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二天一早, 裴湘就讓僕人把畫和信一起送到了倫敦的達西府邸,之後,她也沒有等對方回復,就乘著馬車出門了。

這一天,她和一位子爵夫人逛街購物, 和兩名教授夫人喝了下午茶, 參加了一場海軍軍官舉辦的晚宴,又和一群人去劇院看了一場演出,等她返回伯納德的住處時,已經接近凌晨了。

「伯納德先生休息了嗎?」裴湘把小巧的手包交給女僕, 隨口詢問了一句。

「威爾克斯小姐,伯納德先生還沒有休息,他現在正在二樓的書房。」

裴湘點了點頭︰「給我一杯溫水, 送去書房,我去找伯納德先生談事情。」

「好的,威爾克斯小姐。」

女僕離開後, 裴湘提著裙子上樓, 敲開了伯納德書房的門。

「你還沒有休息?」

伯納德隨意地點了點頭, 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手中的文件, 裴湘也不客氣,從窗邊拉過一把椅子, 坐下後便開始閉目養神。

她奔波了一天,認識了許多人,耳聞了許多真真假假的話, 大腦一直在高速運轉,分析每個人的神情和言談,辨別誰和誰真親密,誰和誰貌合神離,此時回到住處,才算是放松了一些。

沒多久,管家親自送來裴湘要的溫水,還體貼地附贈了一碟不太甜的點心和一壺熱茶。

等到書房里再次剩下裴湘和伯納德兩個人後,裴湘端起溫水慢慢啜飲,伯納德也終于處理完今天最後一份文件。

「你不是一直堅持晚上不吃東西嗎?」

「我只要了溫水,其余的這些,是管家多拿上來的,應該是給你準備的。」

裴湘喝了一口水,目光在香軟的點心上流連了一會兒,最終,她還是非常有意志力地偏過了頭,拒絕了茶點小妖精的誘惑。

伯納德捏了捏鼻梁,晚餐時他沒吃多少東西,現在也沒有什麼胃口,但是,當他瞥見裴湘那副想吃又不願吃的忍耐模樣後,瞬間就有了食欲。

「唔,軟顫顫的,有點糯,女乃香味很濃,入口即化,下次,嗯,應該提醒廚娘多放一點李子醬。」伯納德一邊吃一邊低聲點評。

裴湘懶得搭理幼稚鬼,她喝完溫水,感覺腸胃舒服了一些後,就開始向路易斯•伯納德匯報今天的所見所聞,以及她自己的分析。

當她開始說正事的時候,伯納德一直在細嚼慢咽地吃東西,但他卻沒有漏掉裴湘的任何一句話,偶爾還會抬手示意她暫停一下,留給他一些時間思考,然後再點頭示意裴湘繼續匯報。

兩人一個說一個听,直到伯納德吃完東西喝完茶,裴湘的匯報才接近尾聲。

「你和海軍的勞里上校一家搭上話了?」

「嗯,她的夫人是一位很有想法的女士,我們比較談得來,勞里上校夫婦又是出了名的恩愛夫妻,交好其中一人,就等于和他們的家庭成為了朋友。」

「這真不錯,算是幫我省了不少勁兒。」

伯納德舒了一口氣,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

「在英格蘭,我的出身背景有些敏感,一直沒有辦法順其自然地接近海軍那個圈子,沒想到你出去一天,就幫我打開了一個小缺口。」

裴湘笑了笑,並沒有因為得到伯納德的稱贊而得意︰

「女士之間的交際,有時候只看家族立場,而有時候,僅憑脾氣和言談就能博得彼此的好感,沒有那麼多復雜的想法。

當然,也只是限于女士之間的日常交往,若是想要更進一步,建立真正牢固的利益紐帶,還得慢慢接觸。」

伯納德沉思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老伯納德給我傳信說,伯納德家的貨船被英格蘭海軍扣留了,讓我在這邊想想辦法,疏通一下關系。」

裴湘沒吱聲,她一向不主動詢問伯納德家族的事情,只是按要求完成路易斯•伯納德的個人任務。

她和這人的合作開啟于一場不情不願的威脅,頭一年,她一直消極怠工,時刻準備月兌身,路易斯•伯納德在擺月兌了最初的麻煩後,也不打算經常聯系她,說實話,就是雙方都不信任彼此。

但是一年之後,裴湘輾轉得知,遠在大洋彼岸的英格蘭,有人在為多莉絲•格雷的案件奔波呼吁,這讓她的胸口生出一絲沸騰熱意,那熱意來得迅猛,翻騰活躍,竟再也無法熄滅冷卻。

