶忽然想起自己的原本來意,她可不是來找小姐妹聊天玩耍的,而是循著金蠶蠱的氣味找到了這里。

「我的金蠶蠱在你身上嗎?」蘇溶溶立刻板起面孔詢問。

裴湘微微頷首︰「我這里確實有兩對金蠶蠱,不過,我怎麼知道它們是你的蠱蟲?」

「肯定是啦,我就是跟著阿金阿胖它們的味道找過來的。而且,你現在肯定能感覺到那個玉盒在微微顫動,那是阿金它們在回應我。」

裴湘從藥簍的底部掏出鮮于通的荷包,發現里面的玉盒確實在晃動,原本應該安靜不動的蠱蟲篤篤篤地撞著玉盒的四壁,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盒而出。

「阿金阿胖阿白阿美……你們餓了吧?」

好似在回應蘇溶溶的呼喚,玉盒顫抖得更加劇烈了。

裴湘終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稍稍回想了一下玉盒里那兩對四只一模一樣的蠱蟲,實在想象不出哪只是阿胖哪只是阿美。

「還給你。」裴湘把玉盒拋向蘇溶溶。

蘇溶溶連忙接住,她一邊道謝一邊從腰間掏出幾枚褐色的藥丸子,而後才打開密封的玉盒,滿目憐惜地看著她的小可愛們。

「呀,我們阿胖都瘦了,還有阿白,你都不白了,哎呦這可憐的小模樣……鮮于通那個王八蛋,把你們偷走了也不好好照顧你們,餓壞了吧?」

蘇溶溶把手中的褐色藥丸碾碎撒入玉盒當中,而後便一臉滿足地看著金蠶蠱進食。

半晌,她幽幽感嘆道︰

「我若是再晚來一步,阿金和阿胖大概就要把阿白和阿美吃掉了,那就太可惜了。我當初要是知道鮮于通會如此虐待它們,我就、我就,唉……」

裴湘想了想,安慰蘇溶溶道︰

「鮮于通既然敢偷你的金蠶蠱,肯定已經掌握飼養金蠶蠱的方法了,他想要金蠶蠱毒,絕對不會特意餓著這兩對金蠶蠱。若不是我把這玉盒從他身邊悄悄拿開,他解毒痊愈後,應該會給阿金它們喂食的。」

蘇溶溶冷哼了一聲,挑著眉毛氣呼呼地問道︰

「妹妹和鮮于通是什麼關系?怎麼會從他那里拿到金蠶蠱?我剛剛在山腳下看到你和鮮于通有說有笑的,關系好似很親近哩。咦,奇怪,誰給鮮于通解了金蠶蠱毒,他現在怎麼還活蹦亂跳的?」

裴湘認真地打量著蘇溶溶,發現她提起鮮于通時雖然還難掩傷懷,神色悵然,但卻目光清明,氣息平穩,儼然已經從一段愛戀中走了出來。

如今這般冷聲冷氣地說話,大概只是因為心間尚且殘留著幾分不甘和遺憾罷了。

「溶溶姑娘,我姓胡,和兄長暫居在山腳下的西山村。前些日子,鮮于通中毒僵倒在西山村附近,我兄長發現了他並把他帶回家中救治,如今已經解了鮮于通身上的金蠶蠱毒了。至于我和鮮于通的關系,大概就是大夫和病人的關系,連朋友都算不上。否則的話,我就不會偷偷藏起你的金蠶蠱蟲了。」

蘇溶溶這姑娘極容易被人帶偏思路,她先是听裴湘說,同鮮于通沒有特別親近的關系,心中一松。

緊接著又想到這漢家女子和她的兄長能夠解開金蠶蠱毒,豈不是太厲害了?

