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內，三樓樓道盡頭的那扇窗戶前，老者站在那兒，望著窗外的風景，回味著先前的記憶。
他像是在等什麼人，背影顯得很孤單，寂寥。
其實窗外並沒有什麼可看的風景；先前的記憶也都不是很美好。
此起彼伏的貓叫聲回蕩在整座公寓內，一聲高過一聲，比半夜睡醒吵著要吃女乃的嬰兒哭嚎聲還要大，還要吵人。
听慣了這種聲音的老者，現在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境會轉變得如此之快，明明之前看待這些流浪貓，就像是看自家孩子一樣。
眼神里會充滿寵溺的笑意，只覺得這些貓，任何一舉一動都可愛無比。
然而現在，他看著腳邊那幾只守護自己的貓，就像是在看臭水溝里浮游著的水蚯蚓。
令人惡心作嘔。
忽然間，那幾只貓耳朵動了動，像是有不速之客來臨，只見它們一個個瞬間四肢著地，弓起個背，發出刺耳的威懾聲。
幽綠色的瞳孔散發著妖冶的光，統一朝著一個方向望去。
老者緩緩轉身，他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酒精氣味，如同誰把酒壇子給打翻了一樣。
樓道內空曠無人，突然一陣勁風迎面襲來，伴隨著這陣勁風，老人只能瞄到一道漆黑的身影。
胸膛傳來劇烈的疼痛，一滴又一滴鮮血掉落在地。
老者瞪大了那雙渾濁的瞳孔，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男子。
男子模樣挺邋遢的，渾身散發著酒味，那張略顯滄桑的面容被緋紅包裹，像是喝多了一樣。
特別是那雙眼楮，布滿了血絲，明明醉眼惺忪，卻又那般鎮定，冷漠。
老人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他的肺已經被面前的男子用手捅穿了，除了劇烈的疼痛外，更讓他難受的還是呼吸開始顯得有些吃力。
常裳冷冷的瞧著這打扮儉樸的老人，毫不留情的將手從對方的血肉中拔了出來。
老人本來想阻止對方這個舉動，可連抬起手的力氣都使不上。
就好像喝醉了一樣。
他的余光瞄了一眼那些本該守護自己的貓，卻發現那些貓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個已經倒在了地上。
「呵嗤……呵嗤……」
老人呼吸越來越吃力，幾乎只有進的氣，沒有呼出的了。
抽出手的男人，任憑那雙血淋淋的手滴落下血液，頭也不回地走了，就像他如鬼魅般出現一樣，又如同鬼魅般消失。
老人癱倒在地，沒什麼血色的雙唇顫抖著，像是要說什麼話，卻說不出來。
還好，痛感越來越不明顯，如同打了麻藥。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艱難的挪動了一子，挪到了一只渾身毛發黑得發亮的貓的身旁。
老人的額頭，輕輕挨著那只黑貓的腦袋，緩緩地閉上了眼。
滿是皺紋的面孔，洋溢著慈祥的笑容。
果然，還是挨著這些毛孩子，心里會舒服些。
最終，他還是舍不得這些孩子們……
常裳的身形快速在公寓內移動著。
直接動用能力的他，打算在有限的時間內，將整棟公寓內藏匿的失控者全數鏟除。
公寓最頂層的五樓一間房子里。
此時正在上演著一出真愛戲碼。
窗戶前，是一名年輕男子，他一手死死撐著牆板，胳膊上肌肉鼓起，青筋暴起，可見用著很大的力氣。
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傾斜，另外一只手，正在牢牢抓著一名女子的手腕。
女子懸空在窗外，整個人搖搖欲墜，只要年輕男子一松開手，她就會立馬墜落下去，非死即殘。
「我早讓你減肥你就是不听，現在好了吧，老公快堅持不住了。」
男子雖在開玩笑，但他的淚水早就覆蓋住了整張臉。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好十幾分鐘，他是真的快要堅持不住了。
他想著，安慰也好，鼓舞也罷，倒不如用這樣開玩笑的方式，讓現在的場景不至于充滿悲涼。
但更多的，還是不想讓自己的女友過于難過。