所以,她開始認真思考,是不是要放棄目前這種小富即安的清淨生活,為那些願意善待她的人做些什麼。

即便不能立即回報恩情,也該強大起來,讓自己擁有伸出援手,並抵抗危機的資格。

若是真有變故降臨在那些她在意之人的頭頂,她不希望因為自身的弱小而無奈悔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親朋掙扎受苦,她更願意做一個撐得起大傘的保護者。

當然,若是可以的話,她還是希望永遠沒有那樣的救援機會。

于是,裴湘開始審視她的四周、重新規劃她的生活和未來,想要尋找到一條蛻變之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裴湘開始用新的眼光看待路易斯•伯納德。

——這個人雖然不請自來,但是換個角度看待他,也不會全是壞處。

從那之後,經過多次的試探和磨合,兩人漸漸確定了合作模式,更確切地說,是裴湘成為了路易斯•伯納德一個人的下屬,幫他處理一些不能讓伯納德家族知道的事情,而對方則回饋給她財富、庇護以及可以放在明面上的人脈。

裴湘不想一輩子綁在路易斯•伯納德的戰車上,伯納德也有自己的未來規劃,早晚要舍棄掉一些代表他過去的人和事。

他們倆都願意在這個特殊的時間段內攜手共進,在達成各自的目標後,揮一揮手,走向各自的人生旅途。

書房內,路易斯•伯納德果然如同往常那樣,不打算和裴湘多說些內情,他需要裴湘在另外一些事情上支援他、掩護他並輔助他。

這次來英國,他讓她和某些特定圈子接觸,當然和伯納德家族的生意無關,而是關系到他的私人事務,偏巧,這次湊到一起了。

「這個社交季結束前,我們要得到艾利特將軍的邀請。

我會親自說服他做出一些決定,那樣一來,無論是伯納德家還是我自己的打算,都能一切順利」

裴湘淡淡說道︰「勞里上校的兄長是艾利特將軍的嫡系,有他引薦,你會得到一個單獨會面的機會的。」

「我一向相信你的能力,露西。」

這話說完,兩人就默契地停止了交流,今日的正事商談算是告一段落了。

裴湘掃了一眼座鐘上的時間,發現已經後半夜了,便不再多耽擱,起身準備離開書房。

「誒,等等,露西,我听說,今天早上你就讓人把畫送過去了。」

談完公務,伯納德又有精力操心別人的事情了。

裴湘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看著伯納德。

「對,怎麼了?」

「你那位正直的達西先生,就那麼堂而皇之地收下了你的禮物?沒拒絕?沒退回?」

裴湘斜覷了一眼滿臉寫著要搞事的路易斯•伯納德,揚了揚小巧的下頜︰

「因為我沒有告訴他畫框里的秘密,只是找了個借口,請他幫我保管一段日子,說等我返回美利堅的時候,再去取回。」

「這樣啊,所以,你準備離開後再告訴菲茨威廉•達西真相嗎?嘖嘖,想得可真周全。露西呀露西,你這是生生錯過了一個考驗男人的絕佳機會啊。」

「考驗什麼?本來就是為他準備的禮物,他待我以誠,我便盡力回報。目前來說,那兩幅畫是我能夠獲得的最有價值的東西,自然要送給達西先生。

至于他拿到畫後會做什麼,是借機交好誰,謀求什麼,還是只是珍藏起來,亦或者是隨意放置,我都沒有意見。送出去的東西,我自然沒有權利干涉。」

這樣的解釋讓伯納德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大概是因為沒有挑撥成功,也沒有看成笑話和熱鬧,剛剛還神采奕奕的男人,此時忽然變得蔫頭蔫腦的,他朝著裴湘擺了擺手,長嘆一聲︰

「快去休息吧,你的心胸我比不了,我只知道,我送出去的東西就是我的心意,對方若是沒有珍重保存,一定會失去我的友誼的。」

「怎麼算是珍重保存?完全按照你的心意安排處理嗎?」

路易斯•伯納德露出一個理所當然的眼神兒。

裴湘哼笑一聲︰「你可真夠霸道的,看,這就是你我的不同,在處事的細節上,永遠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路易斯•伯納德對這個評價並不服氣,他挑釁地看著裴湘︰