她心中有好多問題想要詢問,但又听聞裴湘說偷偷藏起金蠶蠱,不讓鮮于通知曉,就被再次轉移了注意力。

「胡妹妹,你知曉阿金它們是鮮于通偷的哩?所以才要幫我把玉盒藏起來,再喚醒阿金它們嗎?」

裴湘含笑點頭︰「是的,我知道鮮于通肯定不是兩對金蠶蠱的主人,所以喚醒了金蠶蠱,引你過來,物歸原主。」

至于裴湘為什麼會知道這金蠶蠱不是鮮于通培養的,她沒有說明,蘇溶溶也就忽略了。

畢竟在苗女心里,能把蠱蟲養好的人當然得是他們寨子里的同胞。那個鮮于通是個中原來的漢人,怎麼可能擁有這麼俊俏健壯的金蠶蠱。

「那你沒有喜歡鮮于通哩?」蘇溶溶直白問道。

「我不喜歡他。」裴湘干脆答道。

蘇溶溶兩眼彎彎,她本就因為裴湘痛快歸還金蠶蠱的舉動而心存幾分好感,如今又听裴湘撇清了她同鮮于通的關系,心中再無一絲芥蒂。

「胡妹妹,我先跟你道個歉,剛剛偷襲你的事情……是我莽撞啦。那個鮮于通背信棄義,不守諾言,還偷走了我的金蠶蠱,險些害慘了我。所以……我就有些遷怒了。」

裴湘點了點手中的黑環白鱗蛇,眉目溫婉︰

「無妨,錯有錯著,這算是意外收獲。」

見裴湘真的不計較自己剛剛的冒失行為,蘇溶溶的心里反倒生出幾分愧疚來。她沉吟些許,對裴湘解釋道︰

「不瞞胡妹妹,我既然找到了這里,肯定要和鮮于通算賬的。他辜負我,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所以,我當初就只是給他下了點兒金蠶蠱毒,希望他能悔改求饒。

「但他偷了金蠶蠱,這事兒就大了。這兩對金蠶蠱雖然由我飼養,但卻是寨子里的寶貝。所以,我這次找過來,主要是尋回金蠶蠱的,次要的事,是把鮮于通帶回寨子,讓族長和長老懲罰他。」

裴湘當然不會攔著蘇溶溶把鮮于通帶走,這本來就是她用紅腥草喚醒金蠶蠱的目的。

所以她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並未替鮮于通求情說好話。

但裴湘好奇另一件事︰

「溶溶姑娘,若是你找不回金蠶蠱,是不是就得遭受族規懲罰?」

這個問題讓蘇溶溶臉色微變,她眼中浮現出一抹驚懼後怕。

「正是如此,長老每個月都會檢查金蠶蠱的情況,若是在下個月月初之前,我還沒有把阿金阿胖它們帶回去,我就得接受族規懲罰啦。哎呀,這樣一想,鮮于通真是好狠的心呀,啊呸,狗男人!」

裴湘又問道︰「你能循著氣味尋找到金蠶蠱,這個距離有限制嗎?若是鮮于通把金蠶蠱帶出了苗疆之後再喚醒它們,你是不是就感應不到了?」

這個問題其實已經觸及了一點點苗寨養蠱秘技了,但是蘇溶溶卻沒有什麼戒心。她晃著手腕上的銀鐲子,後怕地拍了拍胸脯,又氣又怒地嗔道︰

「就是這樣呀,還好我及時趕來了,要是鮮于通跑回中原去了,那我可就慘了。唉,真是個狼心狗肺的臭男人喲!阿兄說得對,中原來的郎君都一肚子花花腸子哩,特別是那些什麼名門正派的大俠少俠,虛偽得很。」

裴湘莞爾一笑,她重新提起藥簍,對著蘇溶溶道︰

「走吧,既然關系到溶溶你會不會受罰的問題,我今天先不采藥了,我陪你去找鮮于通。」

听說裴湘要幫自己,蘇溶溶立刻連聲說好。她把金蠶蠱小心收好,然後湊到裴湘身邊親熱地說道︰

「胡妹妹你真好,我還以為你會勸我說,既然已經找回了蠱蟲,何必再找鮮于通麻煩呢?唉,有些名門正派的俠客可奇怪了,總嚷嚷著我們是邪門歪道,說苗女狠毒霸道,哼,討厭得很。」

裴湘听出了蘇溶溶對中原武林大派的不滿,心知這里面的某些矛盾隔閡不是一兩日形成的,雙方紛擾多年,一直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但說實話,比起苗疆這邊的偶爾摩擦,江湖上各大名門正派和明教之間的恩怨才是最深的、最難化解的。

「我和兄長行醫救人,並不願意多插手別人恩怨。如果你在我和兄長救人的時候闖過來打擾,那我肯定要生氣的。但鮮于通如今已經康復,不再是我的病人了,所以,我並不會多管閑事。」