他的雙腿其實一直在顫抖，其實早就已經到了極限。
可他不願意松手。
窗外邊的女人，听到這話後，哭得更難過了。
但她一直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以免身子晃動得厲害，給抓住自己的人增添負擔。
像是「放開我」這種話，她已經重復了好幾次。
但男人都當成沒听見一樣，充耳不聞。
她的手腕處已經被攥得兩邊充血，但比起疼痛，她更心疼拉住她的人。
窗前，男女的生離死別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但屋內，一名有著一雙猩紅色眼楮的男人，就站在不遠處看著這對小情侶的互動，心里樂開了花。
他一邊鼓掌，一邊笑道︰「真愛啊，真的是真愛啊。」
窺視成癮的人，變成了樂愛旁觀的人，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轉變，這名擁有血紅雙眼的男人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原本喜歡偷窺一切，喜歡窺探他人的生活。
而現在，他享受著自身能力給他帶來的那種傲視萬物的感覺，讓他能夠旁觀著一切。
敞開著的窗戶外，時不時涌進冷風。
冷風除了帶來冷意之外，還夾雜著一股惡臭味。
這種臭味是離公寓稍遠的一處垃圾回收廠傳來的，公寓里的人早就聞習慣了。
但除了惡臭味外，紅眼男人忽然發現，空氣中好像還夾雜著一抹酒味。
他不去管窗邊站著的那名男子，而是警惕的回過身去。
這一轉身，他的脖頸立馬被一只手死死掐住，巨大的力道直接把他整個人往牆壁上砸去，砸出一個凹陷下去的大坑，頓時塵土四濺。
常裳手腕一使勁，紅眼男人的脖子瞬間傳出骨裂的聲音。
隨後，這個有著紅色雙眼的男人就這樣瞪大著瞳孔，身子就跟爛泥一般癱在牆壁的深坑里，如同被瓖嵌進去的一樣。
紅眼男人死了，他還來不及詢問，甚至是求饒，就在這麼一瞬間生命得到終結。
猩紅色的瞳孔依然死死的瞪著，卻已經沒了光色。
隨著他死亡，他的能力自然也隨之消散。
站在窗戶邊的年輕男子這時才發現，他腦海中那一直存在的紅色雙眼，消失了。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那懸空在窗外邊的手，根本沒抓住什麼。
一切，都是幻象。
女友的尸體，就靜靜躺在樓底下，躺在一片血泊中。
早已死去多時。
年輕男子到這時候才醒悟，他的女友被紅眼男子推下樓，他當時因為強烈的恐懼感，根本沒有邁出腳步去救助自己的女友。
後面的一切，都只是幻想出來的而已。
是紅眼男子的能力導致他產生出這種幻象，還是他心中強烈的愧疚感讓他產生出這樣的幻想，已經不得而知了。
「啊！」
憤怒，悔恨，充斥著一切復雜情緒的年輕男子在冷靜了幾秒後，突然發出聲嘶力竭的吼聲。
隨後，他整個人翻出窗戶，縱身一躍。
常裳望著敞開的窗戶，感受著窗外吹來的冷風以及那淡淡的臭味，微微搖了搖頭。
他離開了屋子，在樓道里走著，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巡視著。
那名年輕男子，可能是這棟公寓內，最後一名幸存的人。
紅眼男子，也可能是這棟公寓內最後一名失控者。
但常裳還是決定從上往下，好好搜查一番。
當第五層的房間都快搜查完畢時，肩膀負傷的慧勉忽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慧勉臉色蒼白，表情難過。
「隊長……」
「怎麼了？」
「我和鄭錫堅本來在房間里休養，結果突然從窗外跳進來一名失控者，我和鄭錫堅聯手打不過，後來鄭錫堅掩護我離開，讓我來找你。但他，估計是凶多吉少了。」
常裳表情一怔，連忙問道︰「失控者？什麼能力？在哪，快帶我去！」
「三樓，但……」
慧勉話還沒說完，常裳已經與他擦肩而過，走在了前頭。
看著常裳的背影，慧勉臉色陰晴不定，眼楮快速轉動著。
機會，只有這一次。
眼前可是「酒鬼」常裳啊！「五鬼」中的一員！
慧勉咬了咬牙，雙眼逐漸陰鷙了起來。
只見他的右手突然對準常裳的後背，瞬間變成如同巨大的蜈蚣一樣，直直穿透了過去。
「為了黎明！」