「我就不信你能一直這樣豁達,若是你送給心愛之人的定情禮物呢,被對方隨意處理了,你心里就沒有一點疙瘩。」

「我們為什麼會把話題偏到這里?」裴湘抱怨了一句。

「朋友和愛人的相處方式,當然是不一樣的,若我真的有了心愛之人,那他就是千千萬萬人之中的特例,我自然有另一套衡量標準。

而且,伯納德,你在暗指什麼,認為我傾慕達西先生?你最近是太閑了嗎?不要總是插手我的私事。」

路易斯•伯納德意味深長地看著一臉理直氣壯的裴湘,忽然玩味一笑,心想你就嘴硬吧。

他回想著裴湘和達西坐在一起時的姿勢表情,還有兩人之間的氛圍,心中雖然有淡淡的酸澀遺憾,但是更多的,卻是一種詭異的滿足感。

因為路易斯•伯納德終于發現,在某些特定的領域里,他是比裴湘更加通透且高瞻遠矚的,他已經做好了在未來嘲笑她很多年很多年的準備。

——當然,如果我一直單身的話,我是絕對不會主動幫這個驕傲的女人牽姻緣的。

——讓她盡情去維護她的英格蘭純潔友誼吧!

——呵,誰讓我是刻薄霸道的法蘭西男人呢?

裴湘見路易斯•伯納德終于不說廢話了,就和他敷衍地說了一聲晚安,然後頭也不回地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她比平時起來得晚了一些,下樓吃早餐的時候,管家告訴他,伯納德先生昨晚在書房里熬了一晚上,清晨時分就騎馬離開了,還給裴湘留了一張字條。

「我要離開倫敦三天,你若有急事,可聯系梅瑟斯街的裁縫比爾,他能給你提供必要的幫助,勿念。」

裴湘瀏覽完字條上的內容,慢慢喝了一口咖啡,心里盤算著當日的安排。

——一會兒要去看賽馬,晚上是議員夫人的沙龍,勞里夫人也會到場,她和多納萊德夫人不太對付……

——英格拉姆夫人也會來,他們家在美洲的生意還要仰仗伯納德家族,所以,她是沖我來的。

雖然路易斯•伯納德暫時離開了倫敦,但是裴湘還是要繼續忙碌的。

這一忙碌,就從六月的倫敦社交季忙到了十二月的聖誕節。

這天,伯納德從外面回來,把一份精美的請柬遞到了裴湘的手中。

「喏,賓利家設宴,邀請我們一起吃晚飯。」

裴湘打開帖子,看了一下宴會的具體時間和地點︰「沒問題,我後天沒有安排,你呢?」

「我也沒問題,年末了,我該給自己放幾天假啦,況且,和賓利家交往很輕松,沒有什麼具體的利益牽涉,咱們應該可以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裴湘點了點頭,她倒是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過賓利一家人了。

最近,她一直在和軍中將領的家眷們打交道,要不然,就是去參加一些文藝氣息很濃厚的沙龍,替路易斯•伯納德營造一個熱衷于投資藝術家的無害形象。

「我听說,社交季結束後,賓利一家和達西先生去鄉下啦,好像是租了一座叫做內瑟菲爾德的莊園,好好享受了一番鄉間休閑生活。」

伯納德頗為羨慕這些有閑暇時光的富家子弟,就和裴湘多說了幾句他听來的消息。

忽然听到內瑟菲爾德這個名字,裴湘怔了怔,她覺得耳熟,隨後馬上反應過來,那不就是原著里賓利先生租住的莊園名稱嗎?

——內瑟菲爾德,朗博恩,還有班內特……

——原來,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故事早就開始了。

——這麼說,他們已經認識朗博恩的班內特一家人了……這個十二月,應該就是賓利先生不告而別,從內瑟菲爾德返回倫敦的時間段吧?

裴湘摩挲著手中的請柬,忽而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四、五年前,她憑借著熟知劇情蒙騙了達西先生,成功逃出了格魯夫莊園,順便給那個喬治•威克漢姆上了眼藥。

如今,時間悄悄流逝,她從英格蘭逃到美利堅,又換了個身份重新返回來,故事卻在她忙碌的時候真正地展開了。

——有了我之前的干預,威克漢姆還會加入兵團、並出現在朗博恩附近嗎?

——如果他沒有出現在伊麗莎白•班內特小姐身旁,沒有他不停地說達西先生的壞話,那麼,聰慧的伊麗莎白就不會對達西先生產生那麼深的偏見了吧?

——當然,如果達西先生自己作死,非得干預人家姐姐的美好姻緣,該產生的偏見估計也不會少。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