蘇溶溶咯咯嬌笑︰「胡妹妹,我喜歡你這脾氣。你放心,等我把鮮于通帶回寨子里後,肯定纏著阿爹,讓他把他飼養蛇蟲的經驗寫下來,然後送給你。」

裴湘並不推辭,直接道謝,她確實喜歡這份禮物。

這樣的態度讓蘇溶溶更加開心。

她一高興,又許諾裴湘說,她阿兄特別善于采摘藥材,若是裴湘需要的話,她可以讓阿兄親自帶著裴湘進深山采藥,保證比平時收獲大。

等到兩人重新回到西山村的時候,蘇溶溶已經嘰嘰喳喳說了不少苗寨的人和事。以裴湘的分析能力,即便不是在刻意收集信息,也差不多把蘇溶溶所在的寨子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她有些無奈地想到,怪不得鮮于通能把這姑娘哄騙得團團轉,不僅窺探到了飼養金蠶蠱的方法,中毒逃走之際還能成功盜走珍貴的蠱蟲。

兩人很快就看到了鮮于通。

沒有多余的辯解,蘇溶溶一聲嬌喝,揚手朝著鮮于通的臉上抓去。

裴湘連忙把愣住了的胡青牛拉到自己身旁,以防一會兒起沖突的時候,鮮于通狗急跳牆傷了自家兄長。

那邊打得熱鬧,胡青牛低聲詢問裴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裴湘簡要地說明了蘇溶溶和鮮于通之間的恩怨,得到了胡青牛的一個痛惜的凝視。

「既然發現了難得一見的金蠶蠱蟲,就該給為兄研究幾日,何必這麼快就把蠱蟲的主人找來?妹呀,你這吃獨食的習慣得改一改了。」

裴湘一挑眉︰「你什麼時候把你的行醫手札借我閱覽一番,我就會適當改一改這個習慣。」

胡青牛立刻面露為難。

裴湘眼波流轉,又換了一個條件。她稍稍讓步,胡青牛就心生動搖。

兄妹二人在一旁低聲商談,蘇溶溶和鮮于通的爭斗也有了結果。

蘇溶溶的武功修為稍遜于鮮于通,但她手中還有各種毒藥,雙管齊下,很快就讓鮮于通失去了抵抗能力。

——這也是鮮于通當初選擇偷跑的原因,他深知自己不是苗女蘇溶溶的對手。

「鮮于通,既然膽敢偷竊金蠶蠱,那就跟我回苗寨認罪認罰吧。」

蘇溶溶目光冷厲,看向鮮于通的目光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柔情蜜意。

「溶溶……我錯了……」鮮于通面露哀求,嗓音沙啞。

蘇溶溶不為所動,飛快點住了鮮于通的穴道。

鮮于通僵躺在地上,他此時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哀求蘇溶溶無濟于事,反而會激怒她。

想通這一點,鮮于通立刻拋下名門少俠的驕傲,向他瞧不起的胡青牛大聲求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並抬出華山派弟子的身份。

他許諾說,只要胡青牛把他從苗疆妖女的手中救出來,來日他必定會稟明華山掌門。此後,整個華山派都會記得胡青牛的援手之恩的。

胡青牛听見鮮于通求救,無聲詢問裴湘。

裴湘搖了搖頭,指尖一點迷藥輕彈,哀戚求饒的鮮于通就立時昏迷了過去。

負心人無知無覺地躺在地上,不再睜眼不再說話,仿佛已經熟睡過去,這副文雅安靜的英俊模樣落在蘇溶溶的眼中,又勾起了她心底的一絲傷感眷戀。

昔日的恩愛歷歷在目,現實卻已經面目全非。

裴湘注意到蘇溶溶的情緒起伏,又想到這姑娘直來直去的性格,擔憂問道︰

「溶溶,你準備一個人帶鮮于通離開嗎?此人狡猾,能言善道,你和他單獨相處,說不定會被他再次欺騙的。」

蘇溶溶張了張口,想說自己對鮮于通已經心灰意冷了,怎麼會再次被他的花言巧語哄騙?但她想到自己之前的那些遭遇,又覺得……有些事情確實說不準。

裴湘想了想,從袖子里掏出一小包特質迷藥,打算送給蘇溶溶,讓她按照時辰給鮮于通下藥,保證他們二人返回苗寨之前,鮮于通都處于昏迷狀態。

然而,不等裴湘開口,就見蘇溶溶一咬牙一跺腳,「 嚓」四聲,直接捏斷了鮮于通的四肢。

「好了,胡妹妹,這下你就不用擔心我了,縱然我腦袋不靈光,或者心軟被騙,他也無法逃跑了。」

裴湘眨巴眨巴眼楮,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太愛操心了。這位是可以給負心人下金蠶蠱毒的人物,怎麼會因為一些回憶就心軟動搖。

之後,蘇溶溶向村民買了一頭小毛驢和一輛拉柴火的破車,又用一塊破布蒙住鮮于通的臉,然後把他往車上一扔,就準備返回苗寨了。

她來時一路輕功連夜趕路,回去時帶著個半廢人鮮于通,又不趕時間,就決定趕驢車返回。

告別時,蘇溶溶請裴湘在苗疆附近多停留幾日,等她處理完鮮于通的事情後,就帶著謝禮和阿兄來找她玩耍。

對于這位苗家女郎的熱情,裴湘欣然接受。

之後,蘇溶溶帶著鮮于通離開了西山村。

旁觀的胡青牛再次確定,以後絕對不和自家妹妹打賭,否則必輸無疑。

他有時候就想不明白了,都是同一個爹媽生養的,拜的也是同一個師父,怎麼妹妹就能比他多那麼多心眼兒?自小就是這樣,他雖然痴長四歲,但是在師門里的時候,其實一直是妹妹護著他的。

送走了客人,胡家兄妹的院子里再次恢復了以往的安然寧靜。兩人的日子同之前沒有多少區別,都是采藥、研究醫毒之術、偶爾給村民看病,或者切磋武藝。

當然,同胡青牛這個醫痴相比,裴湘每天都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在錘煉武藝上。

這日,裴湘收起手中長劍,輕吐內息,幾次真氣小循環之後,她收斂起周身的磅礡劍意。

——該去尋一門頂級的內功心法了。

裴湘想到師門藏書閣里那些語焉不詳的記錄和破破爛爛的線路圖,眼底波瀾微起。

就在裴湘靜立沉思的時候,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自院外傳來,裴湘猛然一驚。

——來人好精深的功夫!

裴湘知道,這人是故意加重了步伐,目的是提醒院內的主人,門外有人來訪。

——這樣修為的高手,行事做派倒是挺客氣的。明明可以無聲無息地接近,偏偏提前弄出響動來提醒。

裴湘望了一眼屋內無知無覺沉迷醫書的胡青牛,拎著長劍走到院門前,用掌風打開兩扇木門。

門外,一玄衣男子負劍而來。

這人看到院門忽然平穩開啟,一雙狹長鳳目中飛快閃過些微詫異。顯然,他之前未曾察覺到小院主人的腳步和呼吸之聲。

——這樣的距離……這是同我水平相當的習武之人。

待來訪者看清開門之人的年齡樣貌之後,饒是他一向沉穩,喜怒不形于色,此時也不由得腳步一頓。

——竟然如此年輕。果然,江湖之大,臥虎藏龍。

「武當俞蓮舟見過胡女俠。」

「武當俞二俠?」裴湘輕咦一聲,「俞二俠親臨,我兄妹不曾遠迎,還望海涵。」

「胡女俠客氣了,是俞二冒昧造訪,打擾了。」

裴湘的視線在俞蓮舟的身上轉了一圈,看得出他是星夜趕路,直奔他們兄妹而來的。

她在心里算了算時間和附近的城鎮距離,忽然生出一個猜測。

她也不和俞蓮舟客氣,直接問道︰

「俞二俠為何而來?」

俞蓮舟一抱拳,從容應道︰

「俞某途徑浮光鎮,遇到一對男女,那女子趕車,男子似乎病重不起。俞某路過兩人身邊時,那仰臥的男子猛然從木板車上滾落下來,摔倒在俞某身前。俞某想要攙扶此人,竟赫然發現,那狼狽男子正是已經失蹤一段時日的華山弟子鮮于通。」

話已至此,裴湘心道一聲果然。此時,她對俞蓮舟的來意已經猜出了七七八八。

裴湘敬重武當七俠人品,此時也不故意周旋推諉,而是直接說道︰

「俞二俠遇到正道同門受困受難,自然要詢問一二。我可否問問,那鮮于通是如何對你求救訴苦的?他身邊的女子可是一名苗疆女郎,她又是如何對你解釋的?」

俞蓮舟听聞裴湘的問題直指關鍵之處,暗贊此女聰慧機敏。

「胡女俠,鮮于少俠告訴俞某,他與苗女有情,但不滿苗女手段狠毒,濫殺無辜,就打算同苗女分開。苗女不願放鮮于少俠回歸師門,便給他下了金蠶蠱毒,以折磨他為樂。

「鮮于少俠于十幾日前成功逃月兌,但是半路蠱毒發作,讓他倒在路邊,不得動彈。幸得令兄妹相助解毒,才能恢復康健。可那苗女狡猾,竟然一路跟隨,找到了這西山村。苗女打算把鮮于少俠帶回苗寨,鮮于少俠不願,就被封住內力,打斷四肢……」

俞蓮舟說到這里,眼中浮現出一抹不忍之色。

裴湘微微怔忪,隨即恍然,此時已經發生了武當三俠俞岱岩四肢被捏碎的慘事,這俞二俠應該是看到鮮于通四肢被斷,心生莫大同情。

這人本就俠肝義膽,路遇不平之事肯定要管上一管,而那鮮于通四肢皆斷的淒慘模樣,又和俞岱岩遭受的苦難太過相似,他怎能置之不理。

再加上鮮于通是正派弟子,華山派和武當派之間還有守望互助的交情,而那蘇溶溶是苗疆之人,名聲自來毀譽參半……

裴湘想到蘇溶溶的脾氣和對中原武林名門正派的偏見,幾乎可以猜到事態是如何發展的了。

「俞二俠,那苗疆女郎又是如何解釋的?」

俞蓮舟沉默了一下,沉聲道︰

「那位姑娘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俞某放開鮮于少俠,不要多管閑事。俞某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鮮于少俠出事,就和苗女起了爭執。依照俞某本來的意思,是想要詢問清楚前因後果的。可惜對方似乎認為俞某一定會偏袒維護鮮于少俠,直接動手奪人。」

裴湘了然︰「她打不過你,又帶不走鮮于通,不得不氣憤離開。」

俞蓮舟微微頷首,暗道同這位胡女俠說話竟然像是在同張四弟說話一樣,都是聞一知十,無需多言,就已經把事情猜出個大概來了。

裴湘倒是不知俞蓮舟此時把她同武當四俠張松溪比較。她稍稍琢磨了一下俞蓮舟此前復述的鮮于通之言,心中哂笑。

那廝大概是害怕他們兄妹拆穿他的謊言,所以在訴苦的時候把西山村這一段輕描淡寫地掠過去,只強調苗女的狠毒無情。

——既然鮮于通已經極力隱瞞,那這位俞二俠為何會找到這里?

裴湘思緒一轉,便開口問道︰

「俞二俠,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那苗家女郎離開前,是不是對鮮于通下毒了,而且還是折磨人的金蠶蠱毒?」

俞蓮舟道︰「正是如此。鮮于少俠不堪折磨,交代說令兄妹可以解開金蠶蠱毒,所以俞某才找尋過來。希望二位能給鮮于少俠解毒。」

裴湘望著一臉懇切之色的俞蓮舟,緩緩地搖了搖頭︰

「恕我不能答應俞二俠的要求。我們兄妹不會再幫助那個鮮于通了。」

聞言,俞蓮舟面色不變,他似乎早就預料到裴湘會拒絕。

「胡女俠,鮮于少俠得知俞某要來西山村這里,特意忍著痛楚交代說,二位听信了苗女之言對他產生了誤會,認為他是負心薄幸之人,所以才沒有阻止苗女把他打傷並帶走。但他知道胡家兄妹都是仁義醫者,肯定不會因為誤會就見死不救的。他說,請胡青牛先生看在兄弟情分上,幫他解毒,之後,他一定親自證明自己的無辜並揭穿苗女的謊言。」

隨著俞蓮舟的敘述,裴湘的臉色漸漸流露出遲疑猶豫之色,仿佛真的在思考這其中的誤會。

俞蓮舟注意到裴湘的神色變幻,似有不忍,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

這位胡姑娘從那個頭到尾都表現得通情達理,態度平和,應該不會像那苗女那樣一言不合就動手,最後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

裴湘看了看天色,沒有直接回答俞蓮舟的話,而是側身道︰

「還請俞二俠入內小坐,解除金蠶蠱毒的方法非常麻煩,我兄妹二人需要準備諸多藥材和工具,並不能立刻開始解毒。」

俞蓮舟信了裴湘的話,跟著她進入屋內。

一旁的胡青牛默默看著妹妹把人忽悠進來,心中懵然,不知她想做什麼。

——準備啥呀?那金蠶蠱毒的解藥明明還有好幾